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在滿是玻璃碎片的桌上,啜泣聲抽抽咽咽,語氣因為酒精作用,變得難以聽清,她還不時用緊握成拳的手,不甘地捶打在桌面上,也絲毫不在乎是不是被碎玻璃扎得滿手是血,就只是流著她悔恨的淚。
酒吧老闆段宗誠抽取數張衛生紙,放置在她眼前。與剛才冰冷無禮的他不同,此時眼神裡盡是關懷,不知是由衷發自內心,還是貓哭耗子的假慈悲,他深吸一口雪茄,繼續說:「像我剛才所說,我能理解妳的痛苦,妳一定已經很累了吧?但更多來我這的人又何嘗不是?其實妳也不是沒有別條路……這或許是上天對妳的憐憫吧,妳有兩個方法可以替妳達成妳的目的--」
「什麼方法?不管怎樣,我都要試一試!」
「第一,把妳手上的那個賣了,價錢方面我還可以幫妳出面協調。但妳如果不願意的話,第二個方法妳或許也不會願意……」
他又皺了皺眉頭,使得抬頭紋更加深刻,歲月的印痕因此刻的煩惱而劇增。
「到我這工作。不過,妳得小心一些,有些客人粗暴的……」
話未說完,氣氛又再度變得尷尬僵硬。
「我們的薪水,足足高出別人的數倍……」
想說服他人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出任何一點改變的老闆搖頭嘆氣著,思薏看著周遭的一切環境,心想著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這間酒店喪失貞潔,她畢竟在進到這間酒吧之前,就已經見識了尋歡街頹靡的風氣。
在她心裡,光是想像自己背後的舞台上,曾有無數齷齪的男女在這做出各種難以想像的淫行,就足已讓她的道德底線瀕臨斷裂,更何況自己往後就將要被這紙醉金迷的環境給削去翅膀、從此成為無法自由展翅高飛的鶯鶯燕燕呢?
她不敢在往下想了。
沉默的氣氛凝結在這偌大的酒吧裡,窗外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店裡的燈光也因此逐漸變得明亮,原先空蕩的酒吧也開始有人前來作客,就連段宗誠手上那根雪茄,也抽到了根部,食指跟中指夾著,都會被燒得通紅的菸頭給燙到。
「好吧。」
過了許久,段宗誠將手中的雪茄給捻熄,並打破了沉默。
「為了妳,我就破壞一次我死守著幾十年的規矩。」
「真的嗎?」
林思薏聽了這消息,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但卻又因為酒精已經開始起了作用,搖搖晃晃地。
「妳沒聽錯。跟我來吧。」
說罷段宗誠便起身走進吧檯內,他手插著口袋,看起來似乎有些鬱悶,不知道跟他所一再強調的「打破規矩」有沒有關連。
在吧檯內有個暗門,段宗誠小心翼翼地將其打開,並招手示意她進去。
林思薏想也沒想,就搖搖晃晃地攙扶著牆壁,走進了吧檯、步入了那神秘的暗門,而在進到那扇暗門後的房間之前,她眼角餘光瞥見了在酒櫃上有座彩色的動物泥塑像,那座塑像雕刻著水井的剖面,一隻狐狸正洋洋得意地踏在一隻錯愕的山羊身上,作勢要跳離水井。酒櫃上還擺著好幾具珍稀、引人注目的擺飾,但不知為何她就像是只看到那座泥塑一般,走進門後的房間前,腦子裡都是那座怪異的泥塑。
那扇暗門後的房間,約有三四坪的小空間內,四面牆都被刷成了抑鬱的深藍色,兩旁是擺滿了洋酒的櫃子,地上則散亂地擺著空酒瓶。
在深藍色的牆壁中間,有一幅筆觸細膩、用色鮮艷的畫作。畫裡面是一個穿著白色洋裝、頭戴草帽的女人,她雙手提著裙襬,露出燦爛的笑容,她看起來是那樣繽紛活潑,不禁令思薏想起了在喪夫之前的自己,或許也曾像那畫裡的女人一樣,笑起來是那樣地燦爛。
而在那幅畫作前面,橫放著一個黑檀木長方形箱子,斜放的蓋子能夠窺探裏頭所放的東西。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張蒼白的臉、一個死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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