「嘀答,嘀答。」時針的聲音在某處的房間裏迴盪。
隔着窗戶眺望出去,光明,被遮蔽得不見蹤影,烏雲,緩緩籠罩了整片天空,充斥着風雨欲來的鬱悶。
女子不疾不徐地翻着衣櫃、抽屜、鞋櫃,滿地凌亂猶如被颱風摧殘過後的頹垣敗瓦,衣服、日常用品、鞋子,放眼盡是。
沉積已久終於爆發,猶如淚水終於块堤,傾盤大雨無情地洗滌着這城市,倏忽之間,閃電如疾風,在雨中凜厲落下,伴隨一聲雷響震顫整個世界。
在閃電落下的瞬間,為某處的房間帶來短暫的光芒。女子在搜尋完畢後的一轉身,就見到男子如鉅的目光,帶着複雜的情緒直直地看着自己,一瞬間目光相接,如膠似漆般交著在一起。女子用手背緩緩地把抽屜門推回,嘴角含笑,一步步走向男子,步履優雅如舞步。男子卻清楚看見,女子那笑意不及眼底。
還是那一身艷紅的晚禮服,猶如地獄之花,帶着痴情帶着絕望的紅,女子肌凝勝雪,更顯懾人心神的芳華。他尤其愛她這一身裝扮,一顰一笑足以使四周萬物失色。看着她赤足一步步含笑走向他,恍若地獄紅蓮在她身後悄然燃起,燎原不息。男子卻有種回到曾經的恍惚,曾經的她,也這樣含笑嫣然走向他。刹那間忘記了自己被毛巾塞住的口,和被粗繩緊綁的手,忘記了自己正被牢牢地綁在椅子上,動彈不能。
男子恍惚間的眼眸柔情似水,令女子有一瞬間的失神,轉而嘴角勾起更甜美的弧度,居高臨下地俯視男子,一手輕柔地撫過男子的臉頰,温聲細語道:「你的眼,你的臉,都使我無比的喜歡,只可惜——」話鋒突然一轉,眼神冷若寒霜:「你已經沒有用了。」
男子以難以置信的神色看着她,如墜冰窖的寒意在心裏漫延,絕望地緊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平靜如水,一臉淡然地看着女子的手。
女子順着男子的目光,手上的鑽戒在黑夜中折射出奪人光芒,燦爛依舊。女子定定地凝望了片刻,隨後悠悠地抽出右手,把戒指慢慢地抽離無名指,最後輕輕地,慢慢地,鬆開了右手。
戒指就在男子的眼前,直直地往地上墜去。恍若過了一世紀的時間,耳邊傳來「叮」一聲,干脆利落,亦似有誰心碎的聲音,碎得一塌糊塗。
「這訂婚戒指,還你。」女子無動於衷地看着地上的戒指,一臉漠然。
男子收回目光,垂下眼眸不再看女子。女子卻猛地抬手,扣着他的下巴,強逼男子直視自己,嫣然一笑。
「記住我的樣子——」
「來世別再遇上我!」
女子從腰間抽出短刀,手起手落,利器插入肉中的聲音傳入耳中,黑夜中似有甚麼在眼前晃過,勾劃出醉人的弧度,無情落下。
「嘀答,嘀答」,雷雨帶來的冷意,透過窗户滲入屋內,彷彿令屋內的所有靜止,只剩下時鐘恍若不覺地前進着。男子看着女子的眼眸漸漸變得失焦,嘴上卻噙着無可奈何的笑,細看竟帶了點寵溺。
良久,似有似無的低語驀然響起。
「我會去地獄。」女子在淺笑,卻帶了點凄絕的意味。
「帶着對你的喜歡。」似是與愛人間的耳語。話畢,她斷然抽出短刀,還帶著餘溫的液體揮灑在地。女子抽身離去,轉身冷漠得不帶一絲留戀。妖紅似血的禮服輕輕拂過,還一室空寂,遍地狼藉。
「嘀答,嘀答。」指針恍若未聞地按着軌道運行,一聲又一聲不絕如縷,殘酷地宣示着時間的主權。黑夜無盡,只剩下時間轉逝的聲音,在空氣中迥盪不息。
回憶沉寂成虛無,浮生若夢。
——
(「我要帶著對你的喜歡下地獄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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