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坐落在城市中心地帶的銀城醫院,走廊上人來人往,氣氛忙碌而有序,陽光斜斜地穿過大面積的玻璃窗,落在擦得發亮的地面上,形成長長的光影。
剛休息完的張育安,從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角小咖啡亭起身,準備開始她下午的例行工作。
從巡房細心地調整病人的點滴速率,檢查他們的生命體徵,為病人準備下午的藥物,同時也耐心回答病人及其家屬的各種問題,這是她日常工作中最充實但也最需耐心的一部分。
穿過人群,張育安前往三樓病房區進行常規的下午巡房。
她經過一條較少人走動的樓梯間,隨著樓梯拐角處斜射進來的陽光,她注意到一道身影正在往下移動,探頭看去..
是那位住在豪華單間病房的周姓患者!
張育安立刻認出了周鋒,除了因為他的醫療紀錄有上級主管的特別指示外,那位陪同的帥氣朋友也讓她印象深刻,她還記得今天早上的豪華早餐,原來就是周鋒那位帥哥朋友給同事們的回禮,所以她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周鋒的步伐顯得緩慢而沉重,彷彿每一步都需要極大的努力,周鋒的頭微垂,他的動作有些異常,好像在夢遊,手輕輕地摸索著扶手,似乎在尋找方向..
張育安看著心中不免擔憂,停下腳步觀察,她覺得周鋒此時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樓梯間,這讓她疑惑不已,作為護士,她知道應該上前確認病人的狀況,但又不想驚動病患,畢竟她並不清楚周鋒此刻的心理狀態。
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她悄悄跟隨著周鋒,隨時準備介入,可當周鋒的動作開始變得更加怪異,四肢扭曲著做出一些人類根本不能做的角度時,張育安的心就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試圖用護士的專業判斷,這是否正常,可當她忽然想到同事們在八卦的話後,她的心就涼了..
周姓患者就是因為去冥地才出事的!
就在這時,周鋒突然停了下來,好像在傾聽什麼隨即猛抬頭,張育安緊張地縮回身子屏息不敢再看,心跳劇烈跳動,這種情況她是第一次遇到,但她知道,必須保持冷靜。
.........
騰京警察局。
“噢,陝西蕭家,如今秦川的鐵幕會,陝西就是秦川過去的舊名,秦川近一半的冥地地盤都是他們在把持控制的,在秦川的泯法之地有相當的分量和話語權......”
重案組辦公室內,蘇洛天邊解釋著,邊順手拉起百葉窗,擋住外面那些過於熱切的花痴目光,沒辦法,誰叫這位貴客實在太過引人注目,俊美到讓一些女警不惜放下手邊工作,無法自控地來這邊路過偷看,平常重案組這裡哪這麼熱鬧過...
蘇洛天瞥了眼沒啥反應的藺君婪,眉頭一蹙,停止了講解,說道:“雖說泯法之地是可以恣意妄為的三不管地帶,但站在我們警方的立場,我不建議你採取那種最極端的方式來解決。”
藺君婪:?˘•ω•˘?
“我靠!你到底是怎樣看我的?”藺君婪無語。
蘇洛天轉了轉眼珠子,誠摯地說道:“天災。”
“天你妹!”
蘇洛天沒理會藺君婪的抗議,直接便又開始解說起秦川鐵幕會。
秦川鐵幕會,以其狠辣作風和在當地根深蒂固的家族勢力盤據在秦川泯法之地,為當地無可撼動的黑勢力之一,這個組織由蕭家的中堅力量共同領導,其中以蕭無人、蕭振嶽為首,而蕭無人曾在某次泯法地的亂鬥中身受重傷故而式微,大有被手段殘忍,作風果決的蕭振嶽給取代的態勢。
鐵幕會的業務範圍遍布整個秦川泯法之地,主要包括泯法地的殺人交易、人口販賣、地下賭場以及毒品走私等,這些非法活動之所以能順利運作,正是因為他們充分利用了當地的混亂無序,進一步將黑市業務推向極致,此外,鐵幕會涉足的領域不僅限於國內,還包括古墓挖掘與國外的黑市交易,其金流數量相當可觀,一些在國際市場上流通的奇珍異寶,部分都可以追溯到他們的經手。
鐵幕會的勢力龐大,幾乎影響了秦川泯法地的整個政治生態,這使得他們與其他黑道勢力之間達成了一些隱秘的協議,並形成了一個微妙的權力平衡,這種局面使得秦川泯法之地儘管表面上看似雜亂無序,但背後卻有著各方勢力精心設計的利益網絡。
藺君婪聽著這些,並不感到意外,東寰當局這種默認態度造成國定泯法地的群眾認知,不養出如此龐大的黑道勢力就奇怪了,也難怪吳廣信一個有經濟優勢的特權階層也會被整成這樣,周鋒與這樣的組織扯上關係,那麻煩就不僅僅是來自於墓穴中的怪事了。
“我剛剛已經讓蕭振嶽派人過來談了,看時間應該差不多快到了。”蘇洛天看了看手錶,淡然地說道。
???
藺君婪滿頭問號,見這蘇洛天的態度怎麼像是在喊小弟一樣?說好的手段殘忍,作風果決的黑幫頭子呢?
“這群人從來都離不開依賴他人的影子,甚至包括順從。”蘇洛天語氣稍顯嘲諷,隨後示意道:“走吧,去外面談,警局他們可進不來。”
藺君婪嘴角微揚:“我發現你也很敢講。”
“好說好說。”
...........
藺君婪與蘇洛天從警局走出,外面綠化帶的樹影稀稀疏疏投射在地面上,空氣中微微帶著悶熱的氣息,兩人走過停放整齊的停車場,吳廣信同時跟了上來,遠處蕭振嶽派來的人已經站在一黑色轎車旁等候。
藺君婪三人在一處亭下坐定後,蘇洛天向遠處黑車招手讓對方過來,只見一名氣質悍然的男子與另一名身形瘦弱的老人快步走了過來..
“那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子,是蕭振嶽的心腹,叫黃聖文,能夠處理各種棘手的事情,你應該見過他。”蘇洛天介紹道。
藺君婪點頭:“確實見過,那次想直接綁走周鋒的主事者就是他。”
黃聖文走到位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蘇洛天和藺君婪,收起倨傲神態靜待對方發話。
由不得他不如此小心對待,光上次在萊金街那警方小隊長的行為上,就能看出這極其壯碩卻過分俊美的長髮男人來歷不簡單,如今更是直接跟騰京警局的兇人搭上線,而且他剛也接獲了那兩名跟蹤吳廣信的馬仔通報,這不由讓他想起..
二十年前,韓國曾出現過一場有針對性的「災難」總是在關鍵的地點和時刻,伴隨著無法解釋的重大變故,從而促使一個專制政權毀滅,南北出現了歷史性的統一,後果卻是那群隔絕世界的居民也一同陪葬,在那段期間,全球所有國家像是被噤聲了一樣,消息全面封鎖,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有大量的人類在消亡。
隨著自由主義興起的巨嬰民粹全面勝利,左派中的極端分子也究此事挖出了一些訊息,動盪混亂的時代,世界似乎打開了一道門,讓所有潛藏在人類想像與恐懼中的存在也一一出現,北朝鮮地區的大滅絕事件,似乎就與歷來傳說許久排在最高層級的陰謀論存在有關..
黃聖文思念及此,意識到只要有那麼一點可能,那也不用多說什麼了,他已經做好周鋒會被摘出秦川血案的準備了,古墓中到底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想知道了,不管男人的真實情況如何,他都不想沾到,哪怕只是一點!
“你們就別把一個無辜的熒光世代給拉進泯法地的爛坑中了吧,以你在蕭家的地位應該也知道東西還在裡面,並沒有被拿出來。”蘇洛天淡淡說道。
【叮!經系統檢測推演,目標人物黃聖文答應蘇洛天的提議會導致秦川蕭家改變決策,友人周鋒可擺脫秦川黑勢力糾纏,而宿主也將會被系統判定違反第二條規則】
腦海中瞬間閃過的系統提示音,讓藺君婪心頭一緊,只見黃聖文頭還沒點下去應聲,一旁的藺君婪卻率先出聲喝道:“等等,蘇科長我們先談談。”
沒理會對方的疑惑,藺君婪直接就裝熟地搭上蘇洛天的肩膀,半勾半拉著往旁邊角落走去..
藺君婪這次並沒有埋怨系統限制器的龜毛約束,早在蘇洛天說安排針對周鋒勢力的人來談時,他已經做好了可能觸發違反規則的心理準備。
第二條規則其中的「需自食其力創造財富並不得取用自身財產半分」,看似簡單,實則難如登天。東寰警方和泯法地的黑勢力絕不僅是因為他毀了一輛車而這麼顧忌,他們真正擔心的是未失憶前,他那讓人畏懼的來歷,而來歷背景本身就是一種財富!
今天周鋒身上糾纏的因果,換成誰來解決都保不了周鋒,也就目前靠勢把黑白兩道摁住的自己可以..
說到靠勢藺君婪才想到,他能走到如今讓黑白兩道讓步的局面,系統限制器簡直放水放海了...。
藺君婪意識到這點,他很感激系統限制器的寬容,這與周鋒短暫相處的友情,是現在失憶、全新的他所創造出的財富,如果這種友情也需要依賴過去的身份來維繫,那它就失去了真正的意義,而周鋒認識的他也將不過是從前那個大有來頭的藺君婪的殘影。
藺君婪拉著蘇洛天遠離黃聖文等人後,道:“轉告你上頭那些高層,不用顧慮這麼多,周鋒和秦川蕭家的事你們警方幫到這邊就好,不要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解決。”
“你要....?”蘇洛天詫異地望著藺君婪,比了個抹喉的動作。
藺君婪搖頭苦笑,隨即鄭重道:“我不是什麼殺人魔王啦,我向你保證,絕不會讓秦川泯法地的勢力失衡,也不會出現那種單方面屠殺讓你們官方難做的情況!”
“嗯...你說的直接,我也如實以告,東寰除了市長級別及更高層次的官員,我們沒人知道你的真實身分,最多就是一些無法考證的傳說傳言,而我只是一個警局科長,沒辦法單方面做出信任你的決定。”蘇洛天少見得露出一絲為難之色說道。
藺君婪一聽這話,頓時擠眉弄眼了起來:“不是吧,一些傳說傳言就能把你們黑白兩道嚇住?是我對這世界認知不足,還是這個世界真的就如此光怪陸離?”
蘇洛天聞言,掃了藺君婪兩眼,想到這種似是而非的存在,他們的認知停留在過去的例子並不少見,只是總感覺好像哪裡怪怪的,他雖是疑惑但也沒太在意,示意他現在就要打電話請示上級。
見蘇洛天如此有效率,藺君婪吹了聲口哨並給對方比了個讚。
半晌,
藺君婪鬆了口氣,憑藉著敏銳的聽覺得知,通話內容大致上也沒有什麼,就是一些很官方的套話,最後整體重點就是問蘇洛天怎麼看作為目標的他,好在蘇洛天也非常配合,建議對方可以先放手試著看看情況如何。
看蘇洛天掛斷電話,藺君婪不置可否得笑了笑道:“很官方的回答,我猜最後結果也會是標準的官方做法,就搞模棱兩可,一個字,拖,反正拖著拖著事情就過去了。”
“哈,你能當東寰的官了。”蘇洛天笑道。
.....
談笑間,藺君婪把定主意,他沒打算理會東寰當局的回應,干他屁事,假如他真是從熒台或其他國家來的,那東寰敢放他入境就一定有所準備,需要顧慮的只有這些幫助周鋒和自己的警察。
“國定泯法地明明就順勢為之,刻意縱容出來的灰色地帶,還不准別人進去玩嗎?”
藺君婪心中冷笑,東寰那個水要多深有多深,不過不關他的事,這都不是他現在一個零收入的人該考慮的事...
總之現在得先打個工!
藺君婪盤算著,很快便和蘇洛天走回了亭下,他對著黃聖文禮貌地笑了笑道:“我就境外勢力中的一名閒人,周鋒的一個舊相識,不用太顧忌我,真的。”
這話一說,不只黃聖文不信,連帶一旁的吳廣信也是滿臉的我信你個鬼的精彩表情。
見對方不說話,吳廣信也成了雷隊友,藺君婪無奈,這話還真得蘇洛天這種官方性質的人來說才比較有譜。
藺君婪瞪了眼吳廣信後,又露出彬彬有禮的笑容說道:“騰京警局的蘇科長能作證!”說完,他直接就把球踢給了已經傻眼的蘇洛天。
我靠!
蘇洛天暗罵了一聲後,頭腦風暴了下,立即就迅速反應過來:“正體不明,真如你所想的話,你覺得你還有命能站在這擔心和猜疑?”
“蘇科長言之有理,但這正體不明是表示,連你們也不知道這位先生的來歷嗎?”瘦弱的老人突然發話問道。
蘇洛天板起臉,嚴肅回道:“這你們不必知道,我們騰京警方插手的理由,只是因為一部手機錄影而又恰巧與騰京骨雕者有關,你們想找的周鋒確實是無辜的,蕭振嶽若不信,我能提供錄影的影片給你們。”
“灰陶匠!?”
黃聖文和老人一陣愕然,而表面不動聲色的藺君婪,內心早已對蘇洛天豎起了一根又一根的大拇指,這科長不是一般的給力,而且黑白兩道的情報掌握程度,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樣,兩者有顯著的落差。
不過見到來自秦川泯法地的道上人物也對那個騰京骨雕者如此忌諱,這讓他有點心驚,還好剛在警局內看到的骨雕者情報他已經全部記下了,遇上的話應該不至於完全認不出來。
半晌後,蘇洛天巧妙地引導話題至骨雕者的情況,成功轉移了黃聖文和吳廣信的注意力。隨後,他又提到西方世界一些都市傳說的分類,這一舉措暫時減輕了對藺君婪正體不明的疑慮。
聽著蘇洛天和黃聖文的對話,藺君婪意識到,雖然他透過手機了解東寰的一些狀況,但也僅限於東寰,實際上對於當前世界的真實面貌仍然一知半解。他們剛才的討論涵蓋了他可能屬於的各種類別:陰謀論中的存在、奇談怪論裡的怪物、禁忌故事中的物品、以及靈異事件相關的魂體,都是些典型的都市傳說..
正當藺君婪在苦思到底是什麼意思時,蘇洛天注意到了他,言簡意駭地說道:“東寰的狀況不太一樣,由於泯法之地的存在,你可以這樣理解,被廣為流傳而不知其面目,加上我們警方必須抓捕卻一直抓不到的騰京骨雕者,就算是東寰的一種都市傳說。”
!
聞言,藺君婪豁然開朗,想來東寰的各個城市和冥地中也一定有許多這種都市傳說,想不到他失憶後的世界這麼有趣!
“我們警方的職責就到這,接下來你們就自己談吧,記住,熒光世代的周鋒是無辜的,不聽勸硬要死嗑的話,我不介意讓你們鐵幕會和介錯大潮切磋一下。”蘇洛天給出最後的警告,語畢,便直接轉身走回警局裡去了。
黃聖文和老人聽到這話連忙齊聲應是,這騰京警局的凶人科長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
和介錯大潮切磋?
怕不是被滅得連根毛都不剩,在東寰最瘋的就是這群對惡俗陋習無比敏感的張獻忠,警方只需透露秦川血案與熒光世代有關,那這股恐怖的介錯大潮就會像瘋狗浪一樣瞬間把鐵幕會淹沒,周鋒現在屬實是碰不起了。
“別一副要死的樣子,我可以幫你們拿到墓穴裡的東西,但我有幾個條件!”藺君婪自信滿滿道。
“什麼條件?”
只要是知道那無主古墓有多危險的人聽到這話都會認為在吹牛,但黃聖文等人是知曉藺君婪撞穿車頭這事的,讓這正體不明的怪物下冥地沒準事情還真能成!
藺君婪見對方如此爽快答應,心情也好了不少,面帶微笑道:“第一,錢,第二周鋒身上的怪事,第三我知道周鋒和你們鐵幕會之間的矛盾沒看上去那麼好善了,東西拿到之後你們和周鋒就完全兩清,不得再有任何一絲瓜葛,剩下的條件我想到再說,ok?”
黃聖文和老人:ಠ_ಠ...
吳廣信:我呢?
錢不說要多少金額就算了,周鋒的事拿到東西也好說,怎麼後面竟然還有條件?而且還要等你想到再說?
這人到底為什麼臉皮可以厚成這樣?
話里話外全都明擺著要坑人...
“欸咦~都什麼猥瑣眼神。”藺君婪見三人都露出鄙視的眼神看著自己,嫌棄了聲,隨後毫不在意地道:“錢就照正常下去冥地的行情給就好,還有被牽連的吳廣信也必須沒事。”
得,總算說了個後續條件...
黃聖文雖是稍顯無奈但還是點頭答應,隨即說道:“其實周鋒身上的異狀以及他住院的事,我們也知道一點,所以我才順便特地請了這位師公道士來。”
“靠,耍我呢!”藺君婪怒罵了聲,又道:“你們東寰88年前的文化大革命不早就導致後續一些傳統和民俗儀式衰落,加上前極權政體全面禁止怪力亂神,還有你們東寰三不的不執前古和介錯大潮,這都斷代了,現在你跟我說師公道士?”
瘦弱老人聞言終於再度開口:“老朽名叫張承,我來自熒台。”
“哇靠,熒台人?”藺君婪被驚了一下。
張承也不敢擺譜,解釋道:“我是13年前最後一批出來的,在熒台本家是經營廟宇的,熟知一些驅邪法事。”
“嗯......。”
藺君婪沉吟一聲,想到吳廣信曾經向他詳細解釋過現今斷層的盜墓手藝,那東寰的習俗傳承也不用想了,肯定完全斷代,他認為在這方面,眼前的老頭,可能是東寰如今相當稀少的存在了,恐怕翻遍整個秦川也找不出來第二個,寶貝啊這人!
張承瞥見藺君婪正雙眼冒光盯著自己,心中一跳,趕忙說道:“近來東寰的古墓邪門得很,我必須老實說,現在這種進冥地中招的案例,如果有10件我恐怕連一件也解決不了,我最多能看出一些問題而已。”
“行吧,還好我本就沒抱多大期待,走,銀城醫院,看你能不能從周鋒身上看出什麼端倪。”藺君婪拍了拍手說道。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