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諾丁赫特也有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lJvPtXG6
涅利婭跟隨在安納莉絲的身後走著，一邊環視周圍的荒僻風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XW3QYpNf
明明應該還沒走多遠，但卻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周遭已不再是繁華的街景，取而代之的是，在她眼簾中綿延不絕展開的草原。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Q1foNlZo
儘管植被因為已經進入晚秋而失去了原本的翠綠，轉而染上了暗沉的棕綠色，但她仍然對首都附近竟然存在這麼一大片草原感到驚訝。腳下踩著的狹長小徑是由剷除雜草後形成的，難以讓多人並行。偶爾經過的破舊房屋顯示出最低限度的人類活動痕跡。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MuSiSoaS
秋風失去了城市建築群的抵擋，兩人的長髮在空中肆意飄盪。夕陽從身後照映出一前一後的兩道影子，她們像是踩著自己影子般地前行著。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9TSO3uXk
安納莉絲不作聲地繼續向前走，似乎不想對涅利婭的話語做出回應。她身上那件過於寬鬆的衣服被風吹襲得不停抖動。雖然她說她「拿不動比書還重的東西」，但至少還沒到字面意義上的「弱不禁風」。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f7QuJLgzB
涅利婭沒有將安納莉絲的不理不睬放在心上，畢竟這與這幾天安納莉絲對她做的其他惡行惡狀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麼。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jENw43Cs
她望著眼前嬌小的背影，再度憶起了那些事情。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M64uP9uJ
安納莉絲首先是在旅館威脅她的性命，之後又在酒館脅迫她幫忙搬運違禁品，就在不久前，她甚至還想將涅利婭作為犯罪工具利用。但不知為何，縱使發生了這些事件，涅利婭卻始終無法感受到那些舉動中的惡意。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hGi1SJsb
第一次相遇時的對話仍鮮明地存在於腦海中。
『妳看上去不像是有必要為了成為冒險者，而做到這種地步的人。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麼，說出這句話的妳，又是為了什麼而成為冒險者的呢？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rsgytiNU
是什麼造就了妳那深不可測的強大？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eOAGBurHb
是什麼讓妳表現得有如不敢直視這個世界一般？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1SZRzYHS
又是什麼讓妳如此年幼，就說出那些就像是飽經風霜的人才會說的話？
「⋯⋯妳喜歡這個國家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932r2r7Z
安納莉絲突如其來地問道。
「嗯⋯⋯至少不算討厭吧，雖然有些地方讓我不太滿意，也有過不如意的時候，但畢竟亞斯是我成長的地方。」涅利婭答道，雖然她並不明白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而且，比跟其他國家比起來好多了吧！西邊的斯爾瑪總是因複雜的宗教與種族問題而引發糾紛；北邊的卡拉庫爾又那麼地未開化，至今都還保留著奴隸制度；而東邊的魆烏，連說話都有可能被判刑，根本毫無自由可言。嗯，我很慶幸我出生在這個國家，我喜歡這個國家。妳為什麼要這樣問？」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dlcgJ8be
安納莉絲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句『沒有為什麼』。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oBZvfmxS
涅利婭開玩笑地說道：「小安，妳該不會是想顛覆國家吧？這樣的話，我們有可能變成敵人耶！」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L1WEdzoR
「我才不會蠢到去做那種事，而且，就算妳變成敵人也一點都不可怕。」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8zN41vF0t
「嗚，又這樣瞧不起人！」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YSu6aixds
「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安納莉絲隨口回應後，在一棟木製大屋的門前停下了腳步，「到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VLBIQvsc
這句平淡的話語，間接宣告了涅利婭對於安納莉絲的種種疑問，再也沒有得到解答的機會。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0rzPCPkr
涅利婭隨之停下腳步，轉頭望向那棟房屋。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Q7YtIsvi
這棟房屋可以說是相當寬廣，與城市中常見的民宅相比，至少有著兩倍以上的寬長，然而卻是棟僅有單層樓高的樸素平房，房屋四周圍繞著約一米高的簡陋木柵欄。就精緻華美程度而言，這間房屋絲遠不及涅利婭在城市見到的那些屬於冒險者公會的建築。房屋牆體使用的是廉價的組合木材，上面塗抹著平凡無奇的灰色漆料。已經有些掉漆的牆壁上，橫向釘掛著一道破舊的厚木版，上面刻著「勇者之家」四個大字。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MrtDrneC
「這裡是冒險者公會的⋯⋯倉庫？」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gAh2bacQ
涅利婭本以為她們的目的地，是冒險者公會負責處理這些違禁品的機構或倉庫，但她很難想像那樣的地方會稱作「勇者之家」。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lIB0e9fd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p3ouZxMD
安納莉絲一動也不動地待在原地，秋風吹起她的純白長髮，在夕陽直射之下，染上了黃昏的茜金色而熠熠生輝。在她後方的涅利婭，見不著她的表情。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CtTtlKMj
啊，這個人又要無視自己了，涅利婭心想。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ZZrCz9W5
但是她想錯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hnA4NpWE
「不太一樣，這裡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daX6JdlK
安納莉絲向房屋踏出一步後，再度停下。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6mdcFCGIG
她依然背對著涅利婭，就像若是面對面，她將無法訴出即將出口的話語一般。
「掩埋場。」
「這裡是冒險者公會的掩埋場？我還以為掩埋場會建得更大，而且是露天的。原來也有這種形式的啊。」涅利婭說道。隨即她又像是理解了什麼而開口：「啊！原來如此，難怪要蓋在這種偏僻的地方，為了方便處理這些危險的東西，對吧？」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tcKHvt6O
被安納莉絲稱作掩埋場的房屋中，沒有傳出任何氣味或聲音，涅利婭耳中能聽見的，只有颼颼的風聲。在道道風聲中，安納莉絲的話語幾乎要被埋沒。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1ljqxOcW
「基本上都對，如果排除『公會』的部分的話。」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w592dvV4
「什麼意思？這裡不是公會的嗎？我以為妳是在幫冒險者公會查緝違禁品呢。如果不是的話，那妳拿這些東西要做什麼？」涅利婭心頭開始湧上不滿的情緒，但還是盡可能平和地問道。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ceG5pIzP
「把背包放下，妳可以走了。」安納莉絲說道。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QViowZBf
「小安，妳又在隱瞞什麼？」涅利婭嚴肅地問道。她再也無法忍受安納莉絲總是不把話說清楚，無法理解那些話語和行為的意義，使她感到很不好受，「請和我說實話，我又再一次被妳利用了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C7ciorkx
安納莉絲低下頭，沒有作出回應。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asftpnJA
「小安！」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3FEstEWsv
「⋯⋯妳就這麼想知道事實嗎，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只是是通往不幸的捷徑嗎？」安納莉絲將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道：「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只說實話地活著啊。」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XI9paVvk
涅利婭立刻察覺到，安納莉絲又在用那些模糊的話語想要蒙混過去。但這次她可不會再被輕易地糊弄過去了。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KuEQNyt3
「請回答我的問題！」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FnfSKPl1
安納莉絲淺嘆了一口氣。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qEF4BhGq
「事實就是——沒錯，妳又被我利用了，但那又如何？在這種地方，就算死了幾個人也不會有人知道。」安納莉絲說道，「啊，不過這裡的確是屬於冒險者公會管轄下就是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LVxbFxsH
涅利婭聽出安納莉絲語帶威脅，但她此刻更在乎的是話語中的矛盾，因此她繼續追問：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RCVc2hxZ
「那為什麼要說排除公會的部分，那又是什麼意思？」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OwxA1j724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NpCNGNZd
字面上的意思⋯⋯？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9yqxJEWP
冒險者公會扣除掉「公會」的部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YoKc9GCS
她得到了一個最單純明瞭卻最糟糕的答案。
「冒險者的⋯⋯掩埋場⋯⋯。」
「妳答對了，在我看來，這裡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而我是這裡的管理者。」安納莉絲說道，語氣中彷彿能看見到她的苦笑，「那些被使用過，已經沒有剩餘價值的垃圾，最後都會在沒有人的地方處理掉，對吧？這裡掩埋的正是那些這國家不想被人看見的部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9GsSNhWc
涅利婭陷入了比被風吹亂的長髮更亂的思緒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LjQG9aO7
安納莉絲則繼續說道：「所以，別再愚蠢地幻想成為冒險者了，趁妳還沒有踏入地獄之前。」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TacwDLRFU
「什麼地獄，什麼沒剩餘價值的垃圾⋯⋯」涅利婭擠出話，「為什麼要說得這麼恐怖⋯⋯。」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WKM8UKGq
「妳不是很想聽事實嗎？這下滿足了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LKoPPmzNM
「我⋯⋯」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TxIWPdK2
為什麼自己的內心如此混亂、如此難受呢？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xpxHwitxc
⋯⋯事實？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iHbWUUUQ
難道我是在逃避現實嗎？因為不想看到自己所認同的國家的陰暗面？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ykBp0U7j
涅利婭現在才稍微明白那句『妳喜歡這個國家嗎？』的含意。她拋下了安逸舒適的生活，離家出走，千里迢迢來到諾丁赫特，就是為了成為一名冒險者，她無法接受安納莉絲叫她放棄這個夢想——更接受不了不敢直視現實的自己。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bMYOyRxq
這樣不行！這樣算什麼騎士！算什麼貴族！算什麼冒險者！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6s5FslMKV
「⋯⋯能讓我進去嗎？不親眼見識到，我是不會死心的！」涅利婭壓抑著不安的心，越說語氣越加堅定。。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05Jrxr8hs
然而，她既沒有獲得肯定，也沒有得到否定。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pGZHOpj0
「⋯⋯呵。」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0Wz5yx9Oj
夜幕逐漸降臨，日暮晚霞將天空染成了黑橙兩色的漸層，太陽已無力充分照亮地面上存在的一切，也不再炙熱。涅利婭感到一絲寒意，在隨著時間黯淡的天色中。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rhL0Z2hw
「有什麼好笑的？」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YtFJ0ZgI
「妳說讓妳進去？這是在請求身為管理者的我的同意嗎？」安納莉絲苦笑出了聲，「那麼我問妳，妳認為進入地獄需要誰的許可？妳認為要進地獄又需要什麼樣的條件？」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0oVHNF9yZ
接連而來的問句讓涅利婭摸不著頭緒，她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安納莉絲就像是根本不期待答覆般地，繼續說下去：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jIB9EqNe
「十惡不赦的壞人？死後受審判的罪人？還是自殺的人？一般人可能會這麼想、這麼答吧。」安納莉絲的語調異常平淡，就像是刻意抑制了一般，她接著說道：「但是都不對，所謂的地獄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UC1gzrPR
涅利婭心中湧起一股近似於恐懼的不適感，隨著安納莉絲的一字一句不斷加劇，彷彿要將她給淹沒。這使得她很想閉上雙眼，捂住耳朵，然後逃離現場。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PBfo1kCG
但她並沒有這樣做，反而是更加地集中精神於眼前的畫面，等待安納莉絲將話說完。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3MPzyu4yZ
她此刻才注意到安納莉絲的兩側衣袖被手從內側握扯，因而繃緊成了一道直線。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lq1PVvoi
那嬌小的身軀正顫抖著。
「——回頭一看，察覺到的時候就在這裡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p8fskbF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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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強勁地吹拂，使草原上的草都抬不起頭，但空氣卻像凝結了般，令人感到窒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3RrthkgEd
兩人身上飄揚的衣物與髮絲在空氣中拍打出聲，但依然無法掩蓋這使人難受的沉默。是涅利婭率先打斷了這份沉默：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e8gBA94j
「小安，我不喜歡說剛剛那些話的妳，更不喜歡那些話。」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cN6tMVUh
安納莉絲發愣般地停頓了片刻，才說道：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1LHAwAb3
「那很好，反正我也討厭妳。背包放下，別再纏—」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cBx2JG4P
「不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Sreo7jeK
涅利婭打斷了她的話。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vUn665BO
「⋯⋯啊？」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KgyGqZZL
安納莉絲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這熟悉的語氣不知為何，反而令涅利婭感到一絲安心。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pDnlUYUT
「我想，那一定是因為我還不了解妳，對妳的世界一無所知，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受。」涅利婭的笑容真摯而純粹，彷彿驅散了剛才所有的憂鬱不安與壓抑，「妳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更了解妳的世界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Q0lZCmfA
安納莉絲靜默不語，而涅利婭也沒有催促她回答。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LOxn9HKSf
過了一段短暫，卻又令人感到漫長的時間，安納莉絲終於像是消了氣般，鬆開她緊緊拉扯著衣服的手，隨後開口嘆道：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8iPVNEeH
「為什麼？」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AXIbBk9N
涅利婭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不，或許反而該說是沒有準備。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TNZFJuHo
因為她只要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就好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I0LMN3zD
「如果我在這裡逃避了的話，不只是妳的世界，就連我自己也將一輩子無法接納自己。我有這樣的感覺。所以—」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BTD4H66o
「我不是問這個。」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9F0ozTDx
「咦？」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d3lo0aRM
「為什麼——總是像妳這樣既愚蠢又單純又愛相信別人的人，一股腦地想要踏入地獄？要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mAzrO2oK
安納莉絲緩緩轉身面對涅利婭，落日的最後餘暉打在她的臉龐上。她的嘴角疲憊且苦澀地上揚，並且像是很費力般地，睜大了她那雙總是不願張開的雙眼。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yIrGhLP6
這或許是涅利婭第一次清楚地看見安納莉絲的眼眸。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OV5amkNu
她的眼瞳是這個國家相當罕見的黑色，彷彿能夠吞噬世間所有的光芒，呈現出由各種負面情緒交織而成的色彩。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ZAHCnhAsu
即使瞳孔裡映照著日落的夕陽，也無法點亮那黯淡的本質。究竟是歷經了多少境遇，才造就了這對雙眸？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1Kivl1oD
那身影、那表情、那雙眼，簡直就像——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5nYPjIIT
經過無數次修補的易碎品。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6HjFPH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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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所有人都是壞人，該有多好。」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8cXReAQ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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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安納莉絲便轉向房屋門口，並緩步走去，同時說道： 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CaAY9rML
「進去之後，在我許可前別出聲。還有，先把妳的鎧甲脫掉，很吵。」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pnockP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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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１.１ 《 起於終點 》 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