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賽兒愣怔地瞪大雙眸,久久無法回神。
面前那個突然出現的人,竟然是李維特爾?!
李維特爾深情款款地看著吉賽兒,面上流露出久違的溫柔笑意。他妖魔血統象征的的紅色眼珠子閃爍著失而複得的喜悅光芒,深邃的眼神透露著對吉賽兒的滿滿思念。
待看清那個沒有任何預警就出現于魔法陣中的人影是誰之後,文希受了不小的震撼,他驚訝萬分地結結巴巴道:「吉賽兒,這不是……妳的搭檔嗎…?他怎麽…竟然不是人類……他……」
吉賽兒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凝望著那個才僅僅一日不見的李維特爾。吉賽兒的思緒千旋百轉,心裏有著很多無法言喻的情感。『真的是李維特爾……他終于回來了嗎……』之前一直被吉賽兒死命壓抑的情緒,在看到李維特爾的瞬間全都湧現出來了。這時候的吉賽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原來如此想念李維特爾。
一向性格以火爆衝動著稱的以烈是所有在場的人當中最快回過神的。他雖然面露驚訝,但依舊沈著聲對著李維特爾詢問道:「你…是吉賽兒的搭檔?那個昨天跟吉賽兒一起闖入天使街區的人?」
聽到嚴肅口吻的陌生聲音,李維特爾這才把注意力從吉賽兒身上撤下,然後把目光轉移到幾步之遙外的以烈那裏。李維特爾一眼就認出以烈的身份,他收起方才嘴角的溫和笑容,面無表情的開口道:「你就是昨晚對著吉賽兒開槍的人。」
以烈沒有正面回答李維特爾,畢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舉的說廢話呢。以烈仔仔細細地將李維特爾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想要確定自己並非眼花。『昨晚見他的時候明明是一頭黑發,現在卻變成了紅發。那雙紅眼睛……是屬于惡魔的眼睛。還有,那怎樣都隱藏不了的妖魔氣息。看來眼前這個人是不折不扣的妖魔呢!』
以烈微眯起透著危險殺氣的眼睛,擡起手來將漆黑的槍口對准李維特爾。他冷靜地說道:「你……是只地界魔物。」以烈的手指微微抽動,隨時都有扣扳機的可能。
當看到驚險的這一幕,吉賽兒想都沒想地直接飛身擋在李維特爾的身前,打算以身犯險阻擋以烈的攻擊。「以烈,快放下你的槍!我不准你傷害他!」
李維特爾的身體雖然還沒有恢複到最佳狀態,但是早已聽從肖爾瑞特的話而解除身上的妖魔力量封印的他,在地界也修養了好一會兒,現在若是要對付幾個找他麻煩的賞金獵人,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沒料到吉賽兒竟然會以血肉之軀阻隔在自己與危險的槍支之間的距離……李維特爾的心中一暖,臉上也泛起柔和的笑意。他輕聲低喃道:「吉賽兒。」
吉賽兒似乎也能感覺到身後李維特爾那滿溢的複雜情感。她微微回眸,揚起嘴角輕聲道:「我說過的,你的命……是屬于我的。」吉賽兒把目光緊盯回面前以烈那把不長眼的黑槍,深吸一口氣後,她繼續勸說以烈放棄攻擊李維特爾的念頭。「以烈,李維特爾是我的搭檔,是我重要的朋友,他也是值得信任的!就算他是妖魔,但他都不曾想過要傷害任何人。以烈,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請你也試著相信李維特爾,然後趕緊把槍放下吧!」
以烈用詫異的眼神瞪著吉賽兒,吃驚的提問:「他是個惡魔!妳竟然還打算維護他?吉賽兒,他既然是妳的搭檔,該不會妳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文希和其余在場的大夥兒也一臉震驚,他們都一齊望向吉賽兒,等待著吉賽兒的回答。只見吉賽兒微微歎息,爾後毫不猶豫的點頭表示默認。
「哈!這簡直太荒謬了!」以烈依然緊握著手槍,態度堅決地繼續將槍口瞄准吉賽兒和李維特爾。
一直靜默在一旁的文希也忍不住開口了。「吉賽兒……妳知道妳究竟在做什麽嗎?他……」文希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李維特爾,然後又看向吉賽兒,指著李維特爾說道:「以烈說得對,他就是個惡魔啊!妳怎麽會想要維護惡魔?難道妳忘記了嗎?妳是個驅魔獵人啊!」
「李維特爾是我的搭檔,他也是個獵人!他跟我們都沒差別,我們大家一直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吉賽兒冷靜從容的解釋道。「李維特爾和其他妖魔都不同,他是特別的,一直以來都很活得很善良。」
「真是個瘋子。」以烈根本就聽不進吉賽兒的解釋。「惡魔哪裏可能會有善良的?他們與生俱來就是邪惡的本質,永遠都只會毀滅、虐殺和破壞!妳自己看看這裏,妳自己看看……就是那些該死的地界魔物把我們西城搞得烏煙瘴氣的,害得我們失去家園流離失所!」
似乎被以烈激進激昂的語氣煽動到內心深處痛楚的情緒,原本在一旁采觀望態度的文希和其余的賞金獵人們,都開始拿起武器,紛紛對准吉賽兒和李維特爾的方向。
李維特爾見狀,再也忍不住地繞過吉賽兒往前一步,反過來將吉賽兒護在自己的身後。他朗聲道:「無論你們想對我做什麽都好,這些都跟吉賽兒無關,請你們不要傷害她。」
「李維特爾,你這是在幹什麽?!」吉賽兒著急的叫罵道。
李維特爾瞟了四周圍散落的枯魔草一眼後,氣定神閑地把視線放回那些正拿著武器對著自己的人們身上。「吉賽兒,不用擔心我。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吉賽兒氣憤地用力推開李維特爾。「李維特爾,你不要鬧了!你這樣做只會把事情複雜化罷了!聽我的,現在給我閃一邊,這裏的問題就交給我處理吧!」
「可是……」
「沒有可是!給我馬上、立刻閃開!」吉賽兒使勁地將那個呆愣中的李維特爾再次拉向自己身後護著。接著,吉賽兒不死心的繼續對著以烈和文希他們全部人,誠心誠意的遊說道:「文希,以烈,還有你們全部人……我希望你們都可以心平氣和地好好聽我說。」
「吉賽兒,這……」文希才正要開口,吉賽兒就立刻擡手打斷他。
「昨晚在天使街區那裏,你們自己也親眼瞧見的了。在我有危險的時候,李維特爾他奮不顧身的替我擋子彈。你們自己摸著良心,冷靜的想一想。試問,你們可否見過像李維特爾這樣見義勇爲的善良妖魔?」見大夥兒面面相觑,完全想不到任何話反駁後,吉賽兒再接再厲地繼續說道:「我和李維特爾成爲獵魔搭檔,這麽長久的時間以來……我和他合作無間,一起鏟除消滅了數不清的魔物。沒錯,李維特爾他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地界魔物……可是我倒覺得,李維特爾他比我們人類還更加善良有愛,他甚至不惜一切只爲守護人界無辜的人類。」
「文希,以烈,你們大家全部人心裏都很清楚不是嗎?西城會變成這樣不完全是地界魔物的錯。別忘了,導致這一切的萬惡根源是那些可惡的賞金獵人!他們作爲人類,作爲賞金獵人,卻因爲自身的貪婪和邪惡的心機幹下了彌天大禍。」吉賽兒道。
被吉賽兒的話語勾起傷痛的回憶,大夥兒不禁發出無聲歎息。李維特爾靜靜地呆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盯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吉賽兒,心中感觸良多。
在一片氣氛古怪的靜默中,吉賽兒又繼續開口說道:「就如你們所見,人類和驅魔獵人未必就是善良的。而我近日也開始相信了……或許,不是所有的地界魔物和妖魔就是邪惡的化身。你們靜下心來,再仔細的看看李維特爾。我不相信你們感覺不出,他跟其他妖魔的不同之處。」
其余的衆人聽到吉賽兒的話後,頗有默契的又互相交換了一記眼神。
過了好一會兒,以烈慎重地再次發問。「吉賽兒,我們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吉賽兒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動作緩慢地往旁邊退了一步,讓李維特爾暴露在衆人的視線裏和各類武器的攻擊範圍內。李維特爾一臉驚奇地看著吉賽兒,小聲地問道:「吉賽兒,現在是什麽情況啊……?」按照李維特爾自身的觀察,他總覺得這些西城賞金獵人似乎和昨晚看到的態度十分不同。而且,他們與吉賽兒的關系好像也親近了不少,跟昨晚相比可謂是天壤之別。
吉賽兒微微歎氣,柔聲解釋道:「李維特爾,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臨時搭檔。只要有我在,我可不允許你們任何一個人爲了什麽莫名其妙的理由而互相開戰互相傷害。」
李維特爾有些疑惑,但仍舊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吉賽兒。「放心吧!既然是妳的朋友,那麽也算是我的朋友了。就算現在他們想把我宰了,我也堅決不會還手或傷害他們的。」
吉賽兒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吐槽道:「這裏四周都是枯魔草,而且他們人數占上風。李維特爾,你昨晚一副虛弱殘樣,現在竟敢還這麽大言不慚的。我看你的身子都還沒有完全恢複吧!要是過一會兒又變回昨天那樣,只怕你大概連普通人類都打不過的,更別提是對戰他們幾個驅魔獵人了。」
李維特爾不禁苦著臉哀歎道:「我的身體確實還沒有完全恢複。不過,妳難道沒注意到嗎?我已經解除魔力限制了,現在也已經變回妖魔真身。所以,就算真的要過招,我也未必會輸啊!妳可別小瞧我了。」
這會兒吉賽兒總算抓到了一個重點。「你停止服食枯魔草了!」
李維特爾點點頭。「肖爾瑞特說……只有這樣做,他才會讓我回來人界找妳。」
吉賽兒微微心動。「你是特地回來找我的?」
李維特爾毫不猶豫的再次點點頭,然後用手指指向地上的血印魔法圖陣。「當然,還有爲了解決這個麻煩。」
吉賽兒聞言一愣,正想問些什麽的時候,就聽見以烈喊了一聲。
「餵!」以烈看著李維特爾,語帶懷疑的問道:「看在吉賽兒面上,我們可以勉強相信你。但是……你必須解釋,你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你真有辦法解決掉這個召喚圖陣…?」
文希也附和道:「你可知道這個魔法陣是什麽?它可不是普通的召喚陣,而是只有地界王族的血脈才得以破解的魔法圖陣。」
李維特爾聞言莞爾一笑,正准備開口的時候,吉賽兒倒是興奮的發出驚叫聲。
「沒錯,就是這個!李維特爾,我們需要你!」
李維特爾會意的笑言道:「吉賽兒,妳不需要解釋太多。我哥已經告訴我方法了,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幫西城把這個大麻煩給解決掉!」
聽了李維特爾和吉賽兒不尋常的對話,衆人再次露出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最後,文希忍不住問道:「吉賽兒,那個……妳能不能解釋一下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啊?你的這個妖魔朋友,真的有本事破解這個召喚陣的魔法?」
看著李維特爾那不同于其他妖魔的登場方式和有條不紊的思維及與吉賽兒之間的互動方式……以烈沈思了片刻後,終于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他不是很確定的發問道:「依據賞金獵人的曆史文獻記載,這個血祭召喚魔法陣只有地界王族血脈才得以解除。可是妳的『這位朋友』卻誓言旦旦的這麽有把握。這麽來說的話,按照合理的推測結果……我可以大膽的猜測,他就是其中一個地界王族嗎…?」
「什麽?!」文希驚呼道。「這個有可能嗎?」
吉賽兒下意識地和李維特爾相視一看。
李維特爾聳肩攤手,用一副悠閑的調調說道:「你猜測的沒錯,我就是如假包換的地界王子李維特爾。」
在衆人的驚愕中,李維特爾微笑著望向吉賽兒。
吉賽兒微微點頭示意。「別說廢話了,現在趕緊開工吧!」
李維特爾看向那群愣怔中的人們,態度誠懇的說道:「如果你們相信吉賽兒的話,就請你們也嘗試相信我。我承諾一定會圓滿解決西城的問題。現在,可不可以請你們稍微後退一些?那麽我才可以開始我的工作。」
雖然仍處于半信半疑的階段,但是大夥兒在吉賽兒鼓勵的眼神下,決定試著相信李維特爾。他們都依話照辦,一起退了好幾步,直到李維特爾所指的安全距離爲止。
「吉賽兒,妳也退後一些吧!」李維特爾朝吉賽兒點頭示意後,便撩開自己黑色的大衣外套,從腰間小包那裏抽出自己慣用的精巧飛镖。
吉賽兒順從的後退幾步,然後又驚又奇地追問道:「李維特爾,你拿那個幹什麽?」一眼看出李維特爾拿出的是他常用的防身武器,吉賽兒的心就莫名的忐忑不安。
那些退到一旁的人們一看見李維特爾拿出武器後,也不自覺的被挑起敏感的神經線。
「餵,你這是想幹什麽?!」以烈第一個出聲表達不信任的不滿情緒。
「你們冷靜一點好不好。」李維特爾無可奈何的歎口氣,才緩緩解說道:「沙卡列的詛咒……這個召喚陣是一個很古老的魔法陣。其曆史悠遠,或可追朔到我父親沙卡列逝世前的故事。當時,我父親爲了打破人界和地界的魔法結界,專研出了不少邪惡的可怕魔法咒語。而眼前的這一個……就是當初被遺留下來的其中一個。」話語間,李維特爾攤開左手手掌,然後一只手拿著用枯魔草特制的飛镖,手法利落的朝自己的左手掌心重重劃下。他的掌心頃刻出現可怖的傷痕,止不住的鮮血順著傷口湧出來。
「李維特爾?!」吉賽兒忍不住發出驚呼。
其余的人們也瞪得兩眼發直。
李維特爾他將受傷的左手握緊成拳狀,然後將手放到魔法圖陣的上方。鮮紅的血液就像決了堤般,從傷口處流下來。當李維特爾的鮮血滴落在魔法圖陣時,魔法圖陣便發出猛烈的一道如彩虹顔色般的七彩光芒。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吉賽兒都對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
無視自己的傷勢和在忍受範圍內的痛楚,李維特爾面無表情地只顧自的繼續說著後續的故事。「天使本就該留在天界,地界的魔物也本就該留在地界。可是因爲這個魔法陣,讓衆妖魔得以衝破結界,在人界來去自如。當三界的平衡失序,便是災難禍害的初始。這個陣法之所以強大,只因他是由我父親的心血發明而成的。而唯一的破解之法,自然也需要用到他的血脈。」
李維特爾閉上眼睛,將飛镖隨手仍在一旁後,便動作迅速的做了一個結印動作。李維特爾的嘴裏念念有詞,用奇特的音調吟唱著不知名的古老語言。隨著李維特爾的語氣起伏,魔法陣上畫著的血印圖騰符號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漂浮到半空中,在七彩的鮮豔光芒中飛舞了起來。李維特爾一刻也沒有停歇,他繼續念著古老神秘的語言,然後催動越來越多的魔法能量。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地面上的那個血印魔法圖陣在李維特爾的努力下完全消失不見後,衆人才一一回過神來。
李維特爾面色有些蒼白的緩緩睜開眼睛,他大口地喘著粗氣試圖平複自己的心緒。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在晃動,李維特爾稍有不適地閉回雙眼。
環顧已恢複昏暗平靜的四周一眼後,吉賽兒試探性的叫喚道:「李維特爾…?」
李維特爾原本想轉過身回應吉賽兒,怎料他才剛微微回頭就感覺一陣天搖地動,腳下一軟,渾身力竭地跌坐在地上。他冷汗涔涔,模樣狼狽不堪。
「李維特爾——!」吉賽兒一個箭步衝上前去。
『果然還是太過勉強了嗎?』李維特爾暗忖道。
吉賽兒心急緊張得眸中帶淚,精致的小臉上都寫滿了擔憂和愛意。
李維特爾見狀,勉強地勾起虛弱的淺笑,輕聲說:「我的命…是妳的……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的。」
吉賽兒聞言一愣,但隨即便張開雙臂,將李維特爾緊緊地擁抱著。
無意間被扯痛左手傷口的李維特爾咬牙忍著,臉上流露出開心的憨憨笑容。
『不知怎的,這一刻感覺非常幸福呢。』2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gmqChuTi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