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 技能交易所

「早安，請問今天有進貨會畫圖的技能嗎？」

一大清早便踏入交易所內，男人頂著一雙熊貓眼，禮貌且有些疲憊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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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樣問，史塔夫小姐緩緩飄了過來。

「有的，今天剛進貨了幾點繪圖技能。不過先生，據我所知您是一名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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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史塔夫小姐所說，男人是一名不怎麼賺錢的小說家；名聲普通、題材普通、產出速度普通、文筆也普通，儘管如此，他熱愛寫作，並試圖以此維生。起碼在今天之前，史塔夫小姐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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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當然。我可沒打算賣掉自己寫故事的能力。」男人擺擺手哼了一聲，又左右看了看，確認周圍沒其他客人，才靠近史塔夫小姐悄悄地說：「我要用我的歌唱技能換繪圖技能。」

「這是個不錯的交易。」

「對吧！反正我也只能在浴室自娛自樂的時候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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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臉自信的笑道，被他的笑容感染，史塔夫小姐也淺淺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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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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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塔夫小姐轉身，如同她飄來時一樣輕輕地漂走。

也許是需求即將獲得滿足，男人富有餘裕地看著史塔夫小姐的背影。又瘦又高的史塔夫小姐背後有一雙金色的翅膀，這略帶宗教性質的設計畫在那白色機體上帶著些許諷刺，她伸出細長的手從牆壁上滿滿的透明抽屜中拉出一格，再從中取出好幾個透著不同顏色的半透明珠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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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些珠球一個一個好好地放在專屬托盤上後，史塔夫小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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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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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點了點頭，他的視線打從剛才就沒從珠球上離開過，不過史塔夫小姐並不在意，來這邊交易的客人大部分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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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塔夫小姐把托盤往前又推了一些，便伸出相較右手扁平了不少的左手放到男人額頭上，隨即一顆透著淡藍色光芒的珠球便被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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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下您的歌唱技能一點，請選擇你想要兌換的繪畫技能。並提醒您，所有的技能效果都是一樣的。」

「嘿！你怎麼知道我正想問這些不同顏色的珠球有什麼差別。」

「您不是第一個這樣提問的客人。」史塔夫小姐眨眨眼睛，「沒有任何差別，顏色只是因為好看，自由選取只是因為總是有客人認為我們隱藏了更好更棒的技能。事實上一點的技能就只有一點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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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男人再次回來交易所。

他這次的臉色更加悽慘，連頭髮都抓得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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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有什麼我可以幫助您的嗎？｣

「當然，當然。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前陣子有來交易過技能。」

「是的先生，您使用自己的歌唱技能，換取了繪圖的技能。並且交易的點數為一點。」

「沒錯，很好，你還記得。那這件事情就好說了，我想請問一下……」男人左右看了看，傾身向前湊在史塔夫小姐耳邊詢問：「不同的繪圖技能會影響畫風嗎？我是說作畫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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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塔夫小姐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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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繪圖技能並不會影響畫風，能影響畫風的是您本身的美學經驗。或許您要交換一點美術天分技能，幫助您的繪畫技能更進一步？」

「喔，這聽起來還不錯，不過我不確定我還有沒有多餘的技能可以交易。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

「總是會有的，先生。建議您可以想一想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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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塔夫小姐邊說，邊把放在一旁的牌子挪到男人面前。牌子上寫著「根據交易法第3282之7條規定，禁止從業人員主動提出建議交換的技能。」

男人摸摸鼻子，他對交易所不是很了解，現在看來似乎有比想像中更多奇怪的規定。他開始好奇史塔夫小姐這一行是不是很容易遇到奧客，不過這不是他現在應該關心的，於是他把視線移轉到史塔夫小姐後方，那一整片玻璃做成的抽屜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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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格抽屜都不大，目測應該只有十或十五公分長寬，但拉出來卻很長，可以容納不少珠球。

男人猜想，會做成透明的，應該是為了讓客人清楚看見抽屜裡的珠球都被確實取出的關係，但這些抽屜上並沒有標明是什麼技能，也沒有提到一個技能是否只有一格抽屜，若真有人要動手腳應該還是有方法辦到。

儘管如此，光是想到要把這些抽屜的對應位子記起來就令男人頭大，也難怪會使用史塔夫小姐來擔任從業人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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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下，特別會放屁算嗎？」

「先生，這表示您缺少健康的腸胃，建議您兌換健康技能。」

「那……不怕孤單呢？我可以一個人待在家很久。」

「先生，這表示您缺乏與人互動的能量，建議您兌換社交技能。」

「那事先想到不好的可能性呢？這算是未雨綢繆了吧！」

「先生，這表示您缺乏積極正向的思考，建議您兌換好心情技能。」

「呃、好吧。或許、或許，就算有再不開心的事情，只要睡一覺起來就會忘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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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想破頭的男人心虛地看著史塔夫小姐。

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過了好一會才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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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詢問一下，先生您突然這麼希望增加繪圖技能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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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別開目光皺了皺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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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就是——」他語調抬高後停頓，最後連同嘆氣聲一起吐出後句：「寫文章太賺不到錢了。」

「可是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噢，當然，當然。我早他媽第一天入行就知道這行業賺不到錢。」

「請不要使用髒話，先生。如果您使用的髒話更帶有針對性，我方可以提起訴訟以維護從業人員的身心健康。」

「噢，好吧，對不起。我只是太激動了。史塔夫小姐，妳或許不知道，當妳發現跟妳同期的創作者收入是妳的四倍時，妳也會跟我一樣激動。」

「這聽起來確實是會令人激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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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臉「對吧」的攤手接受了史塔夫小姐的附和，而史塔夫小姐也很有禮貌地攤平右手，示意男人繼續往下說。

不過男人似乎已經宣洩完情緒，他奴奴嘴又嘆了口氣後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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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我跟那位同期創作者創作的內容差不多，只差在我們一個是寫文一個是畫圖，可是我們的支持者、觀看數、收入，都天差地遠。」

「所以您覺得只要學會畫圖，您也可以變得跟您的同期創作者一樣？」

「當然！雖然不會馬上，可是圖片比較受歡迎是事實，只要我買了夠多的繪圖技能，能畫出漂亮的圖，一定可以吸引更多的支持者。」男人很有自信地說。

「那麼您就更應該把您現在擁有的技能兌換成繪畫技能才對。」史塔夫小姐說著拍拍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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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於規定，她無法親口說出是怎樣的技能，但男人清楚知道她的意思。

男人現在能換的，彼此都知道的，也就只有寫作上的才能了。可是他捨不得，即便他知道寫作的才能不等於創作的才能，然而男人好歹也寫了快十來年，要他捨棄會寫文章的自己，實在太過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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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可以拿我的健康來交易嗎？」

「很抱歉先生，根據交易法第1135條規定，為了維護交易者的身心健康，禁止將一定數值以下的健康技能進行交易。」

「說的也是，雖然我也不覺得自己多健康，但被拒絕還是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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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男人垮下肩膀，史塔夫小姐再次重申：「我很抱歉，但這是為了先生您的安全。過去有過太多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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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揮揮手打斷史塔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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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執行上的難處。或是說，有可能用技能點數以外的東西做交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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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指的是錢。

雖然他沒有，但他聽過不少有錢人購買技能的傳聞，當然，這種事情從來沒有被證實過。不過他現在都這麼可憐了，說不定史塔夫小姐會網開一面透露一點消息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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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然，史塔夫小姐彷彿嘆氣般低下腦袋側身，男人不知道她剛才做了什麼，只見一塊螢幕突然從天花板降下，隨即開始撥放影片。

影片中，一名男子趁著交易的時候一次性搶走兩顆珠球，史塔夫小姐還來不及阻止，男子便粗暴的將珠球全往自己胸口塞。到這邊的過程還很正常，半透明的珠球一如正常交易地慢慢融入男子體內，可還沒過一分鐘，男子突然跪到地上，一下抱著腦袋，一下扼住自己喉嚨，痛苦得開始在地上翻滾；明明是一部沒有聲音的影片，卻能從男子誇張的動作中輕鬆腦補出淒厲的慘叫聲。

甚至這還不是結束，等男子終於停下動作，男人才發現男子的右腳就像消氣的氣球一樣扁了下去，這完全不合邏輯的畫面讓男人嚇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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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看嗎先生？接下來還有抓狂裸奔的、失去溝通能力跟意識的、不斷自殘的，以及爆血而亡的。」

「不、不了……我從不知道……」

「先生，一個人體內擁有的技能數量是固定的，增加了超出預期的技能自然會使體內技能產生混亂跟衝突。」

「可、可是這樣，難道一輩子都無法增加技能的數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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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感到非常絕望。

他很清楚自己在寫作上的技能數應該不會太多，充其量就是比一般人稍微多一些而已。因此，除了捨不得以外，他更不敢，不敢真的將寫作技能兌換成繪畫技能，萬一換過去之後，他畫出來的圖還是很難看、還是無法吸引更多支持者，不就證明他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創作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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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先生。」史塔夫小姐站回到他面前，「技能會因為使用而熟練，也會因為學習而成長，一直努力創作到現在的您，應該是最了解這點的人才對。」

「也就是說……」

「是的。」

「只要我把所有可以換的技能都換成學習點數，就能快速增加我的技能數量了吧！」

「您可真是個邏輯鬼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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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男人再度回來交易所。

這次他的氣色比上次好了一點點，卻帶著更多生人勿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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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先生，換成學習點數之後還習慣嗎？｣

「別說了，我現在才回想起重新學一個東西有多辛苦多讓人厭煩。這種明明以前都會卻要從頭開始的感覺簡直令人崩潰。」

「原來如此，那麼您要兌換一點耐性或是享受點數嗎？」

「不不不，我現在只想換回我原本的寫作技能，應該還沒被換掉吧？」

「是的先生，寫作技能目前尚無人兌換。但要提醒您，您目前學習的成果還未能增加技能點數，你確定要直接兌換回來？」

「對，當然，透過這件事情我學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不付出努力的抱怨比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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