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沉默靜靜歌唱 - 一 ---信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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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 ---信

夏謹

Jul 25, 2020

158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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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有了探究祕密的興趣？

　　潔白的信封躺在手裡，壓抑著一探究竟的衝動，我在心中暗笑。

　　

　　風流淌在人群中，穿梭在明亮的捷運站裡。

　　車來了。

　　傍晚的捷運摩肩接踵，車廂是工廠裡的罐頭，人們就像餡料一樣拼命往車廂擠，直到極限。

　　「不覺得我們就跟罐頭裡的麵筋一樣嗎？在狹小的空間裡被擠得扭曲。」

　　不自覺地想起侑熙說的話，還有那狐狸般的眼神。記得那時我沒有回應，就像現在一個人一樣，沉默充斥在每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之間，這次沒有侑熙拉著我，逕自進了車廂。

　　侑熙是個特別的女孩。每天開店後，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店的角落喝著咖啡，當風鈴響起時，她總會抬頭看向進門的顧客，而後伴隨失落攪拌手上的咖啡。

　　那時剛繼承店面，想著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便改開了咖啡廳，客人不多，也就索性跟她聊了起來，順便討論起咖啡的命名。起初想吸引顧客，便取了許多奇怪的名稱，甚至一度想用毒品的名稱來命名，當然都被侑熙阻止了。

　　「海洛因咖啡聽起來就讓人沒胃口，搞不好還會惹上麻煩。」

　　「咖啡好喝，就像毒品一樣讓人上癮！」

　　我擺出廣告牌上人物的姿勢對侑熙說道，後者靜靜啜了口咖啡。

　　半年的時光我們聊了許多，興趣、工作、愛情、為什麼會來這裡……，幾乎所有能聊的都聊上一遍。那段期間生意總是起伏不定。沒人的時候，我便坐到她面前擦高腳杯。

　　「你今天可能就做我一個人的生意了。」

　　侑熙笑著說，而我只能苦笑。

　　空蕩的店面，來來往往卻不願駐足的人潮，迷茫一片的未來，連輕快的爵士樂都顯得哀愁起來。

　　侑熙的住處離店裡有段距離，大概是五站捷運。我曾問過她，為什麼每天都來，我自認手藝不差，卻也沒有特別突出之處。而她總是笑而不語，用沉默化解這道問題。

　　沉默似乎是我們之間永遠的第三者。不，或許沉默才是永遠不會走的存在，而我跟侑熙都只是彼此生命裡的過客。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利用休假幾乎把每條線上的景點都玩了一遍，每個地方我們都沒有停很久，像個未受社會洗禮的孩子，又像迷路的野狗，沒有目的地吃吃逛逛，然後又跳上另一班車來到另一站。

　　旅程開始的一個月後，侑熙愈發常跌倒，我不得不扶著她走路，深怕人潮將她淹沒。以前總覺得演唱會散場時有可能踩死人只是個笑話，看到瘦小的侑熙跌坐在地方，後方的人們無視一般繼續向前擠壓時，我開始相信那是真的。

　　沒有太多能停下的時間，前進或者被踐踏而過。

　　侑熙是個吃貨，每一站停留的時間不一，倒是都會先找餐館。她對於事物的描述也總和食物有關，麵筋、罐頭、玉米、巧克力、蛋黃……。

　　有次跟他提到中美洲的傳說，人是用玉米做的時候，她的眼神就像驅散黑暗的燭光被點亮。

　　一站又一站的過去，旅途的終點，我們來到城市邊緣，人們走路的速度依舊飛快，侑熙卻越來越慢，她帶著花在巷弄間繞啊繞，最後停在某一片無人的荒地前，距離捷運站有半小時的步程。起先侑熙展開雙臂，仰著天深呼吸，隨後如同樂曲的前奏，慢慢笑了起來。

　　我傻站在她身後，那片荒地平淡無奇，夾在鐵皮屋與樹林間，讓我想到房東顯眼的地中海禿頭。一旁的水溝散發惡臭，兩旁的榕樹在風中鬼影幢幢，中間的禿地貌似有被開發的痕跡，寸草不生。

　　「ｗｉｒ　ｓｉｎｄ　ｈｅｉｒ」

　　說了一句未知意義的話後，侑熙轉身面對我，圓圓的雙眼在我身上游移，我知道那是她有所求的表現，便點點頭，示意她開口。

　　「明天開始，我不會再去店裡了。」

　　侑熙小聲說道，我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便問了她原因，侑熙只是輕輕搖頭，風吹過髮梢，長髮遮掩了她大部分的臉，我卻感受到侑熙眼神中那強烈的意志。

　　「我在等一個人，但我好像等不到了。」

　　……不知不覺半小時過去，又來到那一站，順著當初的路來到荒地前，三年過去了。這裡尚未被開發讓我感到訝異，卻又感到心寒。

　　如同那天，夕陽如蛋液般淋在地平線上，風拂過樹梢掀起一陣陣沙沙聲，榕樹貌似被修剪過，看起來清爽許多，少了些鬼片現場的陰暗感。

　　禿地上侑熙種下的花在風中搖曳，微垂的葉片顯得不適應悶熱的夏季，我站在旁邊，試著用陰影為它帶來片刻清涼。

　　

　　祕密被託付給另一個人時，還能算是祕密嗎？

　　我無法定義，喉頭將欲出口的話咽了回去，距離侑熙消失已有兩年半，偶爾我還是會夢見她。夢裡她靜靜地望著我，像是期盼我給她滿意的答覆。

　　那天我問了許多問題。為什麼不會再出現？為什麼會選擇我？等的人是誰？為什麼我要幫妳？

　　侑熙回答了部分，而沒有回答的，就如同許多秘密一樣，跟著桔梗花埋在荒地下，埋在寂靜卻又不斷消逝的時間長河中。

　　每當這時我總在無語及恐懼中驚醒，實在難受到極點，後來便索性拿出紙筆寫了起來。起初不知如何開頭，便把所有記得的片段寫下，然而秘密絲毫沒有鬆口，依舊緊咬著不放。

　　不知道該說是屬於我還是侑熙的故事，又或者是關於沉默的故事。

　　自己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感性呢？我站在她曾經存在的位置，仰天試著做深呼吸的動作。

　　風流淌在我與侑熙親手種下的桔梗花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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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沉默靜靜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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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2 二---侑熙

#3 三---狐狸

#4 四---侑熙的興趣

#5 五--加氏酒吧(一)

#6 六--加氏酒吧(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