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請為我戴上枷鎖 - 1-13 撕裂

晚餐是在恐懼與煎熬中度過的。

被半强迫喝下那糖分超標的果汁，隗羽永遠無法習慣海鴒監視般的目光。

不如説，這樣豐盛的三餐她才不適應。

以前，假期的一天是由黃昏開始計算，為貪方便外加省錢，正餐就隨便買點麵包或者泡麵，上學日則好一些，有閑情或者多餘的書錢就去便利商店挑特價飯盒，再花不到五分鐘步行回家，帶著新書過午休。

紙質與電子小説她都有涉獵一二，實在沒錢了，稍微委屈胃部幾天便能撐過去。

市内的租書店早就倒光了，想買二手書只能上網交易，但為了一本書而跟人打交道實在風險太大。

不如説，她就是反感陌生人。

開封的書，那書香氣是與人共享的，就像寧靜姣好的鄉村忽然成了網紅景點，喧嘩錄影聲無時不刻在擁擠她，她所視為存在意義的瑰寶，在他人手中不過是閲完即棄的「文字」罷了。

隗羽側身而臥，明明手部已經能自由活動，但一想到海鴒不知何時就會闖進房間，她反而更要發怵了。

到頭來，唯一愛她的人，始終只是愛她的肉體。

這肉體的附帶品，太陰鬱了，不是嗎？只會散發負能量。

好像她一掏心掏肺，其他人就當便宜貨了，別的真正的靈魂反而更有吸引力。

每次都是這樣，因外表而升起的好感，全被口中的支支吾吾敗光。

只剩別有用心的一幫子眼神，她同樣不需做甚麽，靜待片刻，有心的眼自然就雪亮了。

她爛到骨子裡，不努力了，便再無資格求愛了。

***

沒有夢。

沒有清晨的煩人鳥啼。

只有一股冷香寢在脖頸處。

睡意全無，隗羽瞬間僵硬了，不敢移動半分。

均匀的呼吸聲搔撫後腦勺，海鴒正熟睡著。

她不經意間就來了，之前多少個毫無防備的夜晚也是這樣？

若不是自己乍醒，可能她到早上都不知道海鴒曾睡在身後，就埋在她脖子裡，只會繼續忽悠自己，一廂情願地認為她忘了這茬懲罰。

這裡是海鴒的愛巢，隗羽的牢籠。

海鴒想對她怎樣就能怎樣。

比如現在，正打算靜悄悄遠離的隗羽被一把摟住，胸前搭上一雙修長的手。

奮力往外掙脫，隗羽全身發麻，又意識到海鴒沒醒，小心翼翼掰開她彎來的手臂，生怕吵到她，被做更過分的事。

胸前忽地一動。

「隗羽？」

這聲響讓她從頭到脚都涼了半截。

「你睡不著嗎？又失眠了？」

睡朦朦的氣音像是騷在耳邊的羽毛，隗羽呼吸顫慄，整個人瑟縮成一團。

心口環繞的手臂忽然攬緊了，絲綢睡裙拖蹭床墊，全身火辣辣的痛，後背貼上來的體溫將痛楚點燃為了炙熱。

黑色髮梢交織成亞麻色，半身被包覆住，海鴒下巴抵在她肩上，嚥了嚥口水，口乾舌燥壓抑著甚麽，咻咻鼻息吹得那細窄身軀呼吸停滯，反令胸前不屬於她的纖長雙手躁動起來。

「別這樣。」隗羽微微痙攣，連聲音都帶了哭腔，細細的，牽動海鴒的心弦，雙腿交叉困住隗羽膝蓋，將她進一步抱進懷中，鼻梁輕輕摩擦起她的肩。

隗羽動彈不得，渾身血液沸騰蒸發，心底深處卻寒極了，「別這樣。」

不成聲的懇求沒有擊中海鴒，她就這麽吻住嬌嫩的後頸，濕潤滾燙，擴散開來，緊密相依的柔軟溫度快要將隗羽融化了。

腦内警鈴大作，卻像驀地遭了竊賊，一片空白，回過神來只聞海鴒逐漸平緩的呼吸聲，以及耳畔不斷激烈碰撞的心跳，轟隆地響，每次抽動都是火車通往未知路途的輪軸運轉，或許沒多久就會脫軌，或許即將就會駛入深淵，但無論如何都能將她困死在悶熱的車廂中。

轟隆轟隆，心跳一頭撞向胸前禁錮的脈搏，她再無法落入不知何時到來的夢鄉。

***

三十四度的清晨，連鳥啼都鬱悶起來。

海鴒束手束脚來到房間，開了電腦，那已凝視數小時的背影又出現在畫面中。

隗羽的睡姿就像著了涼的幼貓，連打呼都是抑制的，縮起來脖子緊貼膝蓋，生怕吵醒了誰。

只可惜看不到正面。

海鴒現在恨不得就衝入房間將那嬌小的身軀喚醒，用下巴摩挲她的短髮，將她緊緊按到鎖骨裡，再感受她的體溫多一秒，不放跑任何一絲茫然失措的喘息聲。

但不行，海鴒手强制一動，切換視窗，盯著自己背影許久才平息下來。

開鎖，從帆布包翻出叠草稿紙，鼠標點擊找到影片檔，又一個隗羽背對著她。

提筆寫字的隗羽不像平時緊綳的模樣，神情間帶了幾分笑意，微微舒張，連桌上的泡麵杯都冒著熱氣，接引夕霞穿透螢幕，渲染進同樣彎起的眉眼。

將稿紙分攤開來，隗羽橫竪間寫字，海鴒便高低間抬頭，逐個字逐個字比對，放大少女筆尖的橫竪停頓，目光一凝，伸手擇出一曡草稿。

這一回拽，將海鴒心中滾燙的那部分也扯了出來。

明明是例行公事，她這次卻無法冷靜了，昨夜肌膚軟綿的觸感歷歷在目，强壓下的欲望如熔岩般再度躁動起來，畫面中少女每個動作，都為她心中澆上一桶熱油。

死死掐住手臂，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這時連使用痛覺都無法冷靜，火上澆油的滋味就要將她撕裂，要她撞開門板，要她撲向床上熟睡的少女。

「別這樣。」

一聲懇求貫徹腦海，那粉藍色眼中盡是恐懼，像接受了結局一般，不帶希望，卻强撐著看她，看令她生死不如的元凶，看那對巨大無比的紅眸。

海鴒陡然揚起嘴角。

她嚇壞了吧。

這些天來，内心積壓折磨著欲望，海鴒忍到了極緻，磨得她耐心都快耗盡了。

來到床邊，將一張一張相框佈置在墻上環繞成圈，許多對懵懂的瞳孔齊刷刷向她看去。

已經七年了嗎。

情不自禁撫摸起那幼嫩的臉，以及面龐下無依無靠的靈魂。

還需再等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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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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