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十六號的「陳氏跌打」,在九龍城寨一眾老舊店鋪間,顯得格外不起眼。褪色的招牌木匾,油漆剝落,唯有那用遒勁楷書寫就的「跌打」二字,還勉強透著幾分昔日風骨。店面狹小,藥材味卻濃郁得化不開,混雜著膏藥的辛辣與藥酒的醇厚,是老香港獨有的氣息。
清晨的陽光斜斜灑入,為略顯昏暗的店內添了幾分暖意。陳俊傑手腳麻利地收拾著藥櫃,十八歲的少年,身形略顯單薄,卻透著一股子精幹。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父親陳大福佝僂著背,慢吞吞地從後堂走出,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膳。
「阿傑,先喝了這碗藥膳再幹活。」陳大福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臉上堆滿慈祥的笑容,將藥碗遞給兒子。
陳俊傑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濃郁的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帶著微微的苦澀。「爹,今天的藥膳好像又加了點料?」
陳大福笑呵呵地摸著鬍鬚,眼角的皺紋更深了。「臭小子,鼻子倒是靈。爹今天給你加了點虎骨,強筋健骨,對你練功有益。」
「虎骨?」陳俊傑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現在哪裡還有真虎骨?」
陳大福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爹自有門路,你就別管了。總之,對你好就成了。」
父子倆一邊閒聊,一邊忙碌著。陳俊傑負責前堂的接待和藥材整理,陳大福則在後堂配藥、熬製藥膏。偶爾有街坊鄰里上門求醫,陳大福便會放下手頭的活計,仔細地為他們診斷、推拿。他的手法看似輕柔,卻總能恰到好處地舒緩病痛,加上為人謙和有禮,在街坊中頗受敬重。
午間時分,陽光愈發熾熱,城寨也變得喧囂起來。小販的叫賣聲、街坊的閒聊聲、汽車的喇叭聲,交織成一曲市井交響樂。陳氏跌打的生意也漸漸好了起來,前來求醫問藥的街坊絡繹不絕。
「陳醫師,我這老腰又開始疼了,麻煩您幫我看看。」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伯,步履蹣跚地走進店裡。
「李伯,您來了,快請坐。」陳大福連忙起身相迎,扶著老伯在椅子上坐下,又吩咐陳俊傑倒茶。「阿傑,給李伯倒杯涼茶,天氣熱,解解暑。」
陳俊傑應聲而去,從後堂端來一杯涼茶,恭敬地遞給李伯。李伯笑呵呵地接過涼茶,喝了一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還是陳醫師這裡的涼茶好,清涼解渴,還能降火。」
陳大福為李伯仔細檢查了腰部,手法嫻熟地為他推拿按摩。一邊推拿,一邊和李伯閒話家常,關心他的身體狀況。陳俊傑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心中對父親的敬佩又多了幾分。他知道,父親不僅醫術高明,更有一顆仁心,真正將街坊鄰里當作家人一般看待。
就在陳氏跌打一片祥和之際,一艘從內地駛來的客輪,緩緩停靠在香港碼頭。一個老頭下了船,他身穿一件灰布唐裝,拄著一根拐杖,緩步走下船舷。他看起來就像一位普通的鄉下老者,弱不禁風,毫不起眼。
老頭抬頭望了望香港的天空,空氣中瀰漫著潮濕悶熱的氣息,與他熟悉的苗疆山寨截然不同。他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香港,果然是個魚龍混雜之地。」老頭低聲自語一句,隨即攔下一輛計程車,用帶著濃厚鄉音的廣東話說道:「送我去深水埗。」
計程車在狹窄的街道上穿梭,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霓虹燈招牌閃爍,映照著這個繁華都市的喧囂與浮躁。老頭無表情地看著窗外,心中卻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他此次來港,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到陳丙,取回五毒鼎,並將這個叛徒徹底剷除。門派已經打探到,陳丙藏身在九龍的一間跌打館裡。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fDfxgDYfU
計程車在深水埗一家老舊的茶餐廳門口停下。老頭付了車錢,走進餐廳。正是午飯時分,餐廳裡人聲鼎沸,煙霧繚繞,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
老頭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份雲吞麵和一杯凍檸茶。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準備付錢。錢包裡塞滿了港幣,紅紅綠綠,十分顯眼。
鄰桌幾個染著黃毛、手臂上刺著青龍白虎的混混,正百無聊賴地划著拳。他們無意間瞥見吳天罡錢包裡的鈔票,頓時眼睛一亮。
其中一個黃毛混混, 碰了碰身邊的同伴,朝吳天罡努了努嘴。「喂,看到沒有?那個老鬼,好像很有錢。」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說不定是個肥羊。」另一個混混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幾個混混互相使了個眼色,起身朝老頭走去。黃毛混混走到老頭桌前,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吊兒郎當地說道:「老伯,發財啊?錢包裡這麼多錢。」
老頭抬起頭,看了黃毛混混一眼,眼神渾濁,毫無波瀾,彷彿沒有聽懂他的話。
黃毛混混以為對方是個聾啞老人,更加肆無忌憚,伸手就去抓吳天罡的錢包。「老鬼,借點錢花花,孝敬孝敬你爺爺們。」
老頭眼神驟然一冷,原本渾濁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身形未動,只是輕輕抬起拐杖,看似隨意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砰!」一聲悶響,拐杖敲擊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音,卻彷彿敲擊在黃毛混混的心臟上。黃毛混混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量襲來,手腕一麻,錢包還沒碰到,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啊!」黃毛混混慘叫一聲,捂著手腕,連連後退,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其他幾個混混見狀,頓時一愣,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頭,竟然還有兩下子。他們原本以為可以輕鬆拿捏,沒想到踢到了鐵板。
「媽的,敢陰我們!」一個混混怒罵一聲,揮舞著拳頭,朝老頭撲了過去。
老頭冷哼一聲,身形微微一晃,如同鬼魅般避開混混的拳頭。他手中拐杖輕輕一挑,點在混混的膝蓋上。
「咔嚓!」一聲脆響,混混的膝蓋骨應聲而碎,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跪倒在地。
其他幾個混混見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走。老頭卻不給他們機會,拐杖如同毒蛇般舞動,點點寒芒閃爍,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混混的關節要害。
不過片刻,幾個混混便全部倒在地上,哀嚎遍野,失去了反抗能力。餐廳裡的食客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目瞪口呆,紛紛躲到一旁,噤若寒蟬。
老頭面色平靜地走到黃毛混混面前,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錢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淡淡地問道:「你們是什麼幫派的?」
黃毛混混疼得渾身抽搐,臉色慘白,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們是……是……洪……洪勝……洪勝的……」
「洪勝?」老頭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沒聽過的名字。」
他拎起黃毛混混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如同拎著一隻小雞。「帶我去你那什麽洪勝,我要見你們的老大。」
黃毛混混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求饒。「老伯饒命,老伯饒命!我們老大不在,他……他去跑路了!」
「跑路?」老頭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跑什麼路?」
「聽說是……是得罪了……得罪了什麼大人物,跑路避風頭去了。」黃毛混混哆哆嗦嗦地說道。
老頭冷笑一聲,知道這些小混混肯定不敢說實話。他懶得再廢話,直接拎著黃毛混混,朝餐廳外走去。「帶我去你們總部,若是敢耍花樣,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黃毛混混哪裡還敢反抗,連忙點頭如搗蒜,乖乖地帶著老頭朝洪勝幫的總部走去。他心中暗暗叫苦,這次真是倒了大霉,惹上了這麼一個煞星。洪勝幫雖然在深水埗也算有點勢力,但在這個神秘莫測的老頭面前,恐怕根本不堪一擊。
老頭跟在黃毛混混身後,眼神冰冷,嘴角帶著一絲殘酷的笑意。他知道,想要在香港立足,找到陳丙,就必須先站穩腳跟。而控制一個本地幫派,無疑是最快的途徑。
「洪勝幫,就從你們開始吧。」老頭心中暗道,一股陰冷的殺氣,在他周身悄然瀰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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