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是為了生者而辦,我曾聽過這說法。
僧侶們低沉如鐘的誦經聲,伴隨著木魚的厚重敲擊音,在寺院中迴盪不休。周圍的信眾們跪拜禮佛,嘴裡念念有詞,整個空間被莊嚴的氛圍所籠罩。
我雙手合十,嘴唇隨著經文微微張合,卻無法專注,目光時不時飄向角落的時鐘。時間仿佛停滯不前,內心的煩悶越來越沉重,我忍不住輕嘆一聲。餘光掃過四周,附近的人們如同機械般,專注地盯著面前的大佛,沒有人察覺這一聲微不足道的嘆息。
我緊咬內唇,想將注意力拉回,卻徒勞無功。經文聲漸漸在我耳中變得模糊,心中的雜念不斷滋生。我開始盤算如何不被察覺且順利離開。我的位置恰好在最後一排左側靠邊,正對著側門,是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在信徒們低頭行叩首禮的瞬間,我悄然向後退去,直到背後的木門輕聲關合,才敢長舒一口氣,轉身離開了大殿。我沿著漫長的迴廊緩步而行,微風掠過樹葉的細碎聲讓原本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我在一幅石刻壁畫前停下腳步,耳邊回蕩著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我嘗試放鬆全身的肌肉,讓自己沉浸在這片短暫的寧靜之中。微風裹挾著一層檜木的氣味,輕輕拂過我的臉頰。忽地,身旁響起幾道急促的提問聲,還伴隨一隻在我眼前晃動的手掌。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也是從大殿裡跑出來的嗎?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一連串的提問強行將我從靜謐中拉回,我不耐煩地轉過頭,目光帶著幾分惱意,打量著眼前的人。他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身穿簡單的白色短袖上衣和牛仔長褲,他的瞳色如夜空般深邃,此刻閃爍著星光般的好奇,盯著我看。
「那你又是誰?」。
我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簡短地反問,語調中同時流露出冰若寒霜的不悅。
「我叫津野湊,因為覺得念經太催眠了,就溜出來了。」津野湊一臉無辜地吐了吐舌頭。他全然無視我的冷漠,興奮地湊近我的臉說道:「那既然我們都是逃跑的共犯,要不要一起躲起來?」。
聽完津野湊的話,我微微蹙眉。
「你搞得懂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我們都偷跑出大殿,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被人發現。」。
「雖然你沒說錯,但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躲?」。
津野湊得意地笑著,像個因答對問題而期待獎勵的小學生,臉上還帶著如同要去遠足般的興奮。看著滿懷過多期待的他,我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毫不留情地指出他話中的盲點:「況且所有的僧侶跟信眾都在大殿裡,即便不特地躲藏也不會被發現。」。
「雖然你說得沒錯,但躲起來不是比較有趣嗎?更何況,兩個人一起躲肯定更好玩吧?」津野湊真誠地反問,反手指向長廊盡頭:「不如我們去後山消磨時間,傳聞說那裡有座小型神社很漂亮!跟我走吧!」。
趁我還在消化他的話的空隙,津野湊已迅速跑走,瞬間拉開了幾幅壁畫的距離。
我愣在原地,心中因重拾寧靜而暗自欣喜,卻同時想起了住持曾經的警告:後山廢棄多年,危險重重,禁止進入。理智告訴我,留在原地才是明智的選擇,但胸口的不安如潮水般洶湧,不斷吞噬我內心的平靜。
我輕揉著太陽穴,試圖平息這股焦躁,卻反而讓它越發強烈。掙扎了許久,我還是踏出腳步,跟上了津野湊逐漸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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