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妖 - 那晚（下）

兩個身穿布衣的男子，一高一矮，各拿著一個鋤頭、腰間繫着了一把刀，漸漸走往凌希所在的方向。也往，鏡妖的——那從現實闖入心境的——方向。

「陪葬的東西⋯⋯那味道⋯⋯」

二人一邊走、一邊隨手斬斷纏繞在樹上的荊棘和藤蔓。

「可聽說這凌家二娘子，甚美！」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走緊石碑。

鏡妖緩緩握緊拳頭。他在這個心境他沒法觸碰任何活物，也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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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停了在石碑的面前，把鋤頭插在地上。確認在石碑上的文字。

靠著在泥中搖曳的火光，挖開石碑前的黃土。

——還要再繼續多久呢？鏡妖這樣想道⋯⋯

凌希緩緩地放下手，拍了拍在身上的塵埃，把髮鬢繞到耳後。露出於年紀明顯不相符的眼神。留心聽著二人的動作。在棺木上的黃土一勺一勺減少，漸漸看出棺木的形狀和模樣。

「這雕刻⋯⋯」二人相視一笑。他們光靠這一小部分的雕刻，便能看出棺中之人身分不凡。

本來在棺上的黃符亦隨著搖曳的燭光逐漸顯現。

身材較高的捉住了較矮那人的手，目指在地上的黃符。

「別⋯⋯別管這些有的沒的，趕快把這棺打開！」

那人把鋤頭插進棺木的裂縫中、又使勁把釘子拔去。

「要不走吧？」

「可你看？」那棺蓋被挪去⋯⋯

在此時凌希—那身軀的正主—卻動了一下，踢到了腳旁的枯枝。

二人吸了口氣，僵直了身子，對望了一下。

可很快便轉身，從大腿旁拔出了小刀，擺好了架勢，並留意到在石碑後的凌希。

「別裝神弄鬼的。」他們一人走到了凌希旁邊。

可在剛剛的一瞬，鏡妖已經走到安全的位置⋯⋯

本該如此，可他算漏了，現在附上身的只是個幾歲的小丫頭。

更何況走到這石碑前之時，這具身軀已經沒力快要倒下了。那小刀在凌希轉身的時候，划過了凌希的肩膀。

——嘖，沒用的丫頭。

本來還能打上一架⋯⋯現在那兩個人當下的處境，肯定會把這丫頭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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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樣才能活下去⋯⋯

這念頭從鏡妖腦中閃過。他想不起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想過「生存」的事。

另外一人從衣衫中拿出一塊手帕⋯⋯鏡妖緩緩後退。

「我迷路了。」——不能提找東西的事情。

鏡妖一路盤算著自己剩下的力量，一邊爭取時間思考。

自己的本體距離現在所在的地方太遠，他沒法調動再多的力量。

如果控制眼前二人的思緒，頂多能控制幾秒。

這麼小的孩子，大概只會被賣到別的地方，可是——要怎樣才能讓你活下來⋯⋯

凌希因痛想要睜開眼睛，卻被附身的鏡妖制止住。

「哥哥。」

一把聲音從心中響起。

——不拿回身體了嗎？

「你想要救我？」

⋯⋯。

鏡妖還在慢慢後退，調動著自身的力量。在剛剛那刀以先，他還有打贏的打算。不過在直觀這丫頭的身體素質後，他要重新估量。

「我解開了你的封印對吧？」

——嗯。

「那麼⋯⋯我有法力吧⋯⋯你能用我的法力嗎？」

——這不行。

「你用我的記憶控制了我的身體吧⋯⋯那麼我把我的記憶全部都給你。那麼可以嗎？」

這一瞬間，鏡妖腦海中，凌希的身影和棺中那人重疊了起來。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用你的記憶，替我活下去吧。」

凌希的聲音漸漸在腦海中消失。用她的記憶，打開了自身軀體法力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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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在凌希身上的鏡妖望向在棺中之人⋯⋯

「只能調動最少的法力。」

鏡妖感受到這身軀的力量慢慢湧現，自己一下子便與這身軀合一。

風漸漸被召往凌希的方向，枯葉圍繞著這細小的身軀旋轉。

「這丫頭懂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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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的兩個男人再次掂量，男人收起了手帕，拔出了大刀。

不會法術的還能賣作奴作婢，可是會法術的話，就沒價值了。

鏡妖將食指與中指併攏，放在自己的唇前。

用聽不見的聲量說了一句話。

身才較矮的那人把刀轉向了自己的同夥。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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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不斷反白，手腳不受控制，出的招式也與往日完全不同。

凌希的眼眸亦漸漸泛紅，忍不住想要嘔吐的慾望，吐了一口血。

鏡妖用放在唇邊的手擦過，然後將手指往了躲避自己同夥的男人身上。

本來還在躲避的身軀一下子沒法動彈，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用刀劈下來。

那矮的跳起來，把刀劈下之際。鏡妖把那高的人的刀對準了那矮的要害。

在殺人的同時，這人也殺死了自己。

二人的血濺了到凌希的身上。

這丫頭的身軀算是能活過來，可是⋯⋯

「我要了你七年的記憶⋯⋯」

鏡妖望向棺中的那人⋯⋯伸手往棺中，拿出了一塊玉珮。

「對不起⋯⋯」鏡妖把玉珮系了在凌希身上，然後走上了回府的路。

這幅依靠意志力才能拖動的身軀，走到府中已經花光了所有氣力。

在抵步的那刻，滿身是血跡的身軀倒了在庭院的中心。

沾染到鏡妖妖氣的身軀立刻引起了護法的注意。

凌府的護法主要都是用來守護、設下結界的靈體。

他們開始想要在凌希的身軀想要設下結界。

儘管沒法控制凌希的肉體，鏡妖還是能抵擋一下結界的生成。

「這丫頭是你們的人對吧！自己人的靈氣也不認得嗎？」

可設凌府的護法也只是一些沒有自主意識的靈體⋯⋯他們根本沒法溝通。

這一系列的「你結我解」引來了家主一系人的注意。

凌洛天——也就是凌希凌息的伯父、帶著他們二人的叔父凌洛文來到了院子當中。

「是那天的靈氣。」

「你說是那個妖女？」

鏡妖還以為他們看見自家人後，便會收手。可想不到「來者」是這兩個人。

他們認出了鏡妖的靈氣後便開始結印，鏡妖能認出，那是當年在封印他之前，「凌家二小姐」為他當下的招式。

「丫頭，你看來不太好運。」

鏡妖只能把本體可以調動的靈力全都調動到這分體當中。正當他立下抵擋招式的封印之時⋯⋯

在凌希腰間的玉珮漸漸亮起光芒，融入了在這個封印之中⋯⋯

「是你嗎？」

「⋯⋯都幾歲了，還不讓人安心。」

鏡妖笑了笑，原來她在死前留下了一絲靈識。

這抵擋的招式卸去了大部分的法力，餘下的全都反彈到凌洛天、凌洛文二人的身上。

反彈的力量讓府中近庭院的木窗、木門都破裂了。

那二人受到的衝擊，讓他們暫時站不起來。

「你守護了她呢。」

鏡妖習慣性避開了那女子的目光，又不想錯過能把她的身影刻在眼中的每一瞬間。

「嗯。」

那女子淺淺一笑，身影漸漸消失了在空中。

——對不起⋯⋯

在最後，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凌息從房中出來，後面的是自己的父親和外公，也就是彌月派的長老——凌希日後的師父。

看見了滿身是血的伯父、叔父，沿著他們的視線看見渾身是血的凌希⋯⋯

凌息跑到凌希跟前，抱起了她。可已經脫力的凌希只是維持著微弱的呼吸。

「希！希！你醒醒。」

凌息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場景，也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

凌息的父親走到自己的兄弟身邊。

外公則走到凌息旁，看了一下凌希，認出了那靈氣。沒有言之，只是默默運氣想把鏡妖的靈氣迫出凌希的身軀外。在凌希身上殘餘著鏡妖的法力，抵擋著她外公的靈氣。把那靈氣反迫了出來。

外公被靈氣反噬，吐了一口悶血。

手中一個滿身是血的妹妹，然後面前的外公突然吐血，在此時凌息是害怕極了。

「外公⋯⋯你怎麼了！」外公望向自己的手，還沒能回答上便聽見了凌洛天、凌洛文的聲音。

「是鏡妖！鏡妖上了她的身！」

「和當年那妖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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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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