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上大家都玩得很瘋，到了八點多也還沒有要散場的意思。
反正隔天不用上課，玩得晚點也無所謂，而黑子則是因為不想讓父母擔心所以打算提前先走，赤司為了送他也跟著提前退席了，只交代了綠間記得控制好場面，不要鬧得太過分。
赤司家跟黑子家其實並不在同一個方向，但是赤司堅持要送黑子到家，說不過對方的黑子也只好作罷。
慢慢地沿著回家的路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路上已經很暗了，清冷的路燈沿著街道灑落一片白色，飛蛾聚集在燈光下徘徊盤旋著，微涼的溫度為夏日寂靜的夜平添了一股淡淡的寂寞。
「赤司君……剛剛跟黃瀨君說了什麼？」少年溫潤的嗓音在寂靜的夏夜裡響起，像是流水般輕緩地流淌過。
赤司看了黑子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伸手牽住了黑子的手。
被手上突然傳來的溫暖稍微嚇了一跳，黑子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再看看神色如常的赤髮少年，略帶疑惑。
「赤司君？」
赤司只是稍稍握緊了黑子的手，少年的手比自己只再小一點，並不是特別纖細和柔軟，可是只是這樣握在手裡，心理的空缺好像就被補上了。
──就像一塊遺落的拼圖總算找到了它的歸屬。
「沒什麼，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而已。」赤司微微一笑，神色如常，正常到讓黑子想要找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沒辦法。
黑子懷疑地看著赤司，可是對方只是稍微歪了歪頭，含笑地看著自己，好像真的什麼也沒有一樣。
「赤司君感覺在瞞著什麼的樣子呢。」
「怎麼會呢，只是這件事哲也真的沒必要知道，那只是我跟黃瀨之間的問題而已。」
夏夜的風很涼，滿天的星星閃耀著璀璨的光芒，低垂的星空近得好像伸手就可以摘下，一路上安靜得只有他們偶爾的話語聲。
「唔、是這樣啊……」
「嗯，所以哲也不用擔心。」
赤司握著黑子的手稍稍用了些力，但是不會緊到讓黑子覺得難受，黑子偷偷覷了一眼赤司的表情，卻只看到赤髮少年眼眸中一閃而逝的苦澀。
沒有說話，黑子只是默默地反握回去，像是想讓手心的溫暖可以染上身旁之人的心頭，好讓對方不要再露出那麼寂寞的表情。
歸途的路上，只有清冷的燈光和一片星光陪伴著他們。
兩人映在地上的影子遠遠看上去，就如同依偎在一起般。
雖然赤司在慶功宴上對黃賴說了狠話，可是赤司卻不覺得黃瀨會這麼輕易放棄。
他很了解黃瀨，那個一向被眾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怎麼可能忍受被拒絕呢？即使一開始是黃瀨先拒絕黑子的，可是已經後悔了的金髮少年肯定不會就這麼罷休的。
所以當黃瀨又一次站在他的桌前之時，赤司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放下手中待簽的公文，赤司將下巴抵在交疊的雙手上，如果不是很仔細觀察的話也看不出來赤髮少年眉眼帶著的隱隱厭煩。
「黃瀨，有什麼事嗎？」
站在辦公桌前的黃瀨看起來不像平常那樣耀眼，整個人感覺異常黯淡，像是被什麼東西抹去了光采。金髮模特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黃瀨沒有馬上說話，赤司也不急，只是單手撐著頭等待著。
「……小赤司，你是真的喜歡小黑子嗎？」
等了很久，黃瀨終於說了第一句話，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黃瀨也抬起了頭，瀏海之下露出的是一雙銳利的琥珀金眼眸，直直地看向辦公桌之後的赤司。
赤司還是沒有回答。
無須回答的問題，問再多次也沒用。
左右也等不到赤司的回答，黃瀨漸漸開始有些焦躁了起來。
「小赤司，不是我要唱衰你跟小黑子，可是小赤司你父親是不可能允許你跟同性交往的吧？小赤司你難道會為了小黑子放棄繼承家業的資格嗎？」
不可能的吧。
連他都會為了模特的工作而猶豫，何況又是要繼承一個大財團的赤司？
「我跟哲也的事輪不到你來插嘴，黃瀨。」
赤司忽然站了起來，儘管跟黃瀨在身高上有所差距，可是卻一點也沒影響到他身那種無人能及的強大氣場。
赤司冷笑，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
「別把我跟你相提並論。」
黃瀨的臉沉了下去，他握緊了手，鳶黃色的眼眸裡滿滿都是陰騭。
他當然也喜歡黑子，怎麼可能不喜歡？可是再怎麼喜歡也敵不過現實的考量，社會的眼光、家人的不諒解、可能會失去的東西……一想到這些，連黃瀨都會動搖，有更何況是擁有更多的赤司？
「小赤司，你就別再裝了吧，這裡只有我跟你，不要告訴我你不害怕被取消掉赤司集團繼承人的身分。」黃瀨冷笑，露出了黑子不曾看過的一面。
但赤司卻不為所動。
「你以為任何人都跟你一樣嗎？黃瀨。」
「不是嗎？」黃瀨嘲弄地問。
「那只是你所認為有價值的而已，黃瀨，你覺得跟哲也交往會讓你失去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可是你寧可傷了哲也的心也要維護的東西在我看來卻一點價值也沒有。」
「小赤司，你……」
赤司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可是那雙赤紅的眼眸深處卻掠過一抹溫柔，他微微側著頭，像是想到了那個自己放在心上最重要位置的人。
「不管是名聲、財富或者繼承人的身分，那些對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如果父親會因為我選擇了哲也而取消我繼承人的身分也無所謂，憑我的能力想要創造出第二個赤司集團也不是什麼難事。」
黃瀨怔怔看著赤司，他第一次聽到從赤司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有些事物是任何東西也無法取代的，即使窮盡這世上所有的財富與權力都得不到。
「我可以為了哲也無視所有人的目光，黃瀨，你呢？」
「你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嗎？」
赤司笑了，唇畔勾勒出的笑意是世界上所有最美好事物的總和。
他可以為了那個如水般的少年放棄所有。
只要少年願意對他微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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