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故事：留守者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5BVs4Yx7K
◆TAG：科幻、架空、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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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恐懼，不要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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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震耳欲聾的巨大機械轟隆聲響，滾滾的從他深處穿破耳膜，好像那陣聲音是從他的大腦製造出來。當他閉上雙眼，沉入夢鄉，晧光總能聽見這般聲音。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XS0VKL8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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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巨大的聲響絕對不是什麼報喜的樂音，至少聽起來並不溫柔，更多的是制式化冰冷的運轉，大概每過十二秒會停一下，接下來是二十四秒，六十秒，然後七十二秒。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N52kXN01
晧光不懂為什麼自己能在意識矇矓之際還能算出這些東西，但他似乎熟悉機器的運作方式和轉動，他熟悉這份聲音，也知道自己恐懼這份聲音。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OANcXHX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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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冥冥中晧光聽見有人對自己說，他知道這個聲音來自於誰，但不清楚那份模樣，同時，他也知道這個聲音和硬是把自己叫醒的人截然不同。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wOY7r8Dm
「晧光，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在你頭上插香了。」他張開雙眼，兩隻眼睛瞪著已經修了又補補了又修的水泥天花板眨了眨，通常他睡醒時需要重新開機的時間大概十八秒，分毫不差，文傑每次都能驚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y5mOWX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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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是誰嗎？」文傑從身旁已經鏽掉的鐵推車上拎起一本六個塑膠環裝訂成冊的小簿子，像個專業的醫師那樣開口問診，剛睡醒三十秒的人晃晃腦袋：「晧光。」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RzP1gxqW
「標記事件？」晧光瞇眼，他記得那時天光剛暗，或許是五六點，但因為現在是夏季，所以有可能更晚。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DNcxTrYs
「我和你，去了一趟雜貨店，看有沒有資源⋯⋯我們找到了一組保存期限到2174的鮪魚罐頭，然後⋯⋯」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pceQ4npa
「地點呢？」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VQzgRIWj
「興華醫院。」文傑滿意的闔上冊子，由衷的笑：「兄弟，你安全度過一晚了。」接著他從包裡變出一個同樣他們從雜貨店偷渡出來的營養口糧，現在也不該稱為偷渡了，因為根本沒人控管，「吃早餐嗎？」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wjtGYp6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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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打開狗骨頭造型的暗褐色餅乾，口渴時就混著兩口水喝──中途一口吃完再一口，有時過一段時間晧光會覺得這些乾糧被賦予某種歡喜的意義，當然如今能夠吃上幾口食物就是高興的事，但更高興的時刻會出現在他醒過來後的第一餐進食，有時是凌晨、有時是正中午，他已經好久沒有像個正常人類那樣在晚上入睡、早晨起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98kRjVX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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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文傑是有排班的，通常間隔三天他們能夠睡上一覺，期間他們需要照看彼此的睡眠，因此他們是交錯休息的。然而非必要時刻他們不會選擇晚上，晚上時危機四伏，因此留守者會同時背負照看休息者與警覺夜晚兩件大事。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y8OvwC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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晧光啃完狗餅乾後盯著自己因為碰撞到傾斜貨物而受傷的手臂，所幸箱子裡是許多的空罐頭，他倒不是被什麼東西壓傷，而是後退時刮到了置物架堅硬銳利的一側支架，他的左手臂因此被刮出一條血痕，又因為上頭突起的釘子險些讓他感染──可能還是發生了類似的情況，因為傍晚他就立刻感到頭暈，原本這幾天身體就不太好，晧光察覺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文傑也是，因此他們朝這間興華醫院走來，昏睡過去前，他們迅速確定了標記。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YBYbHJ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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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命大，幸運也是在這樣一個荒誕接近末日裡的世界重要的影響因子，晧光多次經歷危難出生入死，儘管他不曉得現在活著和死著有啥區別，但晧光清楚曉得自己不想被“黑沌”撕碎，他親眼見過有人被黑沌吞噬，那人會先被拉伸又壓縮，好像好幾百年前的舊電視機開啟又關閉會出現的十字閃光。黑沌沒有聲音，被吞噬的人也不會有聲音，當它吃下一個人的時候，黑沌就會消散。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GjyzV1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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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嗎？」他們吃完後文傑又清點了物資才詢問，似乎不擔心對方的傷勢，畢竟對現在來講不是缺條手臂或右腳都算小傷。「我想我們可以按著計畫繼續往東邊走，如果路上那些標記是真的，大概再兩天就可以到留守區。」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t8SgcRL1
留守區，一個倖存人們聚集且互相照應的地方，裡頭會有嚴格控管的作息與分工表，雖然自由度低，但對於某些人而言，他們只需要安全。「如果你差不多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上路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4xVwBK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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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晧光搖頭，盯著文傑眼下有意隱藏的疲憊，「這區有許多黑沌，原本這回就是你的休息時間，但我用掉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dvQEDLZe
「留守區會比這裡好睡吧。」文傑用彆扭的方式表達他們可以直接出發，然而晧光持續搖頭：「不，既然知道目的地不遠了我們就再留一天吧，你得先休息。」前去留守區他們不可能再休息，文傑現在休息也的確具有必要性，畢竟再花上這兩天他就要將近一個禮拜沒闔眼了，這風險太大也不實際。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I0PRDaMY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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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傑妥協了，然而或許是疲憊到了極致，他表示現在還不太想睡。「那我們定個時間。」晧光喜歡這樣說，儘管現在的他們根本不曉得具體分秒，「在記憶數字之後，你必須休息。」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LCsaorpC
「好啦你什麼時候話這麼多？而且記憶數字永遠是我贏。」這是他們剛遇見彼此時不到兩天就發明出的遊戲，為的是更快瞭解對方，他們也為彼此做紀錄。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Fkl8qlgG
這是個蘊含許多優點的遊戲，玩法很簡單，只需從零開始，每人提出一件自己與該數字相關的記憶或事實，之後慢慢疊加上去、每次跳號不可大於三，這是為了防止遊戲太快結束，有點硬性規則也會幫助他們思緒聚焦。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cRX0xV5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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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們也有想過就算說了謊對方也不會知道，但在晧光和文傑為這個遊戲所設定的立意中，他們不會這麼做，因為這不僅只是個遊戲，他們也在交換情報──以利在另一方陷入混亂或無法順利醒來時，有效發揮留守者這個職位效能。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SlHGEaEE
好幾次晧光覺得“黑沌”這個名字並不適合黑沌，它的確又黑又混沌，但事實上帶給晧光更多的是虛無。很難敘述那種感覺，黑沌是一片平坦，一個似乎只存在二維的薄薄紙片，因此當它側著朝你過來時，你不會輕易發現它。然而當它正面對著你時，你已經被黑沌吞噬。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ZFSlfy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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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沌喜歡寄居於黑暗底下，還沒有人知曉它們是怎麼形成，又或者“它們”應該被稱為“他們”，總而言之，他們需要警戒任何沒有被光籠罩的地方，尤其在黑夜，以及閉上眼睛時，在夢裡。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qssi17qG
當黑沌出現在夢裡，它不會吞吃掉一整個大活人，它會吃基本上有可能同等於作為人類價值與存在定義的事物，記憶。有時黑沌吃的很多，那麼他們可能會忘記自己是誰、甚至整個大自然的必然定律，這等同於和廢人沒兩樣。然而當它吃的少時也不要太慶幸，因為記憶有可能就在眼皮子底下流失，但不會有人知道。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CwOXxo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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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需要留守者──不只注意黑沌會不會在現實生活中襲來，也注意進入睡眠的人是否被黑沌侵擾，聽說被黑沌侵擾時生物會下意識產生反抗，就像做惡夢那樣，有機率出現一些生理徵兆，留守者就要及時叫醒對方。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etIG7r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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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要確立“標記”，標記可以藉由姓名、彼此說好的最近事件，以及所處地點來迅速判定黑沌是否吃掉近期記憶。這又是另外一個傳說，黑沌喜歡吃名字，名字通常具有識別個人與重要定位的存在，於是人們藉由虛假的約定來誘導黑沌誤以為那些是相當重要之事──好比地點或無傷大雅的事件，一直到睡前要謹記這些約定，黑沌就有可能率先吃掉它們，至於為什麼要近期之事，因為這些記憶最鮮明也最清楚，同時它們也符合事實。黑沌不會吃虛假之物。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ysMYHGq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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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再一次的，他們需要留守者，以及“記憶數字”這個遊戲，靠著留守者他們保衛彼此，靠著記憶數字他們確認彼此。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BikzXwKU
當數字堆疊到三百零七的時候，晧光注意到文傑似乎仍沒有睏意，「不會吧，你還真不想睡？」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I9kEmBNo
「我就說我沒有睡意。」文傑撐著腦袋，頭部向右傾斜，好像左側放了塊鉛塊，「或許我們剛剛那段時間已經足夠走出這一區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KGi13s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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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你有興趣聽故事嗎？」晧光靈光一閃，他曾經聽說以前的父母親會對孩子說睡前故事，然而一段時間過後孩子與父母親的關係會產生變化，保有空間成為尊重的表現，故事越來越少，到了現在，也不會有新生兒能夠成為故事出口，故事成為歷史，歷史成為傳說。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GSAqoP2C
「你知道些什麼故事？」文傑在床上盤起腿，這個話題似乎比記憶數字更要有吸引力，其實晧光也不確定“故事”的定義是什麼──是虛構的情節嗎？還是半真半假的偽科學？或者故事也可以闡述事實、事實包裝故事？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DYmlwz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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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確定那算不算是故事⋯⋯只是我曾經聽過有人這麼說，似乎好久以前會有人在睡前專門說些什麼東西，幫助那個人入睡之類的。」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EIng6nSk
「所以你有什麼故事？」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9s33JSaaC
「我夢裡的故事。」晧光突然停頓，夢裡的記憶到底算是故事還是事實敘述？「在我入睡時，時常聽見巨大的轟隆聲，聽起來像是從一個很大的機器裡頭傳來的，那種會一直轉動、轉到你不曉得哪年哪月會停下來的巨大機器，也許會轉到世界終結。」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1gKaEGT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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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巨大的機器？」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HG0Cd625
「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晧光搖搖頭，「我是“聽”出來的，眼前一片黑、什麼也見不到，但我聽出那可能是個很大的機器，可能還有齒輪和管線之類的，總之我聽到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cWK3StUD
「這聽起來不像故事啊，比較像你夢到的事實？」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tv2FRHiQ
「但那的確就是夢啊，你怎麼能說夢裡的東西是事實？」爭論未果，文傑盤起的腿在床上伸展，腰也往後倚在已經掉漆的床板上，盯著一個個又大又小的天花板窟窿若有所思。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xkcTss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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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文傑的話裡沒有主詞，但晧光瞬間就曉得他在指什麼，「也是在夢裡，但四周沒有聲響，夢裡有片巨大白色的簾子，好像從天空一直延伸到地上，簾子後就是一個大機器──事實上我也不確定那算不算個機器，但它的確有三個齒輪，就三個，不是用什麼金屬製造而成，它們的表皮比黑還要黑，幾乎不會反光。三個齒輪從小到大由內而外組成，通通保持相同間隔，也沒有什麼東西將它們連起，既獨立又合一。」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sl7QFObf
聞言，晧光吞了沫口水，眼神可以說是震驚：「我覺得你說的才比較像事實，也太詳細了這個夢。」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x4rduf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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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想過，為什麼那鬼東西會出現。」文傑說的是黑沌，「我不只一次在想，有沒有可能黑沌就是人變成的？」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64VQ1bQn
「黑沌是人？你是說人吃人？」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aXMZeaOB
「不，我覺得這不精確。」文傑眉頭緊皺，越發覺得不想睡了，他們似乎不該挑起這個話題，「應該說某種外來生物，你不覺得它們是有意識和目的接近人類的嗎？我們都習慣認為那是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著的某種事物，但那是因為打從我們出生以來世界就長這樣，但那之前呢？更久以前呢？在人們還講睡前故事的那段時間呢？」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GiQTww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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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曾經在某間書店裡翻閱過一本科學雜誌，裡面推測了黑沌的本質。」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d8zQXs7n
「上頭說什麼？」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57SOsQpy
「恐懼。」晧光努力回憶著幾年前放在黃色架子上的那本書，在大概三分之一處，右下角那裡有著這樣一個模糊的畫面，「那本書說，黑沌有可能源於恐懼，所以它出現在黑暗裡，也生長在那，總是出奇不意，就像恐懼不曉得何時會找上門。」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mlo6muTda
「但那要怎麼解釋黑沌吃人？」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JCJm4FK7
「恐懼的確會吃掉你。」晧光彷彿領悟了什麼，他的思緒順著舌頭一句句鋪張開來，「所以才要說睡前故事，或許那是驅散恐懼？讓你閉上眼時黑暗不會侵擾你，因為腦袋只剩下那些美滿的故事⋯⋯」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zZAZui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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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指人類的恐懼滋養了黑沌，這也是為什麼黑沌會把人給吃掉。」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k564fiapd
「不是我說的，是書上說的。」晧光改口爭辯，很注重自己的立場，「我只是覺得有點道理，這樣也說得通為什麼黑沌很常在黑暗裡出現，因為人們恐懼黑暗，這是本能。」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2As58JEh2
而當你害怕的時候，就要閉上眼睛。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NkGsys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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晧光忽然愣住，意識到自己方才脫口而出什麼，「文傑，我剛說害怕的時候要幹嘛。」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BVG9myQk
「你自己說的話要我重複？你說要閉眼。」文傑岔氣而笑，還是回應。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02wOmVCN
「但這很矛盾，當你閉眼的時候你要怎麼知道敵人在哪？這是什麼心態？我記得有那麼一個動物⋯⋯總之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吧？就像你做惡夢的時候，你不應該選擇繼續閉眼，而是睜開眼睛讓自己醒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7Zjr1WC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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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一瞬間晧光彷彿又聽見那巨大轟隆聲響，踩著笨重的腳步朝他過來，他沒意識到自己正瞪著文傑，文傑期間又叫喚了他好多遍，當他終於回神，可能過了十二秒、二十四秒、六十秒，十八秒。三個齒輪背後有根黑色的軸從中心點伸出，齒輪得以疊合、卡榫終於對上，合理的聲響從頭上清脆響起。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dAYWCkC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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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傑。」所有事件的來龍去脈、從開始到他閉上眼的最後一刻，全數記憶歸位，晧光睜大眼睛，氣都差點喘不過來，「你想起來了對吧？但你為什麼還在這？你不應該在這啊，你是開拓者對吧？」他越說越急，好像有什麼巨石塊壓在他胸腔上，晧光多麼激動就顯得文傑有多冷靜，他像在交代後事，游刃有餘的宣布朗讀：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2Y94m9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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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35716－Y17，記得這串東西，你得靠這個重新啟動基地，回去後立刻更改密碼，不要做任何紀錄，不要恐懼，不要閉眼。」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aPjpBArm
說完，晧光瞥見突然顯現的黑沌，那東西偵測到了恐懼──來自於他的恐懼，同一時間晧光感受到背後被人用力推了一把，是文傑將他推入黑沌，頓時害怕、未知、困惑交錯湧了出來，他要去到哪裡？會經歷什麼？他又大力聽見有人持續朝他喊道：「不要閉眼！不要恐懼！」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WnIfuv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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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一個微微傾斜的拱型真空管甦醒，上方的玻璃片隨著生物跡象的復甦自動向右滑開，晧光花了些時間將插在自己身上的各式導管與儀器卸下。他一出力鬆垮的肌肉就顫抖，沒有辦法站起來，但他知道自己的肉體在睡眠前被調整過，這個真空管也會定期幫他們活動，因此，只是暫時沒辦法動。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nAoyDY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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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傾斜的視線，晧光看見周遭還有另外十一個同樣造型的真空管，裡邊全都躺著像等身娃娃那樣的活死人，他們圍成一個半弧，雙腳都朝著中間巨大的儀器──白色簾幕已經落下，三個最小有半徑十公尺長的黑色齒輪幽幽運轉，基地上方的透明穹頂沒有透出多少光，因為外頭全是高大驚悚的木本植物，粗大的莖幹與海一樣的葉子，這個世界只剩下廣大以及虛無。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V79eNj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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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來了，但不是第一個，卻是現在唯一一個。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WpwBAr67
不曉得坐了多久，晧光才從管子裡出來，撐著銀白色把手往巨大機台走去。他不曉得時間已經過去多久，但知道他們才剛開始任務不到十分之一──大概一百年前，黑沌侵入地球，起初他們依著造型認定這是某種武器或物理現象，大概六十年後才瞭解到黑沌是種生物，那時地球已經少去一半的人口數。八十年後推測黑沌或許源於人類恐懼、又或者它們會與這些情緒疊加，進而吃掉記憶甚至整個人，就像是有意識的要取代人類，或者人類自願被恐懼吞噬。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L1fh1s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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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架設完後機器也確立完工，他們在龐大的數據庫不斷模擬和黑沌的接觸關係與建立各式機率檔案，起初他們仍保持三天內會甦醒的規律，然而黑沌也襲來基地，為了不直接被吞吃掉，十二人選擇進入長期休眠狀態，這本是計畫的最後一步，若人類真的沒法戰勝黑沌，那麼就讓一批人進入真空管，等到外頭的人真的被吃光時，黑沌也只能侵蝕他們的記憶──這是他們相當後期的發現，黑沌只能吞噬甦醒時候的肉體，當生物進入睡眠時，它們只能吞吃記憶。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AoyvYAT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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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在真空管裡所經歷的一切，晧光逐漸有了頭緒──黑沌的確來到夢裡找他們了，他們可能也已經被吞噬了好多遍，然而因為機器至少能運作五百年，他們只是不斷的遺忘又不斷的累積刷新，如今，晧光甚至不確定自己現有的記憶是哪來的，他搞不清楚自己因為什麼契機甦醒、也不瞭解為何仍能保有記憶。黑沌究竟是另一種生物或者人類的副產品？還是那有可能是人類的更高層次？他們並非消失，只是進化。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r70IzS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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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曉得。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WJq9VjWB
當晧光看見連動著機器的電子時鐘時，他忍不住發抖。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6Hiun7T2z
2484年。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O8twygsb
距離他們進入真空管已經過了三百多年。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UqHtQ1SE
只有他一個人。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SL72LG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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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計畫裡頭他們每人都被安上一個職位，為的是當最後一步真的來臨，他們需要有事先預備好的藍圖──那時，晧光得知自己是留守者，也就是擔當甦醒後要帶著真相再次進入數據中將大家喚醒的角色，這是依照性格與能力多樣數值安排的。留守者可能不會是第一個清醒的人，但當他清醒後他必須視情況判定是否要再次進入系統將其他人帶出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dvtOeeM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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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帶出來的方法只有一個，他們昏睡前都已經被植入好一份只有自己與系統知曉的關鍵語，即是恐懼之物的反面──一件最美好的事，他們要想著最美好的一件事入眠，這樣黑沌最不容易找上門，然而也因此容易迷失在夢中，所以其實甦醒的關鍵就在激發恐懼，但這一步很危險，因為此刻黑沌會出現，人或許因此甦醒了，但守在外頭的黑沌也會像堵在洞口旁的猛獸把兔子吃掉。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6BvypIQ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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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晧光始終疑惑，他本應才是留守者，但為何是文傑將他帶出來？文傑作為開拓者不用選擇這條路，但現在好像他才是那個留守者。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N1LaUxYmU
在晧光將文傑最後對他說的那串密碼輸入到機台後，機器運作的轟隆聲響發達起來，眼前平坦的白色牆壁也浮出帶著電子雜訊的畫面，顯示的是編號476B──相當怪異的數字，他記得現在執行的這個任務應該就只是單純的476，這樣看起來似乎應該還要存在一個476A，晧光推估這是預留給未來、也就是現在的任務單。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MbcXJV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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晧光也從中發現了476B與476的不對等處，自己的職位不再是留守者，他的身分和文傑調換了，更改的人正是仍然還是開拓者時期的文傑，終於晧光意識到這是476、也就是這份任務的第二階段，文傑是第一階段的領導者，現在則換成他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el1oIO6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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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用意在哪？晧光痛苦的望向身後一排猶如已經沒有生命的雕塑，這絕對不是文傑一個人的決定，而是他們本來就是如此計畫，要讓自己成為開拓者，但為什麼是──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u48lVBlDn
不要恐懼。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0Y0T6fbP
文傑的聲音將他抓了回來，恍惚間，他幾乎以為有人真的在對他說話。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9ektGhhf
不要恐懼、不要閉眼、不要恐懼、不要閉眼。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iySPGGDm
晧光轉身，重新面對巨大的機台，頭頂上像投影出來的深綠草木密密麻麻的讓他發顫膽怯。他又對自己說了一句：不要恐懼。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Fwl5aX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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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隨著仰起的頸脖滴下。恐懼仍然存在，但他的靈魂更加堅韌。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3Xkj6Hoj
首先，要去確認地下一樓的功能室一切指數是否穩定。晧光低頭撐著銀白色的儀表板面，沒注意到身後閃現的黑沌只出現了幾秒就立刻消散。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1Md0jQ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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