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城醫院。
吳廣信駕駛著車輛緩緩駛入地下停車場,透過車內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他臉上有幾處明顯的淤青,還帶著未乾的血痕,顯得鼻青臉腫,肩膀和手臂上隱約有些擦傷,整個人透著疲憊和鬱悶。
已過中年的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如今的境遇,讓他不得不趕來醫院見那稱自己能解決問題的男子,擱以前他根本連理都不會理這種一聽就知道在瞎吹的人..
停車後,他關掉引擎,短暫停頓了一下,隨即下車,步伐略顯沉重地朝入口走去。
然而,陰暗角落裡的停車格,兩名黑衣男子也下了車靜靜地注視著他的動作,輕巧地跟隨著吳廣信的步伐,默默保持著距離,隱藏在昏暗的燈光下,時刻觀察著他進入醫院的動向。
.......
吳廣信環顧忙碌的大廳,掏出手機撥打號碼,根據電話裡的指示四處搜尋,他的目光在大廳的一角停住,那裡坐著一名長髮男子。
陽光透過大窗灑在對方身上,及腰的長髮隨著動作擺動,那男子雙手交叉在胸前,安靜地坐著,神情平靜。
吳廣信走到藺君婪面前,詫異地問道:“你就是電話裡要幫周鋒解決麻煩的人....?”他驚為天人,眼前的男人實在太過俊美神異。
“是我。”藺君婪點頭,露出一絲微笑,擺手示意對方坐下談,完全不在意來者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
吳廣信瞇了瞇眼,眼角的幾道細紋清晰可見,收起驚異很快便坐了下來,帶著他這年紀該有的沉穩,毫不客氣地問道:“東西呢?”
“你先告訴我周鋒為什麼會欠你東西。”藺君婪強硬地反問道。
吳廣信納悶地掃視了藺君婪兩眼,道:“周鋒沒告訴你他當挑夫的事?”
“挑夫又是什麼鬼?”
藺君婪一個沒忍住就將疑問脫口而出,人地生疏,他在等待吳廣信時,還特別上網搜尋了泯法之地、冥地、介錯等,但這些字眼就像是什麼不能被提起的禁忌一樣,清楚的相關資訊都沒有,最多就是一些他看不懂的內行話,他猜這應該就是東寰的黑話了。
這時,吳廣信在看到藺君婪滿頭問號的樣子後,那因急切而混亂的思維也瞬間恢復了冷靜,他心想,這氣質神異的男人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吳廣信狐疑地瞅了瞅藺君婪,試探道:“你知道東寰三不嗎?”
“蛤?”藺君婪自然地疑了一聲。
吳廣信見狀卻轉而驚疑道:“這種連外國人都知道的事哪能不知道啊,你是從熒台出來的!?”
藺君婪眉頭一皺,熒台兩個字他已經聽到無數次了,他很煩,首先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是從哪來的,第二點則是,為什麼這裝哭老男人跟周鋒以及護士都會認為自己就是從熒台來的?
熒台,一個奇妙的國度,閉關鎖國超過二十年,表面上似乎實行封閉政策,卻允許國民自由出國,人只出不進,雖然人民可以自由出境,但令人困惑的是,鎖國的熒台竟然沒有出現熒台人大量出走的情況,而且在熒台實施鎖國政策的後十年中,再也沒有記錄到任何熒台人出境的情況。
曾有人做過統計,世上除了熒台本地外,分佈在世界各地的熒台人竟不到300之數,而熒台之所以如此神秘且引人注目,是因為它被認為是當今廢滯世界中唯一按照正常人類科技進程發展的國家!
西方列強都想探知卻不得其門而入的透明界壁就是最好的證明。
對於東寰這片大陸上的歷史,藺君婪透過手機上網也多少了解一點,而熒台也並不是像那些什麼不能提起的事物,是搜尋的到相關資訊的,所以他自然知道東寰與熒台之間的一些淵源。
“我不是,為何你會這樣認為?”藺君婪否認道。
吳廣信一臉懷疑,凝視著藺君婪,道:“你沒捲舌音,而且口音有點像,最重要的是,你看起來對現在的東寰完全一無所知,就像從現在已經封閉的熒台出來一樣,嗯..有夠像,越說越像...”
說著,吳廣信心想,如果現在的熒台真出來人了,那就是震驚全球的大事件,誰能不對熒台如今的科技發展瘋狂?
就算是泯法之地的瘋子也絕不敢招惹這東寰政府乃至整個世界都關注的焦點,不管眼前這位帥哥是不是,只要有那一點點可能,都不是他能擔得起的!
想完,吳廣信看著一頭霧水的藺君婪,立馬接著解釋道:“東寰三不,一是不執前古,二是不下冥地,最後則是不當挑夫,國外我是不知道怎麼去解釋的,但在東寰原話就是這樣的。”
東寰三不,不執前古、不下冥地、不當挑夫...?
藺君婪心中複誦著,他總覺得賴睿麟所說的介錯就跟這個有關。
吳廣信認栽了,不敢再試探藺君婪,看到對方似乎摸不著頭緒,靠上前,壓低聲音:“簡單說,就是這幾年有關下地..哎呀,就是盜墓的不成文規定而已啦。”
藺君婪一聽,籠罩心頭的陰雲頓時散去了一點,看到吳廣信示意自己換個地方講話,兩人一前一後往醫院外走去。
期間,藺君婪聽著吳廣信的講解,大致上理清了一些情況,原來,在東寰這片古老的大陸上,歷來就存在著許多不與極權直接相關,但卻依然一直存在,直到今天仍有人在遵循而興建的產物,那就是蘊含著無數財寶跟傳說神器的陵墓。
幾千年來,這塊東方大陸經歷了無數次政權更迭,換主無數,而如今被稱作東寰的大陸板塊上,大小陵墓數之不盡,歷代帝王和權貴的遺址遍布其中,這片大陸土地幾乎就是用無數死人堆砌成的超巨大墳場!
畢竟這片廣袤的大地,從來就不怕死人,死不完的他人..
而盜墓這一行業,自古以來便暗潮洶湧,早在民國之前,甚至更久遠的朝代,倒斗這行業便已盛行,那時的盜墓者多如牛毛,但到了當時現代化的極權政體上台,全面監控的時代來臨後,除了掌權者授意的官倒外,其他民間的盜墓者幾乎絕跡,無論是背景深厚的世家,還是無名小卒。
結局無非都是被肅清或被招攬,最終整個行業被國家力量摧毀殆盡,連傳承都所剩無幾。
而在集權政體瓦解十年後,為求改變不留下只有饑荒的歷史,一反常態,自下而上的革命層出不窮,直到民選政府上台,新政權結束了殘酷的排華運動,才塑造了現在的東寰。
現如今,集權政體已經瓦解二十餘年,當今的人民和政府自然對過去的陋習深惡痛絕,對古代遺留的事物不屑一顧,古文物當然沒有任何的保護和管制,但盜墓行業也依舊處於半滅絕狀態。
然而,即便如此,這個行業依然在暗處生存,只是卻變得無比凶險,現在所謂的「不執前古、不下冥地、不當挑夫」就是因傳承缺失而一再發生禍事的危險警告!
盜墓行業之所以能夠苟延殘喘,除了古文物的高昂價值外,還與東寰當局的態度密切相關,政治的影響遠不止權力的更替,牽涉到衣食住行、個人安危,以及那看似虛無縹緲卻無比珍貴的自由。
陵墓本該體現豐富的文化和藝術價值,反映當時社會的政治體制與文化水平,但在東寰當局和熱衷排毒的人民眼中,這些都是早該滅絕的惡習!
如果盜出的古物在東寰的市場上現身,那不管是賣家或買主,等待他們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無論是民間勢力自發還是政府,都會將其視作毒瘤加以清除,這已經成為東寰社會的共識,古物只有在重視文化遺產的國外才值錢,儘管西方現代社會也對這種反人道的墓葬文化頗為鄙夷。
但歷來從不缺只要有錢賺,什麼髒活都能幹的人,雖然在東寰販賣這些物品危險重重,但秘密交易或拿到國外拍賣仍然是可行的途徑。
東寰當局的態度也頗為曖昧,雖是在摒棄惡習這點上寸步不讓,但卻默許了盜墓和在該地期間全部的違法行為,所以才會衍生出「不執前古、不下冥地、不當挑夫」以及惡極的泯法之地,這些不成文但大多數人卻依然遵守的規則,而是否遵守則全憑個人選擇,因為只有極少數人,極少數的亡命之徒,才會選擇以命相搏——而周鋒,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
醫院外,
藺君婪和吳廣信來到一條平緩的小徑,兩旁綠樹成蔭,鮮花點綴其中,小徑旁還有幾個簡單的座椅,供病人休憩,空氣清新,微風輕拂,這裡的景色讓人感到寧靜,十分適合復健散步。
“看來這介錯大潮挺恐怖啊,還要換地方說話。”藺君婪笑了笑道。
吳廣信見到藺君婪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樣子,無奈道:“你其實根本就沒有那東西吧?”
藺君婪聳肩兩手一攤,沒回話,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算是默認了。
“好吧,我認栽,您行行好,我時間要緊,您還有什麼想知道的現在都可以問。”吳廣信倒也乾脆,直接認命不浪費時間。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你跟周鋒什麼關係?”
“我是他雇主,不過就我所知,周鋒的事業多角化,他從事的工作不只一個。”
“你是做什麼的?”
“很多很雜,主要餐飲、金融、零售、運輸,不過因為周鋒全黃了,而周鋒原本在我底下餐廳當服務生。”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有正~經事業的人,我就不吐槽這些事業的單純性有多高了,大多都跟泯法之地有關對吧,不然你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是的,只要做了泯法之地的生意,公家機關一概不管,包括身家性命安全,不過敢做就要敢擔的氣魄,現在我認了,只求周鋒能交出東西,並出面把事情解釋清楚,還我一條生路!”
藺君婪見對方被逼到如此低姿態,索性便直接問道:“周鋒到底是在秦川的冥地幹了什麼事,能把你一個大老闆給弄成這樣?”
吳廣信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周鋒去給人當了挑夫...”
“齁齁~一看就知道跟你有關,你慘嘍,熒光世代你也敢拖下水?”藺君婪幸災樂禍地說道,他清楚記得,在東寰,熒光世代這四個字份量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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