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結束後,七皇子帶著國師趕到御史台,樊文紹剛打開一份公文,沈嵐歆在一旁已經趁他上朝時批了多份議書。
七皇子帶著年邁國師入座一旁,等樊文紹開口。
回覆完第一份公文後,樊文紹看了眼不為所動的沈嵐歆,又看向七皇子,最後才走到國師面前,「小輩見過慧敬法師,今日請您前來,是想讓您幫忙看看我的侍女沈嵐歆。」
七皇子一愣,原來樊文紹喜歡的是他身旁的侍女嗎?可這怎麼還找國師來看?喜歡的話直接找他要個賜婚就行,何必如此麻煩。
慧敬法師點了點頭,捋了下略長的鬍子,「老衲進來後便發現,姑娘並非尋常人家。」他走到沈嵐歆面前,站著俯視她,沈嵐歆見狀只好也跟著站起身來。
「民女沈嵐歆見過慧敬法師。」
「姑娘可是九月十五來到帝璟?」
樊文紹身子一震,九月十五不就是侍女首選當日?
「是。」他聽見沈嵐歆回答。
「姑娘是帝璟的福星啊。」慧敬法師轉身朝七皇子一拜,「皇上可還記得年初時老衲曾為帝璟卜過一卦。」
七皇子想了想,是有這事,那時自己還對這些玄學半信半疑,只記得父皇臉色很是凝重,國師算出帝璟這年將由小人當道,若找不著破解之道,兩年內將改朝換代。
當時父皇聽後是震怒一場,還將國師等一眾弟子關入牢內,後來邊境戰事突發,將軍率領隊伍頻遭突襲,隊伍內有內奸,前線傳來消息是節節敗退,失守了許多城池,皇上見此情景,想起國師一番話,趕緊命人將他帶出。
再後來雖有國師暫時壓制,但終究治標不治本,外有蠻族騷擾,內有河獅水患,人民怨聲載道,帝璟不得安寧。
直到九月十五那日,慧敬法師前來覲見,說破解之道已然出現,只是他無法摻和進去,一旦有人插手此事,帝璟將再無鼎盛之時。
「國師的意思是,她就是破解之道?」七皇子這才認真看了沈嵐歆一眼,這個突然出現在樊文紹身旁的侍女竟有如此大能耐?
「皇上不如問問這位姑娘。」
沈嵐歆見所有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斟酌再三後坐了下來,現在局面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自己反正最後還是要走,再繼續藏著其實也沒多少意義。
「國師也看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我就直說吧,你們所有人對我來說都是書中人物,而我熟悉此書內容,才能利用這個優勢來扭轉本該嚴峻的局勢。」她看向七皇子,「為羅依依報仇,讓她與南宮珉相識,是我的第一步,羅依依若死了,南宮珉最終會走入歧途,並利用清音閣的勢力,將這片大陸,不只是帝璟,全都攪得一團亂。
「再來是河獅水患,今年內不解決,明年大水依然復發,太上皇與內閣討論後,將派遣樊文紹前往當地勘查,他會在那裡被民怨所傷,死裡逃生卻留下病根。
「主角是樊璃,依照原故事發展,她會在春園聚會被毀容,隨後快速嫁給之諾的哥哥,並在他家中受盡折磨而亡,她會重生,重生後雖然還是被毀容,但她有前世記憶,她會憑前世記憶,除掉之諾一家,而後與將軍在一起。
「再來是皇上您,朱家二老不除,您將會在登基後被迫迎娶朱家小姐為妃,縱使您不碰她,皇后娘娘心中還是鬱結難舒,最終為您留下子嗣,並扶養其長大後含怨而終。」
七皇子沉默了,是了,在他還未登基時,朱家權勢已然籠罩帝都,若非清音閣幫助,他是該娶朱家嫡女的,「這些都是因為妳才改變的嗎?為何在這其中朕完全看不見妳的身影?」
沈嵐歆嘆了一口氣,「我並不想如此高調,皇上與清音閣有所聯繫,該知道這些情報全出自一個神秘人,那人幾乎每日都會於清音閣訊息暗處投遞一次訊息,並且對帝璟所有人都極為了解。」
這下七皇子完全信了,這個神秘人南宮珉有向他提起過,這件事除了羅依依、南宮珉以及他之外,再無第四人知曉,「那如今帝璟可是完全和平了?」
「還未。」沈嵐歆搖了搖頭,七皇子面色凝重,等待她開口,「還有最後一項,過完年後皇家狩獵,場內會混入朱老餘黨,一共七人。」
沈嵐歆拿起筆寫下七個名字,「這是七人名單,現在正藏身城郊一處別院,朱家在城郊僅有一處別院,皇上該知道如何處理。」說完便將紙條拿給七皇子。
他快速瞄過一眼,心裡已經有了打算,「除盡這七人後,帝璟便能迎來太平了嗎?」
「是。」
「如此,妳倒是帝璟一大功臣。」七皇子略一沉思,「來到帝璟至今,妳可還有未完成之事?朕可賞妳一個獎勵,有什麼想要的賞賜嗎?」
沈嵐歆抬起頭,環視一圈,最後將目光停在樊文紹身上,「還有一事,是我心中最後的意難平,樊公子一生未娶,孤獨終老,我想著至少在離開前要看見他幸福,不然我這一趟來到帝璟便是枉然。」
久未開口的慧敬法師聽到後呵呵笑了幾聲,「容老衲多提一句,若公子所降紅鸞便是姑娘,姑娘可否成全?」
沈嵐歆身體緊繃,裙擺被她捏得死緊,她緊抿著唇,內心掙扎許久,「我不行,我已經快消失了。」她拉開手腕上繫著的絲帶,露出一小節微透明的手臂,「這副身軀快消失了。」無視七皇子和樊文紹愕然的表情,沈嵐歆對國師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慧敬法師自懷裡拿出一個金子做成的人偶,對她道:「姑娘想活下來嗎?」
「定是想的。」
「老衲為帝璟奉獻一生,從未有過機會施展古老法術,如今姑娘是拯救了帝璟,那這唯一一次的機會便送給姑娘也無妨,姑娘是想回到原來的地方,還是留在帝璟?」
沈嵐歆平靜的心又跳動起來,她能活下來嗎?她真的能夠選擇嗎?
「大師,前世的我患病五年,纏綿病榻三月,且死後屍首已被燒成灰燼,揚進大海,事已至此,我還能夠回去嗎?」
樊文紹心裡一沉,她果然想回去嗎?
「可以,老衲可以讓妳帶著這副身軀一起回去。」
沈嵐歆低頭一笑,「上天待我不薄,竟還有選擇的機會……大師能看見我父母過得如何嗎?」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在死前等到父母,如今若能透過國師知曉,那也算是了結一樁心願。
慧敬法師掐指一算,閉眼搖了搖頭,「妳父母過得並不好,妳弟弟在外賭博欠債,搶父母錢財,現在是一家三口都不好過。」
「那我便留在帝璟罷。」
一時之間三人都反應不過來,國師回過神後將小金人舉到她面前,「姑娘可想好了?一旦定下便無法做更改。」
「我想清楚了,我想留在帝璟。」前世的一切早已打點好放下,現在再回去也早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不如留下來發展自己已經穩定的事業,平順過完這一生。
「那好。」國師沒再多問,將她的手放在小金人身上,嘴裡唸唸有詞,沒一會小金人化作一堆灰,她感覺身子一沉,有種在天上飄了很久終於腳踏實地的感覺,「老衲已將姑娘的三魂七魄穩穩安進這副身軀內,姑娘不必再擔心消失的問題。」
沈嵐歆將手收了回來,先前的透明感已然消失,她有些恍惚,自己這是真的重生了嗎?
「謝謝您……」
國師笑著又叮囑了幾句,與七皇子等人寒暄一會,隨後便離開御史台。
七皇子走到樊文紹身旁,神秘兮兮壓低嗓音,「需要賜婚不?」
樊文紹看了他一眼,轉身回位置上,「皇上公務繁忙,臣就不勞煩了。」
七皇子一聽,自討沒趣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回去找皇后復命。
沈嵐歆兀自呆站一陣,許久才緩過神來,她轉身走到樊文紹面前,雙膝一屈,跪了下來,「嵐歆謝過公子,公子續命之恩,小的沒齒難忘,今生當盡全力護公子一生安然,小的今日在此發誓!」
若不是樊文紹請了國師過來,她大抵不會去尋找活下去的辦法,兩世走來,她從來都是聽天由命。
感動過後,她想起國師的話,還是覺得必須說清楚,「方才國師所說,公子紅鸞可能是我……」她臉上一紅,有些羞恥,「若是、若是公子願意賞……」
「我們試試吧。」未等她說完,樊文紹開口打斷,這種話由他說出口或許會比較好。
沈嵐歆捏了捏裙角,僵著身子點了點頭。
「公子有時間也可多參加聚會,或許能找到比我還合適的女子。」她不認為試試就能成,她心裡可是裝著一夫一妻的法條,這相府將來都是樊文紹的,他擁有那麼多的錢財,又豈會甘於只娶她一人。
雖說書中寫的他一生未娶,但現在一切都因為她的到來而改變了,那麼這些嫁娶之事也該會有所改變才是,她還是得為自己留條後路。
接下來幾日,但凡帝都有官家聚會邀約,沈嵐歆都盡心盡力安排,樊文紹也沒再拒絕,一場接一場參加,半月下來參加了近十場聚會。
今日聚會結束後,沈嵐歆一如往常跟著樊文紹進馬車,她手中拿著各家小姐名錄皺著眉,這都被第幾家拒絕了。
樊文紹手中拿著不知哪來的書,坐在她對面垂首讀著,看起來毫不在乎。
「溫家小姐溫婉賢淑,善詩詞歌賦,乃帝都第一才女,公子今日與之接觸下來,可有幾分心動?」每次聚會她都會安排一家女子與樊文紹見面相談,但每次時長都超不過半刻鐘,今日這位溫家才女好不容易撐過半刻鐘,走時卻是滿臉怒氣,到底樊文紹都跟對方說了什麼,每次都能弄得不歡而散。
樊璃好幾次跑來找她抱怨,說好不容易為相府建立起的人脈都快被哥哥消耗殆盡,求她別再給樊文紹安排參加聚會,她聽了也很是無奈。
「無。」
簡簡單單一個字,搞得沈嵐歆快崩潰,「公子啊,這帝都官家小姐都被你得罪了大半,你說你到底想要什麼啊?」她將身子向後靠在車壁上,盯著樊文紹頭上束起的髮冠發呆。
「不是說我們試試嗎?」
聞言,沈嵐歆坐正身子,看向已經放下書,也正看著她的樊文紹,「你是認真的嗎?和我在一起並無任何好處,我的身份對你的前程沒有任何幫助,重點是我對另一半的要求很高,我認為以你的身份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妳不說,我怎能知曉。」樊文紹自懷中拿出一隻樣式簡單的羊脂玉雕花髮簪遞給她,「我的前程,不需要女人為我奪得。」
沈嵐歆一愣,是啊,她怎麼會忘了,書裡的樊文紹一生未娶,還不是照樣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他不需要任何幫助也能走上去,這一段時間她到底在忙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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