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小說｜R18】長樂（下）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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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轆轆──」只聞其聲，不見車動，踩了好幾下油門，都是如此。駱司昂看了一眼手錶，心道不能再繼續等下去，否則會錯過父親接機時間。給保險公司打電話，讓他們來處理，之後下車，攔過往車輛。

接連攔了幾次，沒有一輛停下的，見到一輛猛士開過來，他揮舞雙手。猛士緩緩停到身邊，車窗打下，駕駛座上身穿迷彩服，目光冷酷凌厲的平頭男人看向他。

駱司昂彷彿被電了一般，動彈不得。見其不語，對方打上車窗，他如同驚醒般，急忙懇求道：「我車子壞了，急著去機場，能載我一程嗎？」

看了他一眼，男人開口道：「上來吧。」

他露出感激的笑容，打開車門，坐上副座。在上車時，眼睛往後座看了一眼。那裡，一個同樣迷彩服的平頭男人，睡得口水橫流。當收回目光時，一條大狼犬突然從後座下竄出來，把他嚇一跳。

往前嗅了嗅，大狼犬趴回座位下，還向流口水男人臉上舔了一口。

在他繫好安全帶，車子開啟，往機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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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街虹光寵物用品店門前，停著一輛快遞三輪車，門口逗貓的快遞員，被撓了一爪子，還是嬉皮笑臉地逗貓。單長樂和關小圓將所有打包好的訂單貨物搬到車上，抹了一把汗水道：「貨好了。」

「好勒。小喵喵，我明天再來看你哦，拜拜。」不知情的，還以為是猥瑣男調戲女高中生。

把後車門關上，快遞員踩動油門，「轟隆隆」地離開小河街。

關小圓趕緊躲回店裡吹空調，火辣辣的五月天，可真是要命。

抱起喵喵回店裡，放在櫃檯上給牠梳毛，單長樂對娃娃臉店員道：「小圓，去對面店裡買兩個霜淇淋。」

關小圓眼睛一亮：「老闆，我可以要奶茶嗎？」

他笑道：「你不怕長胖嗎？」

店員露出可愛的笑容：「我就是喝一百杯也不會胖。」

「行了，去吧。」

「謝謝老闆！」

麻利地從收銀抽屜裡抽出五十元，跑去小河對面的奶茶店去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條威武雄壯的狼犬跑進來，嘴裡還叼著二十元。看到不速之客，喵喵眼睛突然瞪圓，渾身貓毛炸起。整隻貓，變得蓬蓬茸茸，喉嚨還「咕嚕嚕」地發出威脅警告聲。

單長樂撫摸牠的身體，沒能把炸起的貓毛撫下去。大狼犬前肢躍起搭在他身上，將口中二十元湊過來，他伸手接下，狼犬便跑出去，張口吃起門口貓碗裡的貓糧。

這下，喵喵不僅炸毛，整隻貓飛地跳下地，跑出門對著大狗子一爪子掃過去。

狼犬急忙退後，大橘貓守在自己飯碗前，弓起身體，對牠發出警告聲。彷彿在說，再敢過來，我抽你！

「汪汪汪！」狼犬叫了兩聲，貓就朝牠衝過來，牠連忙躲到走出來的單長樂身後。

青年彎腰，抱起炸毛貓咪道：「喵喵怎麼了？」店裡經常有人帶著寵物來光顧，也沒見過牠這副模樣啊。

左看右看，不見有客人上門。

怪了，不會是狗偷了主人的錢來買東西吧。伸手碰了碰狼犬腦袋，對方舔了舔他的手指，他順勢摸到大狗子脖子項圈上。上面，有一組數字，和「星狼」兩字。前面數字不知是什麼意思，後面兩字，應該是牠名字了。如果他沒記錯，「星狼」應該是天狼星的意思。給牠起名字的人，還挺浪漫的。

「星狼。」他嘗試性地喊道。

「汪汪！」狼犬甩著尾巴回應。

「喵喵！」大橘貓威脅叫道，想從主人懷裡跳下來和牠打架。

穩穩抱著貓咪，他心下道，這是牠的名字沒錯了。

「你的主人呢？」他繼續問。以前沒見過這條狗，會不會是新搬到南明街的住戶？

「汪汪！」狼犬又叫了兩聲，轉身要去吃貓糧。

喵喵一看，激動了，掙扎著要從主子懷裡跳下來。

「我給你倒吃的。」他說道。

狼犬耳朵一動，乖乖地坐在地上等待。見此，他內心吃驚，這條狗也太聰明了吧。抱著貓咪回店裡倒了一碗狗糧，拿到店外小河岸邊樹下，揚手招呼了一聲，狼犬便走過來埋頭大吃。

抱著喵喵退回門口，單長樂才把牠放下，進去倒了一碗水。守在門前的貓，依舊炸著毛盯著樹下的傢伙。把水送到樹下，星狼開心地搖著尾巴，舔了舔他的手，繼續吃狗糧。

買奶茶回來的關小圓，遞過霜淇淋，好奇問道：「這誰家的狗啊，長得真威風。」

接過霜淇淋咬了一口，單長樂回答：「不知道。」狗看著很健康，脖子戴著項圈，不會是無主狀態。

「這麼好看的狗，我也想養一條。」吸了一口奶茶，娃娃臉說。

「你還是先把自己養好吧……」

不遠處一輛車上，身穿迷彩服的男人看著樹下之人，嘴角不由揚起笑容。樹下青年，敏感看過來。有風起，樹葉沙沙作響，撩起了他柔軟的短髮。

兩人視線空中相對，男人屏住呼吸，心臟跳動加快。但很快對方收回目光，繼續和店員說話。

這錯覺般的對視，又讓他失落地鬆了一口氣。

後座車裡的人，還在流著口水睡覺。

當大狗子吃飽喝足，他啟動車子，開過小橋離開南明街。聽到車子聲音，狼犬快速追上來，他打開車門，星狼跳上副駕駛坐下。撫摸牠的腦袋，他說了句「做得很好」。狗子汪叫一聲，咧開嘴露出開心的笑容。

寵物用品店門口，單長樂把樹下的碗收回去。大橘貓不再炸毛，跟在他身後喵喵叫，彷彿剛才的模樣，假象似的。將碗清洗乾淨放好抱起牠，坐在店鋪玻璃牆外的遮陽傘下，一起等待散步的父親回來。

十來分鐘後，左手拄著咖啡色實木手杖，身穿白襯衣的乾淨清逸中年男子，步行緩慢地走過來。他的身邊，跟著個年輕人。

單長樂揚起笑容站起，迎了過去。

如果忽略緩慢的步子和手杖，單遠思走路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現在的他，不用陪伴，已能自由到江寧各處。

「爸爸！」單長樂站起時，腳下貓咪快他一步來到單爸爸身邊，跟著大主人一起行走。

「長樂。」父親身邊細長眼睛的年輕人招呼道。

「你怎麼和爸爸走在一塊。」單長樂好奇問道。

「來看看你，路上碰到了單叔叔。」翁鴻遠笑道。

翁鴻遠並非客人，而是某知名寵物社區的APP開發者。這個軟體，目前已發展成為最大的寵物社區應用，用戶可在上面進行分享和交流等。大半年前，翁鴻遠策劃系列專題時，想到了有名的「虹光」系列寵物衣服用品，才來到這裡進行專題訪問，認識了他們。

一來二去，雙方走得近，看穿了彼此性向的事實。對此，翁鴻遠暗地裡主動追求單長樂，但目前，雙方尚未明確關係。

單遠思敏銳察覺兩人舉動，內心自責，是不是受到自己影響，兒子才改變了性向。長樂高中的時，明明保護過喜歡的女生，對方還在他脖子上留下吻痕呢。可說起來，從京城回來以後，也沒見過他和任何女生有過聯繫，是分手了嗎？

這件事，晚上和董覆提起，對方道，長樂從未變過。他追問什麼意思？董覆岔開話題，不作回答。

抱著貓咪坐在遮陽傘下，看著小河岸邊交談的兩人，他心道，兒子為了他改變了人生的一次路口，未來不管他要走什麼路，絕不做阻攔。

「事情就這麼定了，咱們晚上見。」翁鴻遠笑著道別。

「晚上見。」單長樂揮手，目送其離去。他返回店門口，坐在父親身邊，人微微仰頭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

「如果有煩惱，可以告訴我。」單遠思道，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撫過懷裡睡著的貓咪。

「我今晚和翁鴻遠一起吃飯，爸爸一個人在家可以嗎？」收回目光，單長樂道。

「嗯，出去玩得開心。」伸手撫摸兒子柔軟的頭髮，單遠思道。不知不覺，五年前的少年，已成長為身姿頎長的青年。

單長樂偎依至其身上，一如年少時那般。

晚上七點，開著那輛掉油漆的老車出門，路上遇見大堵車，一堵一個小時。直至八點半，才來到市區一家價位高檔的餐廳。

他的破車，與那一排高檔名車格格不入，身上普通T恤和牛仔褲，進入這家餐廳時，看起來像是打雜的。

服務員引導他上二樓，在靠窗位置，風度翩翩的男子站起，叫住他。在他走過來時，翁鴻遠將手中一束玫瑰花遞過：「希望你喜歡。」

單長樂接下，露出微笑：「謝謝。」接著，翁鴻遠讓服務員把菜送上來，並推薦道，「這家餐廳的煙撈銀鱈魚和金湯小米遼參，評價很高，今晚你一定得好好品嘗品嘗。」

「讓你破費了。」單長樂放下玫瑰花，「下次我請你。」

「長樂不用和我客氣。」翁鴻遠那雙細長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線。他伸手握住青年的手，繼續道，「我對你的感情，你知道的。」

單長樂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卻還是生生忍住。他拿起酒，避開對方目光喝下。

同個樓層，不遠處的座位上，有三人正在一起吃飯。其中一人，狼吞虎嚥，像是剛從獄裡出來似的。

「東西收好，下次再被扔掉，可沒人幫你撿了。」董覆把刻有兩人名字，掛著一隻銀色貓咪的編織手繩遞過。

「謝謝董先生。」賀承續接下收好，視線看向窗邊享受燭光晚餐的兩人。

「有些事情，不是道歉就能挽救的，但道歉，也是你該去做的。好好和長樂談一談吧。」董覆道。沒人能幫得了他，自己親手打下的死結，只能由本人解開。

賀承續握著編織手繩的手變緊。

一旁吃飽喝足的董極厚，對董覆道：「四叔，能給我點錢嗎？」

董覆看著他。

撓了撓頭，他哭喪著臉道：「我把錢弄丟了，沒有錢，就交不到女朋友。交不到女朋友，就生不出孩子，生不出孩子，咱們董家後繼無人啊……」

聽著侄子瞎扯，在其說累時，才輕飄飄地道出「沒有」兩字。

「可是，我想給單先生買第一次見面禮物！」董極厚使出殺手鐧。

「你就是在路邊採一束野草，遠思也會高興的。」董覆含笑道。

「怎麼可以隨便呢……好四叔，你就給我吧。我發誓，再也不會被騙了，最後再買一套裝備收藏。」幾近撒嬌的要求，如果他年齡再小十歲，這招對董覆來說或許還有用。現在，可不能再隨隨便便，讓他拿錢買假貨揮霍。

看四叔鐵面無私，董極厚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承續……」

「沒有。」

「我還沒說呢。」

「我的錢，只給長樂。」

董極厚磨牙，怎麼一個兩個，都向著自家對象，是不是太欺負他孤家寡人了。

吃完燭光晚餐，單長樂抱著玫瑰，跟翁鴻遠下樓。到了酒樓外面，翁鴻遠牽住他一隻手，捧起他的臉頰，想要在唇上落下一吻時，他微微避開。對方面容有些僵硬，但很快浮起笑容：「我今晚開了房間，一起過去吧。」

「鴻遠，我需要再想想。」單長樂收回手。

「長樂，我喜歡你，追求你想要交往在一起，是真心的。」他自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經很足夠明顯。而且對方若即若離姿態，撩得心頭癢癢，就是想拿下為止。

「我明白，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單長樂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翁鴻遠臉上皮肉抽動，扯出笑容：「好。是我太心急了，過兩天我再去看你。」

兩人又聊了幾句，才道別離開。

把玫瑰花隨手放在後座，單長樂開車回家。路上沒有堵車，可內心有點堵，怎麼都不順暢。

翻來覆去，深夜難眠。外面昏沉的路燈照進來，讓房間多了一份，舊時光的味道。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單長樂思緒紊亂。面對今晚的表白，猶豫什麼呢？是翁鴻遠不夠好，還是自己配不上他……那個人，對他殷勤，尊重他的一切，是胸襟坦蕩的君子。但他在考慮著什麼呢，心中為何堵著一口悶氣。

直至凌晨四點多，才煩惱睡去，第二天八點生物鐘準時起床做早餐，整個人精神懨懨。爸爸關心詢問身體是不是不舒服？他笑著說昨晚吃了生海鮮，鬧了一個晚上肚子，現在已經沒事了。

吃過早餐開店，父親帶著貓咪出去溜達。

不一會，關小圓來上班，和他一起打包處理訂單。兩人剛好忙完時，某條眼熟的大狗子，叼著二十元進店，湊在他面前。

接下狼犬嘴裡的錢，走出店外張望。除了不遠處的父親，帶著喵喵散步回來，沒見其他可疑人影。

「汪汪！」狼犬撒嬌地蹭了蹭他，又要去吃門口處的貓糧。

「喵喵！」歸來的大橘貓，身上毛髮炸起，風一樣「嗖」地跑過來，撓了牠一爪子。星狼躲開攻擊，跑到單遠思身後，還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腿。

見牠和單爸爸撒嬌，喵喵更加生氣了，追著牠打。

單遠思就這麼地，被一貓一狗圍圈圈，彷彿被魔法陣固定在原地。

單長樂從店裡拿出狗糧和水，放到小河岸邊樹下，朝轉圈圈的狼犬叫了一聲。星狼「汪」叫一聲回應，跑到樹下吃起來。

得以脫身的父親，坐在店鋪玻璃牆外的遮陽傘下，貓咪跳到他懷裡，盯著樹下的狗，嘴巴發出「咕嚕」聲。

「這是誰家的狗啊？」撫摸著喵喵，單遠思問。

「不知道。」單長樂回答，蹲下撫摸狗子。

「我看電視上說有人變成了狗，這條狗看著這麼聰明，不會是人變的吧。」關小圓天馬行空想像。

單長樂聽了無言以對。

感受到了什麼，他站起，又遠看昨天的那個方向。

某種視線上的錯覺，令人有種被盯著的感覺，可看過去，又什麼也沒有。

收回目光，或許是他多心了。

吃飽喝足的狗子，搖著尾巴要玩耍。蹲在單爸爸懷裡的喵喵見了，跳了下來和牠打架。一貓一狗，從這頭追到那頭，又從那邊跑到這裡。

當兩隻動物再次從身邊跑過，單長樂伸手一撈，把貓咪撈起。狼犬趁機蹲到單遠思身邊陪伴，單遠思撫摸牠的腦袋，牠咧嘴開心舔了舔他的手。

「喵喵！」被抱住的炸毛貓，張牙舞爪。

「喵喵怎麼了？」單長樂安撫問道。真是奇怪，怎麼一看到星狼，這麼激動。

「喵喵喵喵！」大橘貓叫了好幾下。

「嗯、嗯，我知道了。」單長樂回答，抱起牠親了親小腦袋。貓咪炸起的毛，才撫平下去。

「老闆，喵喵說了什麼？」見貓咪平靜下來，關小圓好奇詢問。

「不知道。」單長樂笑著回答。

「……」關小圓無語。幾次見一人一貓相處對話，還以為老闆懂貓語。

其實和喵喵生活了五年，單長樂早已摸清牠的脾氣。雖不知其為何敵視星狼，但只要好好哄哄，就能平靜下來。

之後的好幾天，星狼每天準時叼著二十元來吃狗糧。吃飽喝足的大狼犬，不是找他撒嬌，就是蹭在單爸爸身邊，引得大橘貓揍牠。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狗子，被一隻貓咪風風火火地追著跑，引得路人驚奇。不明真相的鄰居，還以為「虹光」新養了一條狗，引起貓咪抵觸，而引發的打架事件。

見沒有引起實質性的傷害，單長樂不再管。

只是偶爾，會朝著某個方向看過去。

車上副座，啃著冰棒的董極厚，看著撫摸星狼的單遠思。心中道，四叔喜歡的人長得真好看。這指的並非全是長相上的，而是身上透著一種乾淨的氣息，有種白玉無瑕的感覺，讓人心生愛憐。

看著單叔叔，心下不由琢磨，可以此為藉口，找家裡人要錢，他總不能兩手空空上門吧。

啃完整根冰棒，視線掃到某人身影，他指著道：「承續，那個人來了。」

賀承續轉頭，從車窗看向小河對岸街道。那裡。翁鴻遠抱著一束花，正走向虹光寵物用品店。店門口給狼犬梳毛的單長樂笑著站起，正要迎上時，星狼突然衝了過去，當靠近翁鴻遠，便跳起咬住對方手中束花，然後跑了。

翁鴻遠嚇得「哎喲」一聲，跌坐在地懵了。

單長樂也被大狗子的舉動，給驚得立在原地。

當反應過來，翁鴻遠急忙追著狼犬，大喊著「站住」。門口處寫著螢光廣告板的關小圓，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

其實他覺得，這個人一點也配不上老闆。

車上，董極厚囂張地「哈哈」大笑：「晚上一定要給星狼獎勵雞腿。」

賀承續唇邊揚起一抹笑容，啟動車子離開。在車子即將使出南明街，他打開後車窗，星狼跳躍進來。

車後的小河岸邊，渾身溼噠噠的翁鴻遠，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著河裡漂流的鮮花，他拿起手機給單長樂打電話道歉，說公司臨時有重要的工作需回去，改天再來看他。掛掉電話，離開南明街，他路上琢磨著，再碰到那條狗，一定抽牠一頓。

虹光寵物用品店門口，掛斷電話的單長樂，鬆了一口氣。這幾天，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回覆對方。

看著兒子背影，遮陽傘下的單遠思叫了一聲。在孩子坐在身邊時，他說道：「如果喜歡，就嘗試交往。內心要是拒絕，便說清楚，以免造成沒必要的傷害。」

被看穿心事的人，帶著一絲無奈的笑容說：「我會想清楚的。」

內心深處的不安，或許源於初次戀情帶來的傷害，在心底留下了很大的陰影，導致自己，不敢觸碰新的戀情。他該接受新的感情，這樣能治癒心口上的創傷，不再畏懼愛情。

兩天後的下午，翁鴻遠來電話，約晚上去喝酒，他答應下來。

戴著圍裙繼續搬運貨物，見父親拄著手杖要出門，詢問了一下。父親說去給董叔叔買禮物。

「我送爸爸去吧。」他放下手中箱子道。

「不用，我去去就回來。」單遠思道。這次出門，是為了給董覆買新領帶，待那人下次回來，好送給他。現如今，他的一樓房間，多了一個人的東西，他所深愛的男人，每次過來，都會帶上一束火紅的玫瑰，花的顏色，就像兩人燃燒的烈焰愛火。

五年時間，對很多人來說，早已沒有了最初的激情。但他和董覆，內心裡濃情的愛意，不曾褪色一分。

前往南明街外行走時，有計程車開過，他揚手招呼，車子緩緩停下。他上車坐好，報了世貿廣場，司機一句「好咧」，開車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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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世貿廣場，下了車，單遠思拄著手杖，緩慢步行前往品牌店。

一路走去，與正常步行的人們對比，他就像漂浮在急湍的人流裡。

以前，難以適應這樣令他不知所措的畫面，甚至想棄掉手中拐杖，追上人們的步伐。但身邊所愛之人，緊緊地握住他的手，陪著他一起在急湍的人流裡行走。慢慢地，這畫面帶來的焦急與不安，漸漸平靜。

來到一家品牌店，店員熱情地上前招待，詢問客人是自用還是送禮，還有所搭配的西裝風格等。

董覆是成熟穩重，內斂不顯鋒芒的男人，復古花紋的領帶，更適合他。

隨著店員推薦，可挑選的越來越多。最後，選了一條復古藍真絲領帶。撫摸著上面的花紋，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為愛人親手打上。

選好領帶，店員包裝進禮品盒和袋子裡。

付完款，他一手拄著手杖，一手提著袋子走出店鋪。接著去別的店，為長樂買一套休閒裝。

再出來時，看到外面的廣告旗幟，便往對面的國際會展中心去。

週末原因，世貿廣場和會展中心，人流量比較大。這幾天，會展中心舉辦國際醫療器械展覽會，前來參展的國內外企業，達兩百多家。本市作為東道主，自然地，扶持本地納稅大戶「九州醫療器械集團有限公司」。因此，為其在會展中心開闢了最大的展臺，展示最先進的醫療器械產品。

九州醫療器械集團公司，是歐氏的。這五年時間，歐氏開拓海外市場，取得了不俗的成績，此公司在行業領域聲名鵲起。

單遠思來這裡，只是單純看看，各大公司展出的產品。

各個展位展出的精密的儀器，都有展示板說明。看著各種高端的儀器，他內心感慨，科學技術的偉大。

一家家展位看過去，直到中間最大的展臺位置。那裡，臺下坐著行業裡的各大公司負責人。臺上，身穿千鳥紋灰色西服的俊朗中年男人，用英文演講九州醫療器械集團公司，研發生產的醫用機器人。

這個人，是前妻的現任丈夫駱歐。

醫用機器人，在行業裡不是什麼祕密，每家公司，都投入了巨大的資金研發。區別只在於，哪家公司的醫用機器人，更加先進智慧。

見臺下有空位，單遠思坐過去聽講解。臺上駱歐目光看過來，對他點頭笑了笑，繼續講解介紹醫用機器人。這就是，九州醫療器械集團未來的一個方向。

守著公司外展臺的駱司昂，看到單遠思時，目光看向別處，假裝沒見到。展臺前業務經理項信鷗，面帶微笑，為潛在客戶講解展臺上的產品。

駱司昂覺得有些鬱悶，他對醫療器械，真的沒太大興趣，可父親非要他從事這門行業不可。明明還有叔叔們，和堂兄弟姐妹，又不差他一個。

待在無聊的展會上，腦子莫名想起那張冷酷的臉龐，和凌厲的眼神。

那個人和他所認識的人，完全不一樣。

在這個完全被馴服的世界裡，那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看起來如此野性不羈。他開的那輛猛士，應該是軍區裡的，也不知其是什麼身分。

臺上駱歐演講結束，臺下掌聲熱烈響起。在他下臺，與其他公司的負責人交流時，見單遠思提著袋子站起，左手拄著手杖要離開，便喊道：「單先生，能稍等一下嗎。」

看其一眼，單遠思坐回椅子，把袋子放下在地上。

過了十來分鐘，駱歐走過來，將一張椅子調轉頭坐下，與其面對面：「我前段時間回來，一直想去看看你，但總是工作纏身。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你的腿怎麼樣了？」

「謝謝惦記，我很好。」直視著對方，單遠思淡然地回答。

「如果可以，我請人到江寧再為你檢查一遍。」駱歐道。這麼多年過去了，眼前的單親爸爸，還是和以前一樣斯文清逸，身上透著乾淨的氣息。好像塵世間的汙濁，侵染不到他的身心。

「不必，醫生說能恢復到這樣，已是最好。」單遠思拒絕道。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晚上，能約你吃個飯嗎？」駱歐邀請道。看著他腳邊袋子，又繼續說，「飯後，我送你回家。我們已有多年沒相聚，一些事情，想和你詳細談談。」

思考了一下，單遠思點頭。

在會展結束，駱歐把收尾工作交給兒子，帶著單遠思離開。

極其緩慢的步子，在這個人身邊，那些來去匆匆的步伐，和喧囂所帶來吵雜，漸漸地安靜下來。

到了會場外停車場，他打開副駕車門，當單遠思坐上去，他親手為其繫安全帶。在拉起安全帶時，手指滑過襯衣。

滑過了，隔著這層布料下的胸膛。

坐回駕駛座，他啟動車子，使離會展中心，向一家酒店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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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小圓下班後，單長樂給父親打電話。爸爸回覆在外面吃飯，不用給他留飯，也不用接送，他很快回家。

七點關門打烊，他開著那輛破車去酒吧赴約。

他很少到酒吧，這種場所十分嘈雜，不適合喜靜的他，再加上不喜歡喝酒，因此極少選擇吵鬧的地方。可今晚的約會避免不了，再加上，他已下定了決心回覆對方。

他會接受翁鴻遠交往的請求，開啟新的戀情，唯有這樣，才能從過去的束縛裡掙脫出來。當與其正式交往後，會努力維繫雙方關係。

掀起簾子踏入酒吧，裡面震耳欲聾的音樂，震得耳膜生疼。舞臺上的男女，放縱大聲尖叫，燈紅酒綠打在臉上，有種迷幻的感覺。

在走向吧檯時，掃了一眼座位區，看到了駱司昂和……項信鷗？感受到他的視線，駱司昂看過來，見是他，皺起眉頭看向別處。

沒有互相打擾，來到吧檯坐下。翁鴻遠讓調酒師送上一杯櫻花馬天尼，並道，這段時間忙裡忙外，很久沒來放鬆了。但是人的開心嘛，其實也很簡單，只要一杯酒，一句話，一個人足矣。

意有所指的翁鴻遠看著他，飲盡杯中酒。

單長樂張口想要說什麼，可話卡在喉嚨，就是說不出來。他拿起酒喝了一口，以掩飾別樣情緒。

明明已決定好，答應對方的交往，可再次面對，卻逃避似的，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到底怎麼了？

見其姿態如此，翁鴻遠無奈，並暗中打了個手勢。拿起一杯酒喝下，他笑著握住他的手：「抱歉，是我逼得太緊了。」

單長樂笑著搖頭。

被對方握住的手，變得有些僵硬，想要抽回來。

「你在我心裡，比任何人都重要。我知道你顧忌同性的戀愛，但你相信我，不管別人怎麼非議，我都能保護你……」

面對如此深情的告白，那顆心微微動搖。人張口，想要說出「我們交往吧」，話卻總是吐不出來，彷彿有什麼力量，強行把答應的話語，死死摁在喉嚨裡面。

在走神時，有五個長相流氓的人過來，一把摟住他們。其中一個歪著嘴笑道：「小哥，請我們喝一杯吧。」說完，從他口袋拿出錢包，扔給另外一個夥伴。接住錢包的人，從裡面抽出幾百元錢「啪」地壓在桌上滑過去，「給我們兄弟五人，上最好的酒。」

調酒師面帶微笑，不為所動。

「怎麼，瞧不起我們啊？」其中一人凶惡怒問。

單長樂將桌面上的錢收回，把惡意拿走的錢包拿回手中，從椅子上站起道：「我們回去。」

髒辮男突然發難，把他摁回椅子，瞪著眼睛一臉凶相：「幹！酒還沒喝到，你就跑啊！那我多沒面子。」又再次搶走錢包，把裡面的錢，全部取出扔向調酒師。

「你們想幹什麼？」翁鴻遠皺眉站起，抓住摁壓單長樂的手強行拿開，把人護在身後，低聲道，「別怕，我來保護你。」

「幹什麼？讓你們請喝酒，是給你們面子，別不識抬舉了！」髒辮男冷笑道。

「讓開，不然我不客氣了！」翁鴻遠怒聲道。

他的話，引起其他人大笑。

單長樂從椅子上站起，想搶回錢包。裡面有他和父親與董叔叔的照片，絕不能就這麼丟了。可對方戲耍似的，從這人手裡扔到那人手中，還耍猴地說「過來搶啊」。

青年那張溫和的臉，漸漸陰冷下來，並隱隱帶了一絲怒意。

拋著手中錢包，髒辮男嘲笑道：「想要啊，求我啊。」

翁鴻遠大喊「欺人太甚」，揚起拳頭，就要揍人。但單長樂比他更快一步，抄起椅子狠狠砸過去，「啷」的一下，正中髒辮男腦袋。捂著砸破的額頭，髒辮男怒不可遏：「我操！來真的啊，兄弟們上！」

一旁翁鴻遠心中暗道不妙，想要拉單長樂離開。

但四人已將他們圍住，其中兩人拿住了單長樂。怒氣洶洶的髒辮男揚手，就要朝著青年的臉抽巴掌羞辱，可在其巴掌落下時，一道剛勁逼人的拳頭，帶著凜冽的勁風襲來。

下一秒，他「啊」地慘叫，飛到駱司昂那桌子上。桌上酒杯和瓶子「哐」地落在地上砸碎。

突如其來的拳頭，眾人張口結舌，驚愣當場，所有人視線看向出拳之人。

他們看到了，一身寬鬆黑色休閒工裝、器宇軒昂的平頭男人。此人目光凌厲，身上散發著一股鋒芒的氣息。

看清來人是誰，單長樂臉色大變，轉身就走。

桌子那處，駱司昂眼睛一亮，站了起來。項信鷗道了一聲不妙，事情恐怕要演變成打群架了。

這個人，這麼多年來，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長樂！」賀承續叫道，抓住了青年的手腕。

「放手！」單長樂回頭，目光森冷。

賀承續不語，穩穩地抓著他的手不放。

壓抑在心裡的怒意，一下噴湧而出，單長樂怒紅了眼睛，咬牙切齒道：「賀承續，請放手！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一輩子也不想看到你。」

「我……我想和你談一談。」看著他的表情，賀承續內心揪疼。

「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單長樂用另一隻手，去摳抓著手腕的手指。

旁邊之人反應過來，大罵「找死啊」，湧上來攻擊賀承續。

為免單長樂捲入鬥爭，賀承續鬆手與那些人打鬥。不一會，慘叫聲、桌椅倒塌的聲音接連奏響，其他遭受無妄之災的人，怒罵了著，加入戰局，朝著賀承續去。

翁鴻遠很不幸地，腹部吃了一個拳頭，人倒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躲在遠處的董極厚，看著戰圈進一步擴大，手中酒喝得津津有味。

得以自由，單長樂轉身就要走，但看駱司昂踏入戰圈，不由停下腳步抓了他。目光追著某個身影的駱司昂甩了甩，沒能把手甩掉，不悅地回頭：「幹什麼。」

「那裡很危險。」單長樂提醒。

「哦，那又如何？而且，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駱司昂冷漠道。

「你是我弟弟，我不能看著你有危險。」單長樂道。

「單長樂，你知道我最討厭的人是誰，麻煩不要在我面前裝好哥哥了。」駱司昂冷笑。

看著弟弟一會，單長樂鬆手，他目光掃視了一眼在打架的人，快步踏出了酒吧。

見他離開，賀承續想追出去，可身後的人糾纏不休。在有人繼續纏過來時，他下意識揮出拳頭，那人嚇得閉上眼睛。

在睜開眼，發現拳頭停在眼前時，駱司昂不由鬆了一口氣。可下一秒，一個啤酒瓶「嘭」的一下，砸到了腦袋上，他一下倒地。賀承續一腳掃過去，把砸酒瓶子的人踹飛，然後蹲下來抓住人搖了搖，見其不醒，隨手抄起一張椅子扔過去，掃落了一片人，之後抓起他背起離開酒吧。

項信鷗見到，急忙跟了上去。

董極厚放下酒瓶，也要離開，但酒吧經理攔住了他，笑著遞過一個帳單。他雙手一拍：「哎呀，打架的又來了！」

在酒吧經理轉過頭時，他迅速溜走了。

駱司昂剛送到醫院，便在病床上醒過來，他往頭上摸了一下，摸出一手血。

「別亂動，醫生給你上藥包紮。」站在一旁的賀承續道。剛剛在酒吧，要不是他及時反應收手，這人肯定被揮出的拳頭打到腦震盪。

病床邊的醫生，在護士協助下，給受傷部位剃掉毛髮，清洗傷口上藥。傷口不是很嚴重，不用縫針，十天左右能好，所以處理完傷口拿藥，就能回家。

「是你送我來醫院？」駱司昂問，在清洗傷口時，疼得瞇起眼睛「嘶」了一聲。雖說受傷一事，因對方而起，但拉近了彼此距離。

賀承續冷漠地「嗯」了一聲。

「謝謝。」他微笑道謝，頓了一下，又道，「我叫駱司昂，上次多謝你送我去機場。」

賀承續點頭，沒有多言。在醫生為其上好藥，送他回家。

開車回去路上，猛士後面跟著一輛車子，駱司昂解釋是家裡司機。聽了他的話，賀承續心道，沒想到項信鷗會做司機，明明有著從政夢想，為何不考公務員？

比起賀承續的沉默，董極厚健談多了，能與對方瞎聊天到天南地北，但他還是被套話了。駱司昂不僅從其口中得知賀承續名字，還知兩人是江寧軍區裡的，但並非普通士兵，而是陸軍少校軍銜。

他有些驚詫，又覺得理所當然。賀承續年輕優秀耀眼，值得成為一名校官，也堅信，這個人，將會站得更高。

把他送至一棟花園別墅，賀承續開車離去。當項信鷗車子開進來，要回家時，他問道：「你是不是認識賀承續？」

項信鷗點頭：「以前高中一個班的，他是個問題學生。」

駱司昂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進來吧，和我談談他的事情。」

項信鷗莫名其妙，但不敢忤逆老闆兒子，就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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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人突然相遇的激動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單長樂表情陰沉地開車回家。半路上，手機響起，拿起看了一眼，是董覆打來的，於是點下接聽鍵。

『長樂，你爸爸在家嗎？』

「我正開車回家路上，怎麼了？」

『我給你爸爸打電話，他沒有接。』董覆道。這是極少有的，在WeChat，他每天都要和遠思視頻通話，可今晚，怎麼打過去，都沒人接聽。

「應該是在洗澡或睡著了，我很快到家，待會給董叔叔電話。」

『好的，到家裡給我電話。』

掛掉電話，單長樂電話給父親，可鈴聲響了兩次，卻被掛斷。從未被父親掛斷電話的人，剎那間，內心湧起莫名不安。

他加速油門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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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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