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黑子。」

　　

　　誰在叫著自己名字的聲音在耳邊忽然放大，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黑子回過神，映入眼中的是赤髮少年含笑的面龐。

　　

　　赤司在對面的石椅坐下，手撐著頭，笑笑地看著他。

　　

　　「在想什麼？」

　　「沒什麼。」

　　

　　黑子反射性地答道，但是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露餡了，於是他看到赤司輕輕勾起嘴角，像是覺得很有趣似的。

　　

　　黑子難得覺得有些尷尬了起來，如果是別人的話，他大可以不用特別去理會，大部分的人在面對黑子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以及淡淡的反應時都會自討沒趣地不再追問。

　　但是赤司卻不一樣，那是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垂下一根絲線的人，儘管赤司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可是對黑子來說，那卻代表了將他從深淵之中拉起來的一線希望。

　　

　　所以儘管他喜歡黃瀨，可是無可否認，赤司在他心裡面是有著不同意義的地位的。

　　

　　對面的影薄少年視線有些游移，像是因為難為情而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一樣。少年困窘的一面落入赤司的眼中，唇邊的笑意深了些許，瞇著的眼彎起一個柔軟的弧度。

　　但是當赤司的視線接觸到少年露出口袋一角的那枚吊飾之時，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裝作不經意的口吻，赤司再自然不過地詢問起那枚吊飾的來歷。

　　

　　「黃瀨送的？」

　　

　　順著赤司的視線看過去，黑子這才發現先前在匆忙之中居然沒有把吊飾收好來，他一閃而逝的懊惱沒有逃過赤司的眼睛，可是赤司卻只是加深了笑容。

　　

　　「……嗯，之前教他國文的回禮。」

　　一邊回答一邊將吊飾塞回口袋裡，黑子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種莫名的心虛。

　　

　　或許是因為他下意識地不想讓赤司看不起自己吧，雖然說所有人裡面只有赤司知道他喜歡黃瀨這件事，可是黑子就是莫名地不想讓赤司以為自己一門心思都撲在那些情情愛愛之上。

　　

　　不想認輸、不甘願永遠只能在後方看著那個人的背影……這樣的想法多多少少對於奇蹟世代的人都有，但這樣的想法在赤司面前卻更加更加地強烈。

　　

　　「是嗎……」赤司撐著頭，盯著黑子的口袋沉思，「黑子，黃瀨最近對你似乎還不錯？」

　　

　　的確是有這種感覺……黑子有些慢半拍地回想起黃瀨最近種種的行為，更多親暱的肢體接觸、更頻繁地被拜託做這做那、故意在口頭上佔自己便宜，但是每當黑子想要板起臉來拉開距離之時，金髮模特的神情又是那般無辜，彷彿那些都不是他有意做出來的。

　　

　　心跳開始加快，腦海中滿滿的全都是最近和金髮少年相處的片段，那人的笑、漂亮的琥珀金眼眸、不經意的溫柔，他就像是飲鴆止渴一般，明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但他卻不可自拔地沉溺在那些片段的甜蜜裡，逐漸沉淪下去。

　　

　　「還好吧……」黑子低下頭，心不在焉地輕輕回應。

　　嘴上是這麼說，可是黑子的心思卻已經飛到放學後了，昨天午餐的時候，黃瀨邀他一起去學校旁邊那家新開的咖啡廳吃甜點。

　　

　　赤司凝視著明顯心思已經明顯不在這裡的少年，心底漸漸漫開一股苦澀，很濃很濃的苦澀，怎樣也化不開。

　　

　　赤司和黑子和黃瀨都不同，他很早開始就知道了自己對黑子的感情，只是還來不及說出口，赤司就忽然驚覺少年清澈溫潤的水藍眼眸中曾幾何時已經染上了一層他再熟悉不過的愛戀。

　　

　　只是那樣含著眷戀的溫軟眼神卻不是對著他的，赤司在少年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金黃色的倒影。

　　

　　

　　赤司想，這大概是他十四年以來最接近挫敗的一次吧。

　　

　　

　　赤司其實很討厭黃瀨。

　　

　　與自己既相似又不相似，相似在於他們同樣擁有俊秀的外表、被冠以天才之名的優異資質、對於任何事物都能得心應手。

　　

　　──天之驕子。

　　

　　可是赤司深深知道，他們又有多麼不同。知識、球技、成績，每個人在拼命奉承讚美的同時卻從來不能看到他在背後必須付出的努力，優越的家庭背景帶給他的不是無憂無慮的生活，而是沉重到難以想像的期待與壓力。

　　所以赤司討厭黃瀨，憑什麼那個人能夠輕易得到一切？不用負擔來自周遭的人給予的期許、與生俱來的模仿能力、輕而易舉就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赤司很清楚，比起他，黃瀨才是名副其實的天才，或許他的資質比起常人是要來得優異，可是黃瀨才是真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迎頭趕上他們的天才。

　　

　　而當赤司發覺到黑子喜歡上黃瀨之時，他第一次有了不理性的衝動想把黃瀨撤出先發陣容，可是最終還是理性的思考佔了上風，他知道黃瀨的能力有多優秀，又能為帝光的勝利帶來多少有力的保證。

　　

　　赤司始終都是理性的，所以他壓抑自己的心情，成為影薄少年在不安的時候所能安棲的避風港，他總是帶著微笑靜靜聽著黑子訴說暗戀的心情，一邊微笑的同時心裡卻嫉妒的發狂。

　　

　　可是他不能說。

　　

　　他希望黑子快樂，希望少年能夠一直保持那樣的純粹乾淨，他不要讓他的感情成為少年的負擔，赤司征十郎從來都是高傲的，所以他不屑於利用隊長的特權好成就自己的私慾。

　　

　　很好笑吧，那個從來都是只問結果不論手段的赤司征十郎居然會為了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

　　赤司靜靜看著正在神遊物外的水藍少年，緋紅的眸裡掠過一抹柔軟的疼痛。

　　

　　「赤司君，怎麼了嗎？」

　　伸出手撥掉落在少年髮上的葉子，赤髮的少年站起身，雲淡風輕地笑著。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