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心小故事 - 《過往雲煙》

　　薰風輕拂，芙蓉斗攢，紅裡透白舒展怒放，含笑佇立，盈盈欲滴。映襯的綠扇有的輕躺，有的亭立於碧波之上，似層層綠浪，如片片翠玉，將玉池蓋得嚴嚴實實。清香陣陣，沁人心脾。

　　她為一芙蓉精，積年前未隨其他同伴遵循自然法則，年深日久不曾凋謝，聚天地陰陽之氣，乃幻化為精，能象人之形。今日她久違現於人貌，坐綠扇之上，雙足踐起層層漣漪。

　　落水聲突如其來，回首一男子映入眼中，他全身浸在池裡，雙眸對視，男子赧然。方才瞅見這玉池中的清秀佳人，他竟看走心，內心嘆真一清水芙蓉，雙足卻未踩實，跌落池中，實在丟人。興許是看他樣子狼狽，她忽地嫣然一笑，卻叫他又再次看走了心。

　　男子趕緊爬起：「鄙人蘇聿，敢問姑娘芳名？」

　　聞言她稍稍顰眉。她生來即是芙蓉，如今不過是成精，能化做人態，多了點兒性情罷了，名字是沒有的。

　　見她久未答覆，蘇聿想莫是冒犯了，正要賠個不是——

　　「你猜？」話音方落，她又莞爾。

　　蘇聿征了半晌才回過神，傻里傻氣道：「要不我喊作芙蓉姑娘？」

　　芙蓉姑娘巧笑倩兮，不錯，她本是芙蓉，也挺合適。

　　這之後蘇聿時常至此，探尋佳人身影。他不瞭解芙蓉姑娘從何來，而她亦不願說明，他便當作是場邂逅，邂逅了失足落凡的仙女，得來不易，為此傾心，對她道盡世間百態，人間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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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蘇聿攜蔻丹前來，她不曾見過任何胭脂粉黛，忽地雙眸雪亮，像個孩子瞅著新奇事物，他心裡得意，瞧她甚是可愛。細心為她塗抹十指蔻丹，見她欣喜不已，萬般想寵溺的意念染上心頭，他隨即彎下身——

　　「別折！」她驚呼。

　　「啊！對不住！」

　　蘇聿不禁道：「我瞧這枝芙蓉生得好，想贈予妳罷了......」

　　沉默半晌，她嘆口氣：「花兒會疼的。」

　　「真的對不住......」

　　見蘇聿一臉悔意，她也確實不來氣，向他道了聲謝謝，回眸莞爾，一笑傾城。

　　待蘇聿離去，她瞅向方才被他折了一點的芙蓉枝，已呈半臥。

　　「對不住了，他並非有意的。」她替他道。

　　低下身探手輕撫，霎時間，芙蓉又玉立亭亭，再次喧囂那僅有芳華。她欣然，瞅著自己紅艷艷的十指蔻丹，回憶起蘇聿的體貼，忽地一征，她是不許擁有感情的，為何？乃她為一芙蓉精，化作精，等同踏上修仙之道，渡天劫、破心魔，悟自己的道，本就不應踏入紅塵。況且蘇聿是人，人的壽命是有限的，與她不同，他們終究不可能攜手相伴一輩子——

　　思至片刻她憤憤將手在池中用力搓揉，任由池水稀釋緋紅，最後殆盡，僅餘一片碧波，像極了無盡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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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復一日，蘇聿依舊亭午至此，不時攜點兒小玩物，令她每每目不轉睛。她已許久未化回真身，長時間以人貌現世，不免是內心也盼著每日見到蘇聿。

　　但今日，卻未待到那人。

　　旬余過去，日將暮，蘇聿終於出現，扛著大囊袋，彷彿替自己失蹤多日賠罪般，苦笑伴隨歉意，可她瞪圓的杏目只容得下那身上深淺不一的傷痕，血染衣袂，腥味撲鼻。

　　「怎麼回......」

　　蘇聿打斷了她：「芙蓉姑娘！——」

　　他已全然知曉，眼前姑娘並非凡人一事。村裡的高僧幾日前發現了她，喊她是隻精怪，芙蓉化作，精怪以人態長時辰於世定亂其元神，恐作怪，禍害人間。蘇聿哪能眼睜睜看村裡的人圍剿他的芙蓉姑娘，便肆意勸阻，見蘇聿憤然袒護這精怪，村裡的人怨他早已被芙蓉精攝走了魂魄，蘇聿看事發已然不可收拾，連夜揣著家當，一路上屢遭暗傷，避了數日，可他不理會那些疼痛，任由毒針滲骨，硬是咬牙至此，欲攜芙蓉姑娘離開。

　　「妳願隨我一同走麼？」

　　語畢，忽地眼前一黑，蘇聿最後瞅見芙蓉姑娘神色驚慌，又彷彿聞言她喚了他的名。

　　呵，去他的禍害人間，他不禁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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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可想清楚了？」那聲音如是道。

　　她平心定氣，點點頭。

　　「給了元神，妳將永生永世以真身之姿，不可再象人之形，亦無法修仙，僅能是一般芙蓉。」

　　她又點點頭。

　　「區區一介人類，竟讓妳執意如此捨去積年來的修為？」

　　見她許久未答，又一陣唉聲嘆氣：「罷了，我便達成妳的心願，村民們會遺忘此事，然他甦醒後，亦將全記不得，會徹底忘了妳。」

　　「芙蓉不悔。」她堅定道。

　　「芙蓉？是妳的名？」那聲音稱奇，經年來，從未見過精怪擁有名字。

　　她再次點頭，望向那逐漸冰冷虛弱的軀身，往事歷歷在目。什麼時候她早已淪陷，是他當時欲折芙蓉予她麼？還是他溫柔替她上了蔻丹？抑或是他喊她芙蓉姑娘？興許是他在她百餘年來的風平浪靜中，一個晌午，玉池清香陣陣，萬籟無聲，他驀然出現，打破寧靜，一臉赧然，卻惹得她嫣然一笑，忽地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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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年過去，碧波玉池，綠扇滿萍，菡萏婉約，唯有一芙蓉開得甚好，安静從容，不濃不淡，清雅脫俗。

　　亭午，一女子身著茜色襦裙，桃李年華，剪翠妝紅，花容玉貌。她巧坐於綠扇之上，雙足泛起漣漪，哼著曲調，猶如曉鶯。

　　落水聲突如其來，打斷曲兒，女子回眸，一男子驀然出現，全身浸在水裡，赧然搔首，惹她莞爾，一笑傾城。

　　男子征了半晌，趕緊起身——

　　「鄙人蘇聿，敢問姑娘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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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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