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重生 - 第2回：可怕的訪客　(5)卡塔希亞

「風好大啊……」

下車以後，我們到了一座石頭砌成的橋上，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水溝。

水溝的寬度頂多只有十幾公尺；暗藍色的水面夾著幾片白色的浪花，就像是把海洋塞進屬於河流的地方一樣。

「河流居然有這麼大的波浪啊……」

「這是海峽。」

「海峽？」

我們到海邊了嗎？

涼快的空氣擦過臉頰、朝著我們過來的方向吹過去，嘴邊傳來淡淡的鹹味。

用原來世界的觀點來看，海洋應該就在前面吧。

「這裡是一座海島，河流的出海口還要再往東邊一點。」

洛希凜不知道什麼時候紮起了馬尾，棕色的長髮即使被風吹動，也沒有要散掉的感覺。

「哥哥、洛希凜姐姐，請等一下！」

烏露爾跑了過來，銀色的頭髮在空中亂成一團。

糟糕！我忘記風會把頭髮吹亂了。

洛希凜向她招了招手，背對著海風吹來的方向。

「烏露爾，過來這裡。」

洛希凜蹲下身體、拿出另一條髮帶，在烏露爾背後動了幾下，馬上就紮起銀色的馬尾。

「這樣就不會亂掉了。」

「謝謝洛希凜姐姐！」

「不會。」

洛希凜站起身體、露出親切的微笑，後面的馬尾輕輕擺動著。

是錯覺嗎？總覺得心跳好像變快了啊。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視線，她也轉過來看著我，兩個人的視線交會在一起。

「怎麼了？」

「沒什麼。」

「那可不是沒事的眼神喔。」

「妳綁馬尾的樣子……看起來很漂亮。」

「……是嗎？」

洛希凜撥起旁邊的頭髮，擋在臉頰前面。

她一往前走，另一位少女馬上就往我這邊靠過來，兩隻眼睛都狠狠瞪著我。

「去海邊頭髮會被吹散，你身為哥哥怎麼連這件事情都不知道？」

「我……」

「小亞，他們沒來過海邊。」

「沒來過海邊？你們是『在地人』嗎？」

「在地人？」

「就是在弗希亞出生、土生土長的人啦。」

瑪琪亞哼了一口氣。

「算了，我還有報告要寫，卡塔希亞你們自己逛吧。」

「嗯。」

「還有，不准靠洛希凜太近。」

「知、知道了。」

一走出石橋，她就往旁邊走過去了。

洛希凜呼出一口氣，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

「不好意思，小亞就是這樣的人呢。」

她們的關係……該說是百合嗎？

洛希凜瞥了我一眼，馬上就開口了。

「話說在前頭，我喜歡的是男生。」

「喜歡男生……咦？」

她馬上往前面走過去。

我和烏露爾跟了上去，踏上石板鋪成的路。

不遠的地方出現好幾棟建築，隱約可以看到有人走來走去。

「這裡是艾維斯居住的地方；他們很擅長建築，這裡的房子都是他們自己蓋的。」

我們走進村莊，視野從旁邊開始，漸漸被數不清的房屋包圍了。

烏露爾睜大雙眼，看著艾維斯的房子。

「哇啊──」

雖然看起來應該是郊外，卻一點也沒有落後的感覺。

房屋整齊地排在一起，幾乎每一棟都有兩層樓以上。

不同房子的設計相差無幾，放在一起也沒有不協調的感覺；道路整齊地鋪上石磚，比城鎮的街道還寬。

比起村莊，這裡更像是另一座城鎮，只差在城牆變成了海洋。

路上的人背後都長了一對翅膀，翅膀布滿了羽毛；除了顏色以外，和烏露爾的翅膀幾乎一樣。

有個頭髮和翅膀都是暗藍色的少年走了過來。

他瞄了我們一眼，突然站直身體；像是剛入伍的新兵在走廊上看到長官經過，馬上原地立正站好、只差沒敬禮而已。

「洛希凜小姐！妳怎麼來了？」

「我帶外地人來這裡看看。」

「外地人？是其他地方的艾維斯嗎？」

少年看了我一眼，然後盯著烏露爾看了好幾秒。

「總覺得這個小妹妹……好像在哪裡看過。」

「她叫作烏露爾，這是她哥哥諾克森。」

聽完洛希凜的介紹以後，少年還是沒有移開視線。

也該看夠了吧。

她可是神明的女兒，你怎麼可能認識？

洛希凜看著暗藍色的少年，頭上的耳朵豎了起來。

「洛金先生，怎麼了嗎？」

「沒什麼。」

「你的表情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少年愣在原地，像是被貓咪堵在牆角的幼鳥一樣。

「你、你們也是艾維斯人嗎？」

「不是。」

「真的不是嗎？」

「我是薩比恩斯。」

「薩比恩斯……抱歉啊。」

少年尷尬地笑了幾聲。

「我是這裡的頭目；在這裡遇到困難的話，還請你們來告訴我，我會盡可能幫助你們的。」

他一說完就快步走掉了。

頭目？這裡是部落嗎？

我看向洛希凜，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艾維斯在大陸的每個地方都有部落，部落除了自己的居民以外，也會收容其他部落過來的流亡者。」

「總覺得他一聽到我是薩比恩斯，態度就變了好多啊。」

「只是身為頭目要作作樣子而已，他私底下對人很好的。」

洛希凜抖了一下耳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東西。

「對了，等一下帶你們去這裡的商店買點東西吧。」

「東西在鎮上買就好了吧，為什麼要在這裡買？」

洛希凜沒有回答，馬上往前面走過去。

喂、妳倒是先回答一下啊！

我和烏露爾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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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哎呀，是洛希凜小姐呀！」

一進到路旁的商店，櫃檯後面的人就向我們打起招呼。

她看到洛希凜以後，臉上的笑容又多了一分驚訝。

「老闆，我帶了從外地來的人，想讓他們進來看看。」

「沒問題，你們就隨便逛逛吧！」

「好的。」

她的人緣真好啊。

我看了洛希凜一眼，馬上就被她發現了。

「這裡的商品幾乎都是從我的商會送過來的，價錢會比鎮上便宜；有需要的東西都可以在這裡先買好。」

「……真的嗎？」

「買貴的話我退你兩倍差價，怎麼樣？」

洛希凜雙手抱在胸前；原本就顯眼的胸部被擠了上來，都不知道視線該放在哪裡了。

既然都這樣子掛保證了，就先相信她吧。

我走進擺放貨架的地方，貨架上面有各式各樣的東西。

有像是紙張的東西，還有黑色的毛皮，看起來像是從里康杜洛普身上剝下來的。

另一邊有幾個透明的瓶子，裡面裝著各種顏色的液體，似乎是藥水。

是一家什麼都買得到的雜貨店啊。

我走到某個靠近角落的地方。

貨架上面疊著幾個木頭做成的盒子，底下的標籤寫著一行文字。

是火種，一盒要３基恩。

有了這個的話，生火就更方便了……等等，我有錢嗎？

我一轉過頭，就發現洛希凜站在後面。

「給你，討伐里康杜洛普的20000基恩。」

她拿出剛才在事務所拿到的那一袋東西，遞到我的面前。

「我不缺這筆錢，你自己好好用吧。」

「……謝謝。」

接過布袋以後，我打開看了一眼，裡面裝了金色的硬幣。

一、二、三……總共二十枚，所以一枚金幣是1000基恩嗎？

我拿起其中一枚硬幣，上面寫著代表「千」的文字。

看來就是了。

「吶、知道錢是什麼東西吧？不可以吃下去喔。」

「這個我知道。」

誰會把這種東西吃下肚啊！

我往旁邊一瞪，正好對上洛希凜的視線。

「你看起來一臉要一口咬下去，把牙齒弄斷的樣子。」

「才不會有那種事情！」

「呵呵──」

洛希凜小聲地笑了起來。

真是的，這樣逗我很好玩嗎？

我走到旁邊，發現貨架上有一顆白色的球；球的外面有細細的毛，看起來很容易沾到灰塵。

這麼奇怪的東西，真的有人會買嗎？

洛希凜湊了過來。

「那是靜電球，注入魔力以後會把附近的灰塵吸起來，這樣打掃起來就輕鬆多了。」

「居然有這種東西啊……」

「嗯、旁邊有可以換的吸塵紙，記得要一起買喔。」

「好的。」

用來打掃的東西嘛……只是生活七天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還是算了。

我走到另一條走道。

這裡的貨架擺了各種瓶瓶罐罐、像是藥水的東西。

總覺得這裡好像有一股香香的味道……在森林裡的時候也有這種味道。

會是什麼東西呢？

我一邊聞著味道、一邊靠近最有可能發出味道的地方。

就是這一瓶了吧。

我蹲下身體、正要伸出手的時候，洛希凜搶先一步、把它拿在手上。

「這是用卡塔柚做的精油，可以用來消毒、而且聞起來很香喔。」

「卡塔柚？」

「是卡塔杉的果實。你們待過黑森林的話，一定也有看過吧。」

「長在樹上、顏色黃黃的東西嗎？」

「沒錯。」

洛希凜點了點頭，把精油遞到我的面前。

「給你。」

「謝謝。」

我接過瓶子、看了一下子以後，還是放回架子上。

精油……應該也用不到吧。

都逛得差不多了，還是先回去吧。

洛希凜站在櫃檯附近；她朝著我看了一眼，頭上的耳朵豎了起來。

「你沒有買東西嗎？」

「沒看到什麼用得到的東西。」

「這樣啊。」

她嘟起嘴巴，走到櫃檯旁邊堆著籃子的地方，拎起最上面的籃子。

「吶，我突然想到有東西要買，你們等我一下。」

「咦？為什麼現在才買？」

「因為是突然想到的，麻煩你們囉。」

洛希凜快步走進放了商品的地方、像貓咪一樣地在貨架之間鑽來鑽去；把我走過的地方都鑽過一遍，沒走過的地方也鑽過一遍。

除了不會喵喵叫以外，簡直跟真的貓咪一樣啊。

再出來的時候，她搖著尾巴、快步走到櫃檯前面。

「老闆，請幫我結帳。」

「好的，我看一下……唉呀，難得妳會買這些東西耶？」

「呵呵──偶爾還是會需要這些東西嘛。」

老闆娘突然瞥了我一眼，馬上又別過視線。

怎、怎麼了嗎？

「這樣算2000基恩就好。」

洛希凜拿出兩枚金色的硬幣，把買來的東西重新放進去；每一件物品都整齊地排列在籃子裡面。

簡直就像是準備送人的禮物一樣啊。

「裝好了，走吧。」

「多謝惠顧！」

走出商店以後，我走到洛希凜旁邊、看著她手上提的籃子。

「請問一下，那真的是妳需要的東西嗎？」

「是需要的東西沒錯。」

洛希凜沒有看著我，而是繼續往前走。

「吶、你比我想像的樣子還要更單純呢。」

「單、單純？」

「別在意，這是誇獎。」

這哪裡是誇獎啊。

我瞪了洛希凜一眼，正好和她對上視線。

「對了，跟我靠太近的話，這裡的人會以為我們是情侶喔。」

「咦？嗚哇！」

我馬上往旁邊一閃，剛好踩在人行道的邊緣，一頭栽進地上。

「好痛！」

一坐起身體，烏露爾馬上跑了過來。

「哥哥！」

痛死了、腦袋要裂開了啊。

頭頂傳來溫熱的感覺；直到疼痛的感覺消失以後，烏露爾才拿開放在頭上的手。

「洛希凜姐姐，請不要這樣開玩笑。」

「抱歉抱歉。」

洛希凜彎下腰，臉上卻笑嘻嘻的。

「……不過這裡幾乎每個人都認識我，他們應該不會這樣想就是了。」

「那妳幹嘛這樣說啊？」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哪裡單純嗎？」

「我、我沒有那樣說吧？」

「你的眼神早就把一切告訴我了；我可是連你什麼時候會偷瞄我，都記得一清二楚喔。」

真是的，那我不看妳了。

我的視線往下一飄，剛好看到一對像是球一樣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光是看著它晃來晃去，心情就變好了。

又是什麼魔道具嗎？

我看了洛希凜一眼，她突然愣了一下。

「唔嗯！」

她捧起胸口、挺起身體，臉頰紅了起來。

糟糕！我看錯地方了。

趕快移開視線。

「那個、我……」

「……你一定看到了。」

「對不起。」

這樣說不太禮貌，但是……好大啊。

從地上站起來以後，洛希凜瞪了我一眼，雙手緊緊抱在胸前。

「去下一個地方吧，這個時間去喝點什麼剛剛好。」

她往前踏出一步，又回頭瞥了我一眼。

「剛才的事情你忘不掉就算了，不要告訴其他人就好。」

「知、知道了。」

洛希凜繼續前進，我和烏露爾跟在後面。

……好尷尬啊。

到下一個地方之前，誰也沒有多說上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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