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小說｜R18】長樂（下） - 第二章

某家酒店包廂，單遠思癱軟在椅子上，有些難受。駱歐不知點了什麼酒，讓他想吐，又吐不出來，整個人處於暈醉的狀態，就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遠思，你沒事吧。」對方倒來一杯水，伸手扶助他。

「抱歉，很晚了，我要回家。」他摸著手杖要站起，卻摸到伸過來的手臂。

「先喝杯水吧。」駱歐道，水遞到他的唇邊。

他接過，「咕嚕」一口喝掉。放下杯子站起，想要離開，可剛走兩步，卻癱軟倒地，駱歐一聲「小心」，接住了他。

他醉眼迷離地說了聲「董覆」，慢慢地，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抱起他，駱歐踏出包廂乘坐電梯上樓。到了十一層，從電梯裡出來，進入一個房間內，把他輕輕放在柔軟潔白的床上。

手覆在他的臉頰，駱歐輕輕喚了一聲「遠思」。昏睡中的人兒，沒有回應，他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繼續道：「這樣就好。」

手指，在那張溫文俊雅的臉上描繪。

從眉頭，到臉頰，再到嘴唇和下巴。

接著往下，滑到白皙的脖頸，及喉結。

再繼續，是漂亮的鎖骨，和白色襯衣覆蓋的上半身。

那隻手，輕而易舉地，解開第一顆釦子。食指挑起第二顆釦子解開，繼續往下，至第三顆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從單遠思褲子口袋拿出手機一看，WeChat上顯示的名字是董覆。

這就是你選擇的男人嗎？

把手機放在一旁，繼續解單遠思的襯衣，直到上半身赤裸為止。在為其解褲子時，手機再次響起，他拿起看了一眼，是單長樂打來的。

手指在螢幕輕輕點動，拒接關機，這樣就再也沒人打擾屬於他們的夜晚。

隨著下半身褲子褪去，單遠思整個赤身裸體映入眼中。看著躺在白色床單上的人，給人予一種透明無瑕的感覺。

抬起他受傷的左小腿，目光放在手術留下的疤痕，駱歐臉貼到傷疤，低聲說：「抱歉……」

把腿放下，他脫掉西裝外套，半側躺在床上，手指撫摸著單遠思的臉頰，輕喚著他的名字，彷彿在呼叫戀人一般。

床上之人，臉上表情，不再是白日裡，一副精英俊朗的派頭，眨眼間變成桀貪驁詐的模樣。他看著單遠思的眼神，像在看所有物般，那極其占有欲的眼神，彷彿沉睡之人，已成為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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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長樂回到家，已是深夜十點。這個時間點，南明街所有店鋪已打烊，小河兩岸街道，寂靜無聲。

打開家門進去，先是到一樓房間，「啪」地開燈，裡面床上被子疊得整齊，一個人也沒有。走出房間去浴室，叫了聲「爸爸」。內心極度害怕人滑倒浴室暈了過去，可浴室門開著，他開燈查看，依舊不見人影。從浴室出來，他慌忙地大喊著「爸爸」，樓上樓下和小後院，都找了一遍，還是無人回應。

「喵喵。」貓窩裡的橘貓被吵醒，跟在主人身後跑，口中叫喚著。

「喵喵，你有看到爸爸嗎？」停下腳步，他蹲下撫摸道。喵咪仰頭，對他「喵喵」叫。他不由苦笑，居然想要依賴一隻貓咪。於是出門，一面撥打電話，一面順著父親散步的路線找過去。

電話那頭，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機械女聲。

被拒接關機，是從來沒有過的。從小到大，父親從未拒接他的電話，更不會莫名其妙關機。眼下這種異常情況，只有一個可能。

爸爸有可能出事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心慌意亂。五年前那場事故，對爸爸打擊極大，還留下很嚴重的創傷，他不敢去想，要是再出什麼事，爸爸是否承受得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要找到爸爸。

好好想想，爸爸今天都做了什麼……對了，他出門給董叔叔買禮物。直到傍晚他出門約會，也不見回來。當時，他接過爸爸的電話，說在外面吃飯……等一下，爸爸為何一人在外面吃飯？哪怕真晚回家，他也會把飯做好溫著的。

那起電話的意思，他在和別的人一起吃飯？難道是以前的同事？可自五年前回來，父親很少和以前同事聯繫，久而久之，不再往來。

內心湧起的不安，令他感到恐慌。

彷彿回到了五年前高考時，莫名其妙的傷心難受一樣。

跑在安靜的南明街，他大喊道：「爸爸──」

身後貓咪，快速跟上主人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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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的氣息，令人迷醉，毫無防備的人兒，昏睡之中被褪去衣服。整個人赤身裸體，暴露在另外一個男人眼底。此人看他的眼神，像在賞看珍饈美饌，就等著，下口品嘗。

低下頭，對著柔軟的嘴唇細細親吻。

沒得到應有回應，他離開嘴唇，向脖子滑去。那透明般的血管，彷彿在引誘著他的口牙瘋狂的咬噬。

「唔……」感受到一絲疼痛，單遠思輕吟，想要推開覆在身上的人。

「放心吧，藥效很快就會過去。」駱歐抬頭說，手指滑到柔軟的腹部上。

藥效過去，就會清醒。也會得到，應有的回應。

當看清與他性愛的人是誰時，思會是什麼的表情？他心下不由湧起興奮和期待。打開他的雙腿，跪在其間，開始解自己身上衣服。在把襯衣脫掉，手指放在皮帶上，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這次響鈴，來自他的手機。

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是鄒系打來的。他接通放在耳邊「喂」了一聲，另外一隻手，細細地撫摸單遠思白皙的大腿。

『司昂的車子又壞了，你來接一下我。』電話那頭，妻子道。

「在路上叫個車吧。」駱歐道，目光放到單遠思胯間的生殖器，撫著大腿的手指移動，覆了上去。

『這地方偏僻，根本就沒有車子。』鄒系牢騷。

「我讓司昂去接妳。」把玩著欲望的手指，開始加重。

「唔……」單遠思難耐地扭動了一下身子。

『司昂睡著了……你在幹什呢？』

「和單先生一起喝酒，他人醉了。」放開胯間欲望，駱歐開始穿衣服。

『說了多少次，遠思喝不了酒，以後不要再讓他碰酒。』

「好的。待會去接妳。」

在鄒系報了地址，駱歐掛斷電話。他穿好衣服，又給單遠思穿戴整齊，才抱著人下樓。前臺小姐提著禮物袋子，跟著送上車子。

把單遠思放在後座，駱歐開車去接鄒系。

半個小時後，到達目的地。鄒系坐到後座位，小心翼翼地讓單遠思靠在自己肩頭上。

車子啟動，前往南明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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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找了一個多小時，從父親散步路線，到常去的地方，全部跑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人。單長樂臉色蒼白地，要給董覆打電話時，有車子開來，並響起一聲喇叭。

刺眼的車燈打在身上，他下意識地抬手擋住。

車子停到身邊，後車窗打下，裡面的人道：「長樂，這麼晚了還不睡？」

他下意識看向車子，卻見到了父親，不由趴到窗口大喊：「爸爸！」

見兒子激動的模樣，鄒系不解：「怎麼了？」

駕駛座上的駱歐道：「長樂，很抱歉。你給單先生打電話時，我生怕吵醒他，才把手機關機了。」

單長樂看了看他，雙眉緊蹙沒有回應。

見氣氛不太好，鄒系道：「很晚了，先把你爸送回家吧。」

單長樂讓開，車子緩緩往前開，他和貓咪跑著跟上。

到了家門前，駱歐從駕駛座下來，欲抱起父親進門，敏感至極的青年說：「我來吧。」他彎下腰，把爸爸從車裡抱出來進店。身後，鄒系拿著那兩個禮物袋子，和手機跟了進來。

駱歐倚靠在車上，在外面等待。

進了房間，單長樂把沉睡中的父親，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鄒系將手中東西放在桌子，低聲對兒子道：「我先回去了。」

單長樂點頭，送她出門。在車子離開鎖好門，他給董覆打電話報平安。對面，知道單遠思沒事，才放下心來。

掛掉電話，他來到房間，給父親脫下鞋子和襪子，然後從衣櫃裡取出睡衣，繼續為其解衣換上。當脫掉襯衣，見到父親脖子上某種痕跡時，心中一緊。

以前，如果說不知道這是什麼，那在爸爸和董叔叔在一起後，心已明白，這些痕跡屬於什麼樣的存在。

當晚，他一個晚上睡不著，腦子裡，一下是酒吧裡的賀承續，一下是爸爸脖子上的吻痕。

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相見，也準備好迎接新的戀情。可突然出現的人，莫名其妙地，再次把事情攪得一團糟。這個人當年，沒有任何解釋地傷害了他，現在又再次出現，說什麼談一談。真是可笑，他們有什麼好談的？

他不想再見到對方，也不打算原諒他，這輩子，不想與之有任何瓜葛。

側著身子，手放在心口處，裡面，隱隱作痛。

強行把思緒放在父親身上，他內心詢問，駱歐對爸爸做了什麼？就算怕電話鈴聲吵到父親，大可調成無聲模式，或和他解釋一下，為何偏偏將手機關機。

爸爸脖子上的痕跡，是他弄出來的嗎？假如是，是否意味著，他對父親有著別樣想法。這樣，豈不是會傷害媽媽？

假設事情，真如他所想的那樣。媽媽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憎恨駱歐，繼而厭惡父親？可這件事，爸爸沒有任何錯，相反是受害人。

爸爸和她離婚十幾年後，才和董叔叔在一起。在與董叔叔之前，也與別的女性談過戀愛，還差點結婚。

這件事，從始至終，爸爸都是無辜的，媽媽從來都是理智的人，應該知道對錯。

爸爸和董叔叔的愛，是唯一的，不可撼動的。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要如何才能提醒父親和媽媽。要是冒然說出，是不會相信的吧。

內心的擔心與憂慮，還有某人的突然出現，讓他內心感到煎熬。

翌日一早，單遠思醒來，發現在自家床上，還換了睡衣。喵喵躺在枕邊，正睡得深沉。努力回憶昨晚事情，只記得酒精讓腦子昏昏沉沉，再之後的事情，什麼也不記得了。

起床拿過手機看時間，發現關機著。摁開機後，一下跳出幾十個未接電話，和短信息，都是兒子和董覆發來的。一條條看下來，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放下手機出門洗漱，聽到兒子打電話的聲音，應該是和董覆通電話。

煎熬一個晚上，單長樂終於忍不住電話董覆，告知昨晚事情，和父親脖子上的痕跡。

董覆聽後道：『你爸爸喝酒會吐，極少可能醉酒睡著。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他問清楚，之後給我電話。』

單長樂應了一聲「好的」。

連董叔叔也察覺到異樣，看來不是他的錯覺，昨天晚上確實發生過某種事情。

做好早餐，父子倆一起享用時，單遠思主動詢問起昨天晚上的電話。

「董叔叔給爸爸電話，可一直沒接，才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單長樂說。於是，把昨晚媽媽和駱歐，送他回家一事道來。說完，詢問道，「爸爸感覺怎麼樣？身體有不舒服嗎？」

「沒有，讓你擔心了。」單遠思道。下次可不能再碰酒，免得嚇到兒子和愛人。說起來，昨天駱歐說有事要詳談，到底是什麼呢？他好像沒提。

「那昨晚駱叔叔都說了什麼，有沒有做出奇怪的事情。」單長樂繼續問。

單遠思仔細回想，並沒有。他們只是正常吃飯喝酒，再之後他醉倒過去，後面事情一無所知。

確定父親什麼都不知道，單長樂意識到，事情極大可能發生在醉酒後。於是，在爸爸拄著手杖，帶著吃飽喝足的喵喵出門散步時，打電話給董覆。董覆聽後，讓他注意一下，不要讓他父親單獨與駱歐一起。

『過段時間我回江寧，好好照顧遠思。』

「好的，董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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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遠思帶著貓咪散步回來，看到星狼叼著一束玫瑰花進店，不一會，花被扔出來。大狗子跑過去，把花叼起又往裡送。裡面，單長樂拿過，朝著外面扔得遠遠的。

幾次都是如此。

看到狼犬，大橘貓炸毛追上去驅趕，叼著花的星狼，委屈地躲到爸爸身後。

單遠思進店，問道：「怎麼了？」

單長樂語氣冷淡地道：「那條狗想用花抵帳，我不同意。」這隻蹭吃蹭喝的大狼犬，不就和某人一樣麼？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正在打訂單的關小圓道：「一條會送玫瑰花的狗，說不定真是人變的。只要親一口，就會變回人類哦。」

對著單子打包貨物的單長樂，隨口應道：「機會就留給你吧。」

關小圓臉上笑嘻嘻：「可被看上的人，又不是我……」

單長樂想用封箱膠帶把他的嘴纏上。

叼著玫瑰花，看著守在門口的炸毛貓，大狗子嘴巴「嗚嗚」叫，不知該怎麼辦。

單遠思拿著筆紙，到外面遮陽傘桌子下，畫設計圖紙。看著一狗一貓對峙，便讓關小圓給狼犬送食物和水。看到吃的，星狼立馬鬆口，玫瑰花落地，牠跑到小河邊岸邊樹下吃飯飯去了。

走到那束玫瑰花前，喵喵張開爪子撓撓撓，把鮮花撕碎。

上午來了幾波客人，與此同時，工廠物流到達，單長樂和關小圓忙裡忙外。下午快遞來收貨，兩人把網店訂單貨物搬上去。遮陽傘下，畫了一整天的單遠思，廢了好幾張圖紙。

見那條狗趴在樹下乘涼，單長樂覺得糟心。

「汪汪！」星狼叫著，朝他走過來。

他想伸手摸摸牠的頭，還是縮了回去道：「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汪汪汪！」見其不摸摸頭，狼犬主動把腦袋蹭過去要摸摸。蹲在桌子上的貓咪見到，發出了警告般地「喵喵」聲。

單長樂嘆息一聲，摸了摸牠的腦袋，牠才「汪汪」叫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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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星狼又叼來一束玫瑰花。牠和喵喵打遊擊戰似的，把花送到單長樂手中。

下一刻，花又被扔了出去。

接連幾天，都是如此。

單遠思總算發現不對，晚上和董覆說起這件事，對方道，被扔也是應該的。他很不解，詢問是不是知道什麼事。

『很快你就知道了。』電話視頻裡的人，含笑說。

車裡，看著玫瑰花又被扔出來，賀承續拿起手機撥過去，可才響了兩下，就被拒接掛掉拉黑了。

一旁董極厚往他心口剮刀子：「我要是他，也會這麼幹。」

因害怕被拒絕，而變得膽怯。從小沒有畏懼過任何事情的賀承續，唯獨在面對喜歡之人這件事上，變得小心翼翼，這份小心，使其變得十分畏縮。

想要道歉和解釋，又不敢貿然行動，生怕引起戀人的拒絕和怒意。

五年前發生的事情，讓長樂承受了很大的痛苦。他找不到對方原諒自己的理由，可要能得到一點諒解的機會，他願意為其做任何事情。

「實在不知怎麼辦，找四叔啊，這世界沒什麼事情能難倒他的。」董極厚提議道。

聽他這麼一說，賀承續心下琢磨，如果是董先生，說不定真有辦法。於是，電話過去，討教化解的方法。

聽其訴求後，董覆道：『你和極厚今天準備一下禮物，明日拜訪單家。』

貼耳過來的董極厚，大吼道：「四叔，我一定會備好禮物，絕不丟您的臉面。」

賀承續推開他的腦袋。

『晚上我和遠思說一聲。至於你和長樂的事情，自己解決。』

「好的，謝謝董先生。」

說完，電話掛斷。見他就這麼掛了，一旁董極厚激動道：「你居然把電話掛了，沒錢我拿什麼買禮物？」

「自己想辦法解決。」賀承續無情地道，他磨牙切齒。

啟動車子離開，聽到聲音的星狼追上，跳入車窗裡面。

因是普通拜訪，倒也不用過於貴重的禮品，但兩人還是專程去進口超市，購買水果和食品。除此之外，還買了不少虹光寵物用品店，沒有的進口貓咪零食。

看兄弟想利用貓咪討好單長樂，董極厚覺得不太靠譜。為啥要討好貓？直接買對方喜歡的禮物，討好人不行嗎。可一想到被扔掉的玫瑰花，真送出去，大概率會被退回吧。

夜裡，單遠思坐在床上和董覆視頻通話，當得知明日有客拜訪，其中一人是賀承續，另一位是他二哥兒子時，有些驚訝。

董覆很少提及本家，隱隱約約地，只聽說是個大家族，都是走軍政仕途的。

在歷任國家重要領導人裡，確實有位十分有名的董氏，叫董賢宗，是第一代領導集團成員。不知董覆和此人，是否有淵源。

「這些年一直沒有見過小賀，原來從軍去了嗎。」兒子也從未說過，久而久之便將此人忘了。現在董覆提起，才想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了。

『他和極厚走的是，最快的上升管道。兩人一起國防科技大學畢業，在大學期間有成績，畢業後直接授予正連級上尉軍銜，在畢業一年時間，又連立兩次一等功，被授予正營級少校軍銜。』董覆解釋道。

如果兩人繼續讀博士，那拿到博士學位證書後，會直接授予少校軍銜。可這個時間對他們來說太長了，便不再留校。之後前往邊防待了一年，立下兩次一等功，調回了江寧軍區。

一年內連續兩次立一等功，很不容易，有的人，十年也未必能立一等功。因此，兩個孩子，有才能和天賦。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年紀輕輕，有正營級少校軍銜。

兩人聊到深夜，才掛斷了視頻通話。

翌日一早，單遠思隨口對兒子說了句，今天有客人上門。單長樂以為說的是工廠打板過來，就沒放在心上。

臨近中午時，那條狗又跑進來。這次，牠沒有叼著玫瑰，而是開心地甩著尾巴，圍著他「汪汪」叫。聽到狗叫聲，樓上房間裡的貓咪，風一樣衝下來，把牠趕出去，並站在門口，與牠對峙。

「汪汪汪！」

「喵喵喵！」

一貓一狗，看著像在吵架。

不一會，一輛軍綠色的猛士開到店門口外，停在小河岸邊。星狼開心地「汪汪」叫著，跑到車門口前。

店裡，正給客人拿貨的關小圓，透過玻璃牆看過去，眼睛不由一亮：「好帥的車子！」

順著他的聲音望過去，單長樂看到，兩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提著滿手的東西下車。他臉色瞬間一黑，迅速關門掛上打烊的牌子。

那動作，一氣呵成。

「老闆，你怎麼把門關了？客人還在呢。」關小圓道。店鋪裡的兩個女客人，好奇看向外面，看見了兩個大帥哥。

單遠思拄著手杖，從裡面走出來：「把門打開。」

單長樂不動，關小圓乖巧跑過去，打開門口。

提著東西，賀承續率先踏步進來：「單叔叔，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

身後跟著的董極厚，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單叔叔，我是董極厚，知道您在這，早就想登門拜訪了。這些是我和承續買的一些水果，希望您喜歡。」

「東西放在裡面吧。」單遠思道。店鋪小，堆在外面，很占地方。

「汪汪汪！」狼犬一路跟在兩個主子身後。

喵喵追到賀承續腳邊，四肢抱住他的小腿，「嗚嗚」叫著張口就咬，整個凶凶貓的狀態。把掛在腿上的貓咪抱起來，與牠對視，他喊了幾聲「喵喵」。大橘貓才慢慢平靜，並舔了舔他的臉。

放下貓咪，他繼續將買的東西搬進來。

看著進口貨，關小圓心道，這是什麼土豪？

把貨裝好遞給客人，單長樂送她們出門。站在門口處，他轉過身，看著放完東西的平頭男人，臉色冷了下來。

「長樂。」賀承續走過來，站在他的面前。

他退後一步，微微仰頭看對方。

五年時間，讓這個人變得更加高大。那張臉，也不再如當初那般肆意張揚，而是多了一份沉穩。

賀承續想伸手牽住戀人的手，卻還是忍住握成了拳頭。

「長樂，對不起。」

遲來了五年的道歉終於說出，可對方，已不再需要。

五年前，單長樂痛苦地追問對方，為什麼？但沒有得到任何回覆，彷彿陌生人般，眼前人對他視而不見，曾說過的話和諾言，成為了虛偽的謊言。

承受著無法聯繫父親的惶恐不安，還有對方突然的遠離。雙重壓力與痛苦下，他何其絕望。現在，「對不起」三字，有什麼意義呢？沒有意義，哪怕說一百遍、一千遍，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會以為，說出了這三個字，過去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吧？不，永遠不會。現在的他，真的不想再和眼前人有任何瓜葛。

看著身穿迷彩服的平頭男人，他冷冷道：「賀同學，麻煩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眼前人姿態冷漠，賀承續心中難受：「當年的事情，是因為……」

單長樂搖頭，淡然一笑：「當年的事情，我並不在乎，對所謂的解釋，更沒有任何興趣。」

「你生氣，這都是我應得的。長樂，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想牽住青年的手，對方避開到背到身後。

「我沒有生氣。對我來說，你只是個路上的普通人罷了。」單長樂語氣從容，臉上平靜。

可他越平靜，賀承續就越心慌。如果長樂憤怒大吵，還揍他，這說明，對方還在意他，內心還埋藏的五年痛楚。可沒有，現在的戀人，早已視他為無足輕重的人。

是他謀殺了五年前的那個柔軟少年。在明知道，對方擔心一直聯繫不上的父親，還決然轉身離去。在少年不斷地追在自己身後，卻不曾回頭一下。

當年刻在長樂臉上的傷心痛苦，還有眼裡的淚水，一直留在他心裡。

現如今，長樂已不在乎了。

雖為其說出的話，內心感到苦澀，卻知不及當年對方所承受的萬分之一。

「長樂……」忍不住伸手想要觸碰，卻被「啪」地一下打掉，青年退到門外，警惕地看著他，「別碰我！」

賀承續看不到，單長樂避在身後的另外一隻手，早已握成了拳頭。

聽到聲音，店裡的單遠思看過來：「長樂，怎麼了？」

青年對父親揚起笑容：「沒什麼。爸爸餓了吧，我去做午飯。」說完，前往廚房。賀承續想要跟進去，又怕被拒絕趕出來，人站立原地。

「到外面坐一下吧。」單遠思道。

於是三人坐在外面遮陽傘下的桌位，關小圓倒了三杯水送過來。

那一貓一狗，一個蹲坐賀承續身邊，一個窩進爸爸懷裡。

知道星狼是他們養的，單遠思琢磨過一些事來。看來他誤會的「女同學」，其實是男孩子。

五年過去了，賀承續比以前更加高大沉穩，言談之間，沒有了那份衝勁的少年感。可想想，這五年來，兒子也有著很大變化，最明顯的莫過於性格。以前，發生某種事情時，長樂容易掉眼淚，還很依賴他。現在，為了他的長樂，變得十分堅強。反過來，是他依靠孩子，慢慢走出抑鬱。

雖不知兩人間發生了什麼，但心思細膩的兒子，要真不把對方當回事，也不會找藉口避開人。

董極厚健談，是個聊天小能手，光是聽他說話，就心生愉悅。在他說著邊防服役的事情時，突然拿出手機道：「其實我和承續都比不上四叔……我們董家最厲害的，也是四叔。」他點出手機裡的老照片給他們看。

年代久遠的照片裡，白色軍裝少年董覆，英姿勃發。

董極厚滑著照片，從四叔的少年時代，到青年時代，再到現在。

「以後我也會成為四叔這麼優秀厲害的人。」董極厚欽佩地道。

「等一會。」單遠思突然伸手，拿過手機，然後滑動前面的照片，點開其中一張照片放大。

賀承續在看到照片背景裡的一張側臉人影時，不可思議道：「這是單叔叔？」

單遠思笑道：「是的。」那是大學時代的他。

董極厚驚呼，一定要把這張照片發給四叔看。

「這些照片，能發給我嗎？」還過手機，單遠思問。

「當然可以！」董極厚咧出一口白牙，把四叔所有照片都發過去。

店內小廳，傳來單長樂一句「吃午飯了」，單遠思抱起貓咪放在桌上，拄著手杖帶著人進去。

「抱歉，今天的米不夠，只有四人份的量。」單長樂道。他嘴裡的四人，是他、父親、關小圓，還有兩位客人中的一位。其趕客意味很明顯。

「老闆，我中午點外賣。」關小圓舉手。

「敢點外賣，我從你工資裡扣。」單長樂威脅。

「不要啦。」關小圓討饒。

「小圓，去打包兩個菜和飯過來。」單遠思指使道。

「好的，我馬上去！」關小圓從櫃檯裡拿錢，跑了出去。

「承續和極厚難得來一趟，都坐下吃飯吧。」單遠思說，單長樂沉默坐下。

端起碗扒飯的董極厚，連連稱讚說「好吃」。在關小圓提著打包好的外賣進來，單長樂微笑著說吃飽了，收拾自己碗筷進去，然後去櫃檯看店，處理網店訂單。

見他離開，賀承續也放下碗站起走到櫃檯。看著把他當空氣的青年，他低聲道：「和水果放在一起的袋子，我給你留了東西。還有這個──」從口袋拿出編織手繩遞過去，「留在身邊好嗎？」

看著手繩，單長樂眼睛被刺了一下，他接過手繩，在對方以為他收下時，揚起手，朝著門外扔出去。

某條狗影「汪」的一聲，衝出跳起，叼住半空中的手繩。牠搖著尾巴，回到主人身邊。賀承續接過，放回口袋裡。

在見心上人之前，他早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只是當面對時，卻是比想像中的更加難受。可是被他傷害的人，當年所承受的痛苦，是現在面對的千萬倍，因此，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以前我說過，綜合格鬥讓我覺得更有意義，如果放棄了，一定會後悔。但後來才知道，放棄你才會真正後悔。長樂，這次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再放手。」哪怕被拒絕，也絕不退後一步，長樂是他的，一輩子都是。

單長樂把某人當空氣，可對方散發著強大的存在感，還主動在店裡幫忙。

二樓堆放貨物的房間，單遠思讓他們拆卸靠立牆邊的床和桌子，搬下來放在外面，電話讓人過來收掉。兩人上樓搬下雜物至外面，接著調整貨架，將貨物重新整理擺放。整理完畢，房間的空間，看著寬敞不少。

忙完結束，臨走前，賀承續走到整理貨架的青年身邊說：「江寧軍區軍犬訓練隊，最近有犬糧採購項目招標，你可以和廠商那邊談一談。」

單長樂手指頓了一下，繼續放置貨物。

「長樂，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從始至終，對方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單遠思拄著手杖，目送兩個小夥子上車。星狼跑到他面前要摸摸，又朝著單長樂叫了幾聲。喵喵聞聲出爪，大狗子對著牠撒嬌似的「嗷嗷」叫兩聲，才捨得跳進猛士。

車上，董極厚不捨地在窗口揮手大喊：「單叔叔再見，我和承續還會再來的！」

「汪汪汪！」後座上的狼犬，趴著窗戶叫。

「好的，歡迎下次再來。」單遠思微笑。在車子離開，他轉回店裡問道，「長樂和承續吵架了？」

「沒有。」單長樂否認。

「為什麼一直沒有聯繫？」父親再問。

「我們只是普通同學關係，畢業分開，自然而然不再有聯繫。」兒子回答。

單遠思不再追問，只是提醒他，記得把賀承續帶來的盒子拿上樓。說完，拄著手杖，去小後院給花草澆水。

在老闆從貨架區走回櫃檯裡，關小圓嘴賤道：「老闆和賀帥哥有一腿。」

單長樂皮笑肉不笑：「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縫起來。」

關小圓嘟囔：「把我嘴縫起來，誰來招待客人啊。」

單長樂有想換店員的衝動。

打烊以後，拿著盒子回房間。打開蓋子，裡面有他弄丟在酒吧的錢包，和一大疊信件，信件上有他名字和日期，目測有一千封左右。

取出錢包，蓋上蓋子，將盒子扔進了垃圾桶──事到如今，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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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和屋裡，董極厚看著好兄弟獨自喝悶酒嘴巴發癢，可他今晚開車，不能碰酒。

「我們都比不上四叔。」給大狗子餵了一塊烤肉，他意有所指地道。

「那是因為你還沒遇見喜歡的人。」賀承續道，又倒了一杯酒喝下。

「四叔有喜歡的人，也沒像你這樣啊。」董極厚夾起一塊烤鰻魚，美滋滋地吃掉。

「別拿董先生來標準我。」在感情上，他要是有董先生的萬分之一，長樂也不會冷情地拒絕他。

「那下一步你怎麼辦？」董極厚問。見星狼眼巴巴地看著他，想要吃好吃的，這怎麼感覺像是承續，在看單長樂呢？

他的問題，賀承續沒有回答。

「要不學學那個翁鴻遠，找幾個兄弟來個英雄救美？」董極厚提議道。

酒吧那場架，是翁鴻遠英雄救美的計畫，可惜單長樂不吃這套，直接砸椅子，激怒了對方，這才有了承續的出手。就算他沒雇人裝逼，承續也會出手，不會令其得逞。

「極厚。」

「嗯？」

「你這樣以後是交不到對象的。」

「你少來詛咒我。」

賀承續笑了一下，繼續喝酒。

住在心裡的人，從五年前開始，一直背對著他，不曾回頭。

董極厚電話響起，他接後報了居和屋地址。十分鐘後，駱司昂進門，坐到賀承續身邊。賀承續瞥了他一眼，繼續倒酒喝。

讓服務員添加碗筷，董極厚指著兄弟道：「承續一個人喝酒沒意思，你替我陪他喝一杯。」

勾起唇角笑容，駱司昂道：「好。我不僅能喝酒，還能給人解悶出主意。」

董極厚雙手一拍：「嘿！那真是太好了，你給我兄弟開導開──唔──陪他喝一杯。」桌底下，腳被狠踹了一下，他臉上表情扭曲。

嘶，真是疼死了。

「酒吧那天發生的事情，要不是賀先生，哥哥恐怕會受傷，這件事謝謝你。」駱司昂倒酒，敬了賀承續一杯。

「你哥哥？哪個哥哥。」董極厚好奇。

「單長樂。」駱司昂回答，賀承續目光看向他。

「不對啊，你姓駱，他姓單，怎麼就成你兄弟了？」董極厚疑惑。

「我們同母異父，我小他兩歲，但我們關係很好。」駱司昂笑著說。

「難怪你們眼睛長得這麼像。快和我說說，你們兄弟的事情。」董極厚饒有興趣地道。

駱司昂說，他們兄弟倆，年少時經常一起玩耍。從小到大，哥哥不僅不會拒絕他，還喜歡送他禮物，幾乎是對他有求必應。

「只是五年前哥哥回來時，和我說過一件事。」說到最後，他突然道。

「什麼事？」董極厚追問。

「他說他恨一個人。」駱司昂看向賀承續，對方眼神，深幽寒涼。「哥哥說，這個人毀了他的一切，此生此世，絕不原諒對方。」

董極厚噎住，這下明白，不是什麼話都能問的。

賀承續臉上看著沒什麼的表情，可喝下的酒，變得更多了。

「如果那個人還在意哥哥，是不會出現打擾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他臉上出現的絕望與怨恨了。」

董極厚內心對好兄弟說一百個對不起。本以為駱司昂可以安慰開導人，結果又往他心口扎了一刀。

喝完酒，賀承續從座位上站起，腳下不穩踉蹌了一下，駱司昂伸手扶住他，但被甩開。董極厚上前攙扶，送其上車，然後與之道別，開車回去。

目送猛士離開，駱司昂張開手心，拋了拋手裡的編織手繩，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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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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