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洋一般 - 潮汐之初

朔風已至，寒潮逼近。

李如恆厭倦了漫長的冬季，毫無溫度的乾燥空氣，一股自然的力量將它翻起，淒涼的北風嘯過，把他的髮絲又吹得一塌糊塗，像個鳥窩似的。

他輕聲嘆氣，在男廁死死盯著那些頑皮的髮絲，恨不得將它們扯下來。

李如恆心道：「該死，臭頭髮，我與你不共戴天。」

「哎呦！這不是我們李校花嗎？在男廁做什麼啊？照鏡子？哈哈哈哈哈！」聲音來自一位頂著金髮的少年，聽他不客氣的語氣，顯然來客不善。

李如恆望向鏡中的自己，他樣貌清秀，眼眉間瀰漫著一股憂鬱，雌雄莫辨的面容，精緻的像個人偶，因此，他從小就被嘲笑是「校花」。

他早已麻木，絲毫不在意，淡淡地道：「黃嘉和，眼睛這麼好的東西，不要了？把眼角膜拿去捐了吧，他在你身上造就不了任何價值。」

「你、你找死啊！」黃嘉和被他激怒，放聲大吼。

李如恆蹙眉，道：「找死個毛，我還要讀書，沒時間找死，你滾吧！」

黃嘉和怒道：「你把自己當作什麼了啊？不就是讀個書，了不起？」

李如恆垂眸看了眼手錶，淡淡地道：「總比你好吧？快上課了，滾回你的教室。」

言訖，他逕自往教室前進，眼神冷淡，似乎把黃嘉和當作芻狗一般，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黃嘉和見他不被自己的挑釁所激怒，反而出言相激，便惱羞成怒：「你以為你是誰啊？老子的大哥可是何氏集團的公子爺，你死定了！」

李如恆頭也不回地走了，卻也不忘丟下一句：「腦子去更新一下吧，這麼老套的台詞還在講，管他是何氏集團還是何東獅吼，我還怕你們不成？」

又道：「喔對了，躲在最後一間廁所的那位，下次偷聽記得鎖門。」

門「嘎吱」一聲開了，裡頭的少年匆匆忙忙地追向李如恆。

少年五官端正，眼眸洋溢著活力，身材高挑壯碩，只聽他喊：「等等，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你叫什麼名字？」

黃嘉和見兩人都不把他當一回事，氣得原地跺腳，無辜的地板都快被他踩出了窟窿，直到最後，他才憤恨不平地走了。

李如恆走了一會，便停了下來，他一雙褐色的眼眸，細細打量了下那位少年，良久，他發現自己比那少年矮了一大截，心有不甘，便道：「蹲下來，我就告訴你。」

少年依言蹲下，他抬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李如恆。

李如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叫李如恆，你呢？」

少年面露微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笑道：「顧淺，但我可不會顧錢，所以錢不要交給我！」

他有著天生帶笑的桃花眼，看起來開朗活潑，和李如恆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李如恆總是面無表情，情緒彷彿落入沼澤的一顆石子，翻不起一絲波瀾，反而被慢慢吞噬殆盡。

李如恆無視他的諧音笑話，道：「喔，好喔。快上課了，你哪班的？」

顧淺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他似乎從不加掩飾自己的情緒，一臉失望一覽無遺，他道：「……高一四班。」

李如恆問他：「我也四班的，你轉學生？」

他早就瞧顧淺嶄新的校服——沒被洗衣機摧殘的飽滿色澤，眼下是高一下學期了，學校校服品質又差，學生們的衣服早就被洗掉了一層色彩。

李如恆還以為是顧淺買了一套新的，沒想到竟是轉學生，不過他也沒多驚訝。5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hXzGrIaE

反正他們倆是天壤之別，可能從此就像條平行線，永遠再無交集，是同一班又如何？

就像那年夕陽餘暉下的孩子們，童年時關係最後支離破碎一般，最後化為齏粉，灑落在李如恆的眼前，諸多光點在空中起舞。

無盡的絕望像是沼澤裡翻騰的怪物，過往的經歷不斷對李如恆伸出魔掌，那些笑顏、歡笑聲以及當下的幸福，到了此時，反而變得像無形的痛苦枷鎖。

李如恆稍微蹙眉，他有些頭暈，此時廊道上的燈光宛如玻璃碎片，刺激著他的瞳孔，周圍的地板就像泥巴似的，感覺整個人都在往下陷。

顧淺沒有察覺到他的異狀，喜道：「那正好，一起走吧！李如恆！」

李如恆回過神，愣愣地看向顧淺，如果顧淺有尾巴，那現在一定是一條搖晃的狗尾巴，他心道：「真像條黃金獵犬，笑得這麼燦爛，真傻。」

李如恆道：「隨便你，走吧。」

他們走向走廊的盡頭，四班教室映入眼簾，那處與其他班級並無大異，一樣的喧鬧，一樣的青春洋溢。班上充滿著打打鬧鬧的少年，以及聚在一起像群麻雀般的少女。

李如恆道：「進去吧，你知道你坐哪嗎？」

顧淺一臉茫然，李如恆見狀便知悉顧淺啥也不知道，他張望了一下，見到有一張空桌，在最後排最後一個座位，在窗邊，於是道：「角落那裡嗎？」

顧淺笑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喔。」

李如恆望了一眼，道：「算了，你站著等老師吧。」

顧淺連忙道：「別啊，一個人站著多尷尬，同學我一個都不認識，你狠心把我丟在講台發愣嗎？」

李如恆冷然道：「關我什麼事？老師很快就來了，加油。」

言訖，便逕自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李如恆很滿意自己的座位，第三排第一個位置，距離老師最近的位置，不會有人不識相的找他麻煩，也能更專注的聽老師講課。

顧淺大聲嚷嚷道：「你帶我來的，你要對我負責！」

李如恆被他這番言論震撼到，趕緊摀住顧淺的嘴巴，道：「別用這麼奇怪的詞說話，小聲點。」

顧淺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嗚嗚嗚，嗚嗚嗚嗚！」

眾人聽到這番動靜，紛紛探頭望去，有人道：「李如恆，他是誰？」

李如恆望了他一眼沒有答話，而是鬆開摀住顧淺的手，逕自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顧淺可憐巴巴地跟著他走，站在他位子旁。

顧淺默默地道：「李如恆，你好狠啊。」

那人見李如恆不理會他，有些惱了，大聲道：「李如恆！我在跟你說話，你耳朵聾了嗎？你就是這樣，才會在國中被排擠，連到了高中也沒人要理你。」

他故意說的大聲，像是要讓全班都聽見似的。

周圍的同學聽見，環顧四周，有些人竊笑，有些人則竊竊私語，但共通點是沒人站在自己那邊。

李如恆是這麼想的。

顧淺笑道：「我不是人嗎？而且你剛剛不是也跟他搭話了？你也不是人啊？」

他心中吐槽：「李如恆這傢伙，仇人真多。」5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jFG5iK4z

那人怒道：「你誰啊？滾出我們班，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講話？」

顧淺笑的更燦爛了，他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剛轉來四班的學生，叫做顧淺。」

他身材高大，聲音又響亮，又是生面孔，非常引人注目。

那人走向顧淺，道：「我管你叫什麼，李如恆今天做的事，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

李如恆對於顧淺很是不解，他不明白為何顧淺要為自己出頭，他們才相識不到十分鐘。

不過，李如恆卻能從顧淺身上找到過往的影子，那影子太過久遠，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一層時間的薄紗覆蓋在上面，他看不透。

他小聲說話，或許只是發個牢騷：「你平時欺負我，我幹嘛回答你說的話，那些事我都沒跟你算帳，到底在囂張什麼。」

那人聽見了，心中一把火頓時燒了起來，他吼道：「你說什麼？你到底算哪根蔥啊？囂張的是你吧？討人厭就乖乖地待在角落，這麼引人矚目，是想被揍嗎？」

李如恆淡然道：「法律會保護我的，你自己好自為之。」

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腦海卻一片混亂，過往的回憶片段在腦中不斷掠過，從前熟悉的面孔變得扭曲變形，歡笑聲也變了調，像是長指甲刮黑板的噪音在耳邊迴盪。

李如恆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了深海，四肢的無力感席捲而來，呼吸的每一口氣似乎都變成了苦鹹的海水，他眼前發黑，但他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只不過是幻想。

這種清晰的痛苦，才是最恐怖的。

那人正在氣頭上，他還想說話，但看見老師走了過來，便滿腔怒火地走了。

老師一身休閒服，眼神卻犀利無比，熟練道：「好了好了，吵什麼呢！快回座位。」

眾人迅速的散了，生怕慢了一秒，就會被老師唸個半天。 5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ZkRCsVWh

老師看見了顧淺呆愣愣地站著，像隻手足無措的小動物，這才想起來今天有個轉學生，於是道：「你是顧淺吧？坐到最後面那個位置。」

顧淺看了眼李如恆，雙眸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只聽他道：「老師，我想坐李如恆旁邊。」

老師疑惑不解，他知道李如恆在班上不太受歡迎，想不透這兩人是怎麼認識的，但還是道：「你們認識？也好，那李如恆你換去他旁邊，你功課好，我們學校進度稍微快了些，顧淺，你有不會的多問他。」又道：「林妤晴，你來這裡。」

林妤晴幽怨地看了李如恆一眼。

李如恆心中一涼，心想關我什麼事，然後看向老師，道：「後面太遠了，我怕會受到影響。」

老師道：「人總是要踏出舒適圈的，你一定可以的，去吧。」

李如恆：「……」

顧淺笑道：「請多指教啦，李如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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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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