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 又一次道別

又一次道別

Jul 3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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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我又要看著大家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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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日的黑雲壓迫視線，抬頭便迎來凌亂的雨水拍打臉頰。夾雜在雨水內的腥味刺激著鼻腔，實在令人作嘔。

六月。卻早已沒有人在意日期。

鮮穠的血團混雜數不清的肉瘤，猶如浪潮一般翻湧、癲狂，填滿街道的每一處角落。民宅在洪流中被沖垮，應聲斷裂的木板像汪洋中的漂流木，浮動在鮮紅之海上。載浮載沉中，零碎的肉塊似乎多了許多。

喧鬧，卻不存在任何生靈的城鎮中心，岩石鑿建的塔樓在鮮紅之海中顯得無比突兀。紛鬧包圍著，它沈靜得窒息。

在塔樓之頂，少女屈著膝、倚牆而坐，一襲粉白色的長髮在滿是塵土的地面散開，毫不顧忌髒污與蟲豸。

她的左眼是灰懵懵的圓月，右眼卻是一輪滿盈的血月。在目睹這對異色瞳之前，美麗動人與毛骨悚然還是衝突的反義詞。

「⋯⋯都走了。」少女喃喃自語，視線不往窗外看一眼。

不間斷的嘔吐聲——那是鮮紅之海在下方流動的聲音。

塔樓是安全的嗎？

答案顯然為非。

隨著一響破門的轟鳴，塔樓最為薄弱的木門禁不住衝撞，只能放任鮮紅色的氾濫。

血漿與血團沿著螺旋階梯攀爬而上，那股重力彷彿要使階梯坍塌、那猙獰的撕裂聲彷彿能使耳膜碎裂。

視覺與聽覺，本助人識物，如今反倒成為徒增痛苦的感官。

心臟在燃燒，血液流淌著炙熱，不安在耳邊歌頌著幽微的謝幕曲——少女眼睜睜看著血團挾帶著極度劣質的氣味從陰暗的階梯爬出。

血團察覺到少女的存在，倏忽之間，扭曲變形成為一條神似巨蟒的物體，以掠食者之姿衝向她。

死亡降至，她卻莞爾一笑——

在灰瞳也染上鮮紅的瞬間，少女果斷甩出衣袖裡的短刀，對準人類最脆弱的一塊肌膚，俐落而優雅地劃開自己的咽喉。

痛覺已經無法反應痛楚的實際程度。碩大的血口子鮮血四濺，毫無止境，像是要趕在血團接近前趕緊奔赴死亡。

少女的血液濺灑之處，血團止步不前。

血團也懂得憐慈嗎？可是它才剛覆滅一座近千人生活的村莊，並且碾碎每一段骨節與每一顆眼球。矛盾之中，很難去構思這個「生物」的思考軌跡，甚至很難定義它是否為「生物」。

可眼前的事物已經喪失思考的必要性，痛楚與質疑掀不起任何波瀾，少女如今腦海裡的混亂足夠顛覆一切，因為那些幾個月前的記憶正在撕裂——準確說，是來到這座村莊之前的記憶在溶解，是彷彿大腦浸泡腐蝕液的那種麻痛。

記憶一點點地被抽離，留下寥寥無幾的幾個片段。而那些血液卻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紛紛朝少女的傷口回溯，猶如倒流天際的雨水。

隨後女孩的身體開始消逝，水蒸氣似的霧飄散開來。血液完全回溯的那一刻，傷口癒合，她便宛如雪融般的消失在鮮紅的包圍中。

死亡從未來過——生命亦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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