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國 - 第九章

　　女性把故事說到這裡時，男孩突然開口。

　　「其實呢，我知道人家說故事時不應打岔，可是……」

　　女性沒有生氣，反而眼神帶點慈愛：「嗯，你想講咩？」

　　「憶改企業入侵記憶之國的事，我大致上也了解了。可是有幾點，我還是有點不明白。」

　　「有咩唔明？」

　　「……我想知道，那個，憶改企業是如何在現實上，提供修改記憶的服務？」

　　女性一愣，說：「我唔係好明你嘅意思。」

　　「修改記憶彌補遺憾，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果大部份人也這樣做，不是會世界大亂嗎？」

　　聽到了對方這樣說，女性暗自對男孩的聰穎感到驚嘆。

　　她心想，不愧是那個人的兒子啊。

　　男孩繼續說：「比如說，我的願望是成為百萬富翁，憑著修改記憶，我會認為自己是富有的人，但實際上我並沒有持有那麼多的財富，那花費時不就會出現問題嗎？又或者，我靠修改記憶，以為自己曾獲得作文比賽冠軍，但實際上冠軍另有其人……」

　　女性伸手阻止了男孩繼續說下去，徐徐說道。

　　「你講得完全正確。記憶修改如果要實行，背後需要非常謹慎嘅安排，而正因為憶改企業有完善嘅系統處理現實同顧客記憶間嘅矛盾，所以先會咁成功。」

　　「哦……」男孩的表情，似懂非懂。　　

　　「首先，修改記憶第一個步驟，就係經過嚴格考核。記憶之國有個叫做人生審核嘅部門，佢會因應對方背景而評估記憶修改嘅可行性，考慮當呢個顧客擁有咗本來唔屬於佢嘅記憶後，會唔會對自己或者身邊嘅人帶嚟影響。事實上，唔少客人都只係想修改自己不為人知嘅黑暗面，例如從事風俗業嘅人想忘卻不堪回首嘅過去，咁就算刪除相關記憶都都唔會有咩問題，考核亦都到此為止。」

　　女性頓了一頓，然後繼續說：「但如果顧客進行記憶修改後，認知可能會同公眾影知有所出入，就會轉介到特別個案部門。佢哋會視乎情況，喺記憶修改入面做啲手腳。」

　　「修改記憶本身，不就是做點手腳了嗎？」男孩問。

　　「以你頭先嘅例子嚟做比喻，如果顧客想以為自己係文壇大師，贏過唔少獎項，憶改科技就會將呢個記憶植入大腦最深處，咁樣，佢就會對呢個記憶有著最根深蒂固嘅認知。」

　　「那我就不懂了。這樣堅信虛假的過去，不會很容易穿幫嗎？」

　　「你會唔會同人不斷講，地球係圓嘅？又會唔會問其他人，證實人需要飲水，呼吸先可以生存？」

　　男孩搖搖頭。

　　「冇錯。就係令顧客認為虛構嘅記憶係常識，係真理，連證明嘅必要都冇，咁樣，就算佢嘅認知同外界差天共地，都唔會帶嚟任何影響。」

　　「原來是這樣嗎。我終於明白了。」男孩表情五味雜陳。雖然覺得有點難以接受，但對這樣的架構，某程度上有點佩服。

　　「至於你另外一個例子，修改記憶以為自己富有，就唔係咁簡單。因為以為自己富有，花費模式都會改變，單係加強認知，係唔可以避免認知衝突。咁樣，就要用最後一個手段……『修改』修改記憶嘅記憶。」

　　「『修改』修改記憶的記憶？」

　　這個手段聽起來有點別扭，男孩不禁歪著頭。

　　「以你例子為例，可能會調查出顧客目前持有資產，再修改記憶，令顧客以為自己本來非常貧窮，只係委託將身家增長到如今資產值，咁最後，佢都會發現自己身家得以暴漲而滿足。」

　　「降低對方的期望值，讓人以為自己的願望得以達成……這樣，不是欺詐嗎。」男孩問。

　　「的確係欺詐。但係，你要諗下一般人修改記憶背後嘅真正目的。」

　　女性笑了笑，接著，把修改記憶的黑暗面真正道出。

　　「人呢，之所以會選擇修改記憶，係因為人性上嘅脆弱。比如滿足過去無法達成嘅願望，彌補過去嘅遺憾，同忘記痛苦嘅過去等等。如果用返你之前嘅例子，修改記憶某程度上會滿足咗客人嘅虛榮心。憶改企業令人得到虛幻嘅幸福，從而擺脫過往嘅陰影，繼續往前行。」

　　「那聽起來，倒也挺合理的。」

　　「但係，因為呢項技術太強大同太難監控，憶改企業嘅野心開始萌芽。可以修改記憶，亦都代表可以左右經濟同政局，之後嘅，就唔需要多講喇。」

　　空間寂靜半晌，然後，男孩打破靜謐。

　　「我明白了。那麼，我想問第二個問題。」

　　「問啦。」

　　「應對憶改企業的惡意侵略，記憶之國除了派出零鎖外，還有一個叫作『區塊鏈記憶管理』的機制，防止對方暗地修改國民的記憶，對吧。」

　　「正確。」

　　「我想知道，『區塊鏈記憶管理』的操作原理為何？它是如何防止對方阻止修改記憶呢？」

　　這個時候，女性卻自個兒笑了起來。

　　「你真係好學。一般人，應該會更在意薩托斯同紅枝嘅事，但你竟然會想知背景知得更加詳細。」

　　但她毫不感到訝異。畢竟，他繼承了那個人的血統嘛。

　　「我會話畀你知，不過唔係依家。而且，我更加希望繼續頭先嘅故事。」

　　「哦，好的。」

　　於是，女性從故事中斷處，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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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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