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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臨，雨聲又起，如昨日一般，今日亦是個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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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雨沖刷後的石苔褪了色，曾經的回憶被翻出，熟睡的落塵的思緒停留在回憶，那是一段他不願想起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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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落塵的約莫不到十歲，視線比同齡低矮，也是師門當中唯一武學未達標準的，總被教導武功的小師叔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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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若沒挑完水，你可甭用膳了。」尖銳的聲音，是幼年的落塵忘不去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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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伯總是獨自閉關，二師伯是師門核心人物，一般都不會過問弟子操練的瑣碎，而三師父負責的是經綸，從不到武場監督，只會在書院轉著，如此，就讓某些小人有了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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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在大暑天氣，落塵卻得穿著冬襖繞著武場跑圈，若是碰上下雨，其他弟子都得閒歇息，他卻仍訓練著，只剩單衣在外，經常淋到著涼，導致落塵每次聽見雨聲都反射性的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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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最害怕的便是摺扇散開的聲音，同時伴隨著一聲斥責：「腳程又慢了，再加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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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叔對於落塵的刁難也不是無來由，整個師門上下只有他是三師父的後嗣，自從出生下來便是內門弟子，又衣食不缺，丹藥不絕，而其餘弟子都是經過層層試煉才入門的弟子，連小師叔自己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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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落塵這種從出生便高人一等的弟子，小師叔便在無人管得著的角落，偷偷折磨著落塵，像是比其他弟子多跑了幾趟水，或者從來都吃不到熱騰騰的晚膳，又奈何小師叔特別能討好三師父，落塵的委屈無人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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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後來，洛嶽發現了躲在馬棚偷偷吃饅頭的落塵，滿臉淚痕，像極了隻棄貓，與平常捏著他臉、在他的書冊上隨意畫押的頑皮同門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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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洛嶽便偷偷觀察著落塵，在每次他被加重訓練時主動分攤，還替他留了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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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對這突然的示好有些疑惑，不過久而久之，落塵對洛嶽的態度不再那麼惡劣，頂多搶了他的習題簿，幫他補上那些不會做的空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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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落塵還是會偶爾言語調侃一下洛嶽，時不時拌拌嘴，這也是他在師門交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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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雷鳴，讓因夢而睡得淺的人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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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醒後在床上翻來覆去，聽著雨聲又覺得不安，便起身去找一旁還再溫書的洛嶽，蹭了蹭他的肩頭說道：「為師睡不著，陪為師說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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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天的也沒個清靜。」但一頁頁的翻著經綸著實頗感乏味，洛嶽乾脆合起了書，轉頭看向落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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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又想起了小師叔。」落塵拖著腮幫子，眼神裡卻寫滿了難過，像佈滿烏雲的天空，感覺隨時都會猝不及防的下起淚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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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的眼神也毫不避諱的直視落塵：「想他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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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雨……為師好怕。」落塵垂下了眼簾，一滴淚水划過下顎，三言兩語也說不清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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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伸手揉了揉落塵的眼角，擦拭掉那些淚滴：「他也已經被逐出宗門了，又何必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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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起身，將雙手鉗在落塵腰上「可是為師……欸。」落塵被一股力量抱起，又轉了個身，面對著洛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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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將落塵放在了書案上，跨部頂在邊緣，將落塵牢牢釘在桌上，落塵被如此舉動搞得侷促不安，一點也不敢直視洛嶽火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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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難得主動安慰人，但對於身前人躲避自己的目光甚是不快，低沉沉地說了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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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的臉色像熟透了的桃，羞紅了臉，勉強瞥了頭，對於洛嶽直勾勾且豪不避諱盯著自己的目光感到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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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晚點再……為師還沒傷感完。」落塵撓了撓洛嶽撐在一旁的手，卻不料反被扣住，落塵看向自己被抓著不能做妖的手，悄咪咪的說了句：「你先……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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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沒看我了。」洛嶽抓著落塵的下巴，讓他與自己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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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這次試探性地抬了抬眼，洛嶽的眼眸子深不見底，藏著的萬千心思也無法一眼看穿，落塵也只從其中瞧見了他對自己方才傷感的關心有多麼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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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為師了，你今天怎得如此。」落塵看著身前人，問出了從剛才開始就有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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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緩緩道來，語氣卻漫不經心：「怕你太難過，不睡覺，明日早課又得我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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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小王八蛋……」「你大王八。」落塵剛說出的話立馬被洛嶽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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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這次毫不迴避的凝視著洛嶽的雙眼，訕訕道：「你說說，那時你怎麼想的，冒死把為師的師父帶來武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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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順眼。」洛嶽的回答簡單明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洛嶽的腦中飄過一思念頭：「或許，你可以說說，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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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就想收你，怎麼，有意見？」嘴硬的功夫一如往常，畢竟原因實在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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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落塵原本想著洛嶽在課堂時都冷面冷心，怎麼捉弄他都靜如止水，卻會不計前嫌的主動分擔他的操練，也會將在大雨之中淋到昏厥的他抱回屋內，細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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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兒，你對大師伯撿來的那兒有興趣？為師看你都會教他課業。」落塵被師父注意到自己的心思總落在洛嶽身上，師父便給了他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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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此為何意？」落塵沒有想過自己的想法這麼快就被師父發現，小臉通紅，怯生生地問：「師父……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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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聽大師兄所言，那人並未拜入師門，只是收留著，若是塵兒有興致，為師帶你去尋大師兄，讓塵兒收他為徒。」落塵師父笑著摸了摸落塵的頭，牽起他的手便往大師兄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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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長廊，又走了一點小路，一間在山崖旁的簡居出現，周邊圍繞著竹林，還有一條瀑布接著的湖泊，看著不像有人所居的樣子，著實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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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瀑布之下，一個身影在被冷流沖刷。
「大師兄叨擾，師弟帶徒兒來向師兄問好。」「大師伯好。」落塵與師父雙雙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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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須客氣，何事？」大師伯隻眼未睜，平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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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冒犯，只是我這徒兒想收你不久前撿回來的那孩子做徒弟，還得來問問師兄的意思。」師父了當地說出了此行的目的，還將扭捏的落塵推至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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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無妨，為兄的自是答應，只是落塵，你真的想收那孩兒嗎？」大師伯的眼神直直打入了落塵迴避著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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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伯，是。」落塵眼裡難得的堅毅果決，回擊了那個質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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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氣魄，只不過你與他歲數無差多少，只可拜為親傳，免得亂了輩分。」大師伯又回到了靜心修練的狀態，補了句：「為師自會與他說明，落塵明日便來我這將他領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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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大師伯！」落塵對著大師伯行了大禮，而後屁顛屁顛地跟著師父回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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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落塵問了一句：「師父，能讓我的徒弟與我一間屋子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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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師門這兒是不行的，你看為師，不也不讓除了塵兒以外的徒弟進出為師的寢間嗎？」師父無奈的皺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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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心思總是如此單純，師父看向落塵失望的眼神，緩緩道：「等你往後出師，自各兒定規局就行了，別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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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以後要建一個山居，要和我的愛徒一個屋子，還有還有西面要建一個後廚，然後……」
「塵兒最有想法了，為師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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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與師父走著小道，準備回去收拾一間屋子讓自己的徒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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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打破了回憶，「方才在想什？」洛嶽的聲音喚回了再次陷入回想的落塵，一時沒察覺自己還坐在書案上的落塵猛得抬起了頭，倒楣催的，往洛嶽的下巴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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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被撞得吃痛，發出了呃哼的嗚咽，卻用手摩娑了落塵的頭顱：「早知道就不該把你抱來桌上，應該把你捆在榻上強迫你睡覺，盡麻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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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不是有意的……只是你剛剛的眼神，讓為師想起了為師說要收你為徒那時候的場景。」落塵伸手抓上了正在自己頭頂輕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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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為師也是這麼直接了當的和大師伯說要收你為徒的。」落塵小聲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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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看著洛嶽的眼神不再迴避，洛嶽淡淡說了句：「然後我就這麼被扔給你了，真是謝了你了。」而後托起了落塵，直往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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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這一晚上被抱得可太多次了，以免又不小心傷到洛嶽，問了句：「你要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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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嶽：「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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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落塵的背觸碰到柔軟的被榻，他突然覺得，明兒早課又不必親自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