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與清脆的鳥鳴聲一如既往地喚醒我,我好想繼續躺著,但智慧管家開始每朝廣播,從喇叭發出親切的聲音:
「早安,王先生,現在距離出門時間計一小時二十九分四十七秒,出門前必須完成盥洗、吃早餐、著裝等,方符合規定,否則將記警告一次。提醒您,滿三次警告將吊銷『單身自主生活許可證』。」
雖然對這類提醒早已倒背如流,我依然不把它關掉,畢竟凡事就怕意外,哪天忘記注意時間導致被警告三次,就得接受政府安排與合格且優秀的公民同住、結束單身生活,或購買經政府認證但十分昂貴的生活照料機器人(單身型)、開始非自主生活。無論哪項都缺乏隱私,我不愛。
從冰箱拿出即食早餐放進微波爐按下按鈕後,智慧管家又說話了:「本份早餐提供熱量五百大卡,提醒您今日至少需再補足一千一百大卡,全日總量不應超過兩千大卡,以免違反規定,影響到『居家廚師證照(戊級)』資格。」我的證照只能使用微波爐,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可別小瞧微波爐,有人無照使用微波爐導致爆炸,非常危險。
此時電視自動開啟,播報每日晨間新聞,頭條是大清早就有人無照過馬路造成事故,好在被牽連到的車輛要不為政府認證的智慧型自動駕駛車,要不就是駕駛人有甲級以上的駕駛執照,所以無人傷亡,只是嚴重塞車而已。
「提醒各位觀眾,做任何事情前,先考量證照。無照行為害人害己,造成社會的巨大負擔,也是政府財政赤字的元兇,危及國家安全。」主播一臉嚴肅。
歷史課本寫得清清楚楚,在久遠以前那個做很多事都不用考照,或證照可以借來租去的時代,真是人禍不斷,即使天災也往往因人為疏失徒增傷亡。我有幸活在這所謂的「完全持證時代」,每個人都持有許多證照,證照由政府訂定規則並從嚴把關,再藉智慧電腦系統全時全面輔佐,大大降低犯蠢的機率,生活變得非常安全。
假使有人證照被吊銷到歸零呢?嚴格上,證照少於一定數量就是犯罪行為,政府會將這類人關進監獄,如果他在裡面不思進取,不重新考回應有證照的話,最嚴重可以判處死刑。為了美好的社會,這並非必要之惡,而是必要之善。
完成整套流程後,我準時出門,先用「人行道行走許可證」走到公車站再憑「大眾運輸搭乘許可證」搭乘合格的公車抵達公司,途中有人因沒有許可證被拒絕上車,缺這種基本許可證真是形跡可疑,所幸警察立刻來將他逮捕,避免可能發生的恐怖攻擊,感謝完善的證照制度。
公司大樓電梯前排很多人,但我的辦公室在三樓而已,好險我有走樓梯許可證,能節省時間又消耗熱量來些微增加今日可攝取熱量,於是我走向樓梯……
碰!
打蠟太滑!害我跌倒、頭撞到擺放花瓶的展示台的尖角,不止劇痛,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起來。
「天哪!你流血了!」清潔工先生慌張地過來,作勢要摸我的頭。
「等等!」我用盡力氣出聲阻止他,問:「你有緊急救護執照嗎?」
「當然沒有啊!」
「那不要幫我止血,不然會被判刑。」
「你在這裡失血過多,我也會被判刑啊!就讓我幫你止血吧!」
「不!」這傢伙真是蠢,還需要我解釋給他聽:「沒證照進行救護,高機率造成傷口惡化,別害我。」
「那我幫你叫救護車。」
「緊急呼叫的證照?」
「也沒。」
萬一呼叫到冒牌的救護車豈不加速送我見閻王?
「你就什麼也別做了,智慧系統一定已經連線調派救護車了。」
「啊!對了,有醫護室!」他急匆匆的走了。
真笨,醫護室護士的上班路線就是走那條因行人無照過馬路而大塞車的路,現在鐵定還沒到。這麼呆,難怪會打蠟過度,政府該吊銷證照以免你繼續害人!
地板好冰,冰到我全身打冷顫。
附近排隊等電梯的同事們,沒有一個走過來,顯然他們都知道沒有證照就不該貿然行動,社會因為我和他們這些人而美好,可惜就有人不懂這簡單道理。
救護車應該快來了吧?有點睏,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沒關係,即使因失血過多就此長眠,也是印證不尊重自己的證照會使他人受害的鐵則。我或成明日晨間新聞,甚至編入國小教科書,真是光榮。
闔眼前,我瞥見不遠前的地板上立一塊牌子:「小心地滑」。
清潔工有尊重他的證照,真是棒透了!
我便安心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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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社會上瀰漫著比賽誰證照多的氛圍時,就構想要寫成長篇的東西。
棄置多年的構想,如今轉生般地寫出,但有點長,未知是否超過「微」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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