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吐症,一種單向愛戀造成的疾病,沒有藥物治癒,治療方法是停止單戀。病發七天內與暗戀對象接吻,兩情相悅;或是暗戀對象死亡。』
又過了四季,兜兜轉轉,與初春重逢。
一個揹著破舊吉他的男孩走在路上,繞進一個小巷子,推開玻璃門走進一家小酒吧。接近凌晨,吧檯邊皆是微醺的男女,摟著彼此親吻纏綿。
白皙的手腕握住直立式麥克風,「嗡——」一聲刺耳聲響吸引眾人的目光,男孩溫柔低沉地輕唱著。歌聲迴盪整個酒吧,男孩的臉蛋染上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唇瓣貼近麥克風,歌聲響起的剎那,才是他真正快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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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著吉他和弦,被天使吻過的嗓音深切地唱著情歌。他記不清唱了多久,反正酒吧駐唱都得唱到酒吧打烊,直到打烊時間,人潮散去,剩下一個坐在吧檯戴著黑口罩的男孩當他唯一的聽眾。那男孩曲起中指,用指關節輕敲木桌,熟悉地和吧檯邊的酒保聊天。戴著口罩,距離又遠,看不清嘴型,只看見他微微上揚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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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他彎腰收著器材,肩膀突然被人點了點。是那個戴著黑口罩的男孩。
「我是上瀨,T大熱音社社長,剛才聽你唱歌覺得很好聽,你有沒有興趣和我組樂團?」說著,男孩塞給他一張寫著電話的紙條,「不急著你現在給我答覆,想好了再打電話給我就好。」
等他回過神來,玻璃門已被推開又關上,風鈴清脆地響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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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幾天,他都能看見上瀨的身影,時而彎著眼角聽他唱歌,時而笑著和酒保搭話,卻沒有再來問組樂團這回事。不可否認,他思忖這個問題好幾個深夜了。被家人否定多次的主唱夢,在家庭革命中被摔壞的吉他,每次的責罵深埋起他年幼的初衷,卻又在此時漸漸萌芽。當顫抖的指尖握住純黑的麥克風,生命彷彿再度被賦予意義,掩埋起的悸動出土,化作他溫柔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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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唱歌,他想。距離上瀨遞出邀請過了一個月,是時候答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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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稻月,X酒吧的駐唱。」
「啊您好,想好要不要一起組樂團了嗎?我們目前已經有鼓手、鍵盤手、貝斯手也就是我。」對方語氣輕快地說著,捎上幾許笑。
稻月頓了頓,試探地問:「我是有意願,但我真的能夠和你們一起組樂團嗎?我是說......」
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搶先說著,「可以的,你是我遇過最好的酒吧駐唱,這不組樂團太可惜了。」他稍稍停頓,又繼續道,「一個月前,我第一次聽到你的表演就被感動了。往後每場表演都是我聽過最好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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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月愣了幾許,這是他第一次在唱歌這方面不是否認,而是真摯地肯定,眼角不知怎地有點濕熱。
「說好了喔,你是我們團的主唱,後天是第一次團練,在T大熱音社教室,到時候聯繫你。」稻月輕應了一聲,心底是藏不住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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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課後偷溜出家門練團成了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那抹壓抑不住的雀躍與緊張在心底昇華,幻化為支撐他夢想的力量,悄然茁壯。他陪著上瀨他們練習幾次,參加非公開性質的表演,漸漸累積起表演經驗。常常練習完後,他又跟著上瀨一起去那間小酒吧,繼續唱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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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團練,上瀨發現稻月今天練習狀態不怎麼好,帶著關切輕聲問候,「你還好嗎?」對方聞言抬起頭。
和上瀨對上眼的那雙眼眸竟是紅腫,順著他抬起頭的動作,幾滴眼淚又自眼角流淌。上瀨有些不知所措,幾個月一起練習下來,他知道稻月常常沒自信,雖然始終不知道原因,這卻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落淚。關切裡又藏住了心疼,趁著稻月分神,將他攬進自己懷裡輕拍著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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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稻月才用著哽咽的聲線開口。「我有件事一直沒和你說清楚。」
上瀨愣了愣,依舊溫柔地從身後拿出一瓶水遞過去。「先把水喝了再說。」
稻月聽話地吞了幾口水,嗓子好了些,鎮定地開口,「昨天我家又鬧家庭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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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時偷填了熱音社,身為校長的母親發現後,以成績為重的理由強制轉社,才藝表演不許他唱歌,畢業聯歡會也不許他唱歌。上了高中,他再次填了熱音社,當晚迎接他的卻是被摔爛的吉他,還有不堪入耳的謾罵,沒出息、敗家。唱歌在他內心成了無法觸碰的禁忌,直到他看見小酒吧招募駐唱的廣告,直到他某天遇見一個叫上瀨的人,笑著問他要不要一起組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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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知道繼續瞞著你或瞞著我家人都不是一個解決方法。昨晚我跟他們講清楚了,我組了樂團當著主唱,後果就是我今天沒辦法揹吉他過來。」他輕笑著,那抹笑卻是如此地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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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彿能看見自己墜入深黑無底的漩渦,永無止盡地下墜——卻猛然被接住,輕柔地。「別怕。」是上瀨那帶著笑意的嗓音告訴他自己,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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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你永遠不用沒自信。」上瀨遞給他幾張衛生紙,示意他擦去眼角淚痕。「先回去早點休息吧,明天是期末發表會。」他彎腰收起自己的貝斯,整理纏繞住的麥克風線。
「我會期待你明天的表現,大主唱。」上瀨背對著陽光,面對他燦笑著,朝他揮了揮手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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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埋在心底的害怕與自卑驟然消逝,蛻變成初春過後的一抹暖陽闖進這片無底的黑色深淵。他被賜予了底氣,不再害怕墜落。
因為他知道會有個叫上瀨的人,在黑暗谷底接住他破碎的心。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VlieLlMs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