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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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屁事。」他悶在棉被裡的嗓音很輕，聽著是懶得吵架，我才這麼想不過三秒，又冷冷飄來一句：「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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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看到為的拿著的講義，他的語氣有收斂，起碼不是說快滾，要是平常早就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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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講義來的，你也看見了。我放著⋯⋯」我說著就想找櫃子，腳尖跨過玻璃碎片，下意識想到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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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次來，可平常就這樣嗎⋯⋯肯定不是吧。我看見他明顯比平時陰鬱的神色，時不時疼得摸過臉頰，他是不太會喊疼的人，真受不住才會蹙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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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要我放哪裡呢。」我涼颼颼地拋來一句，聽見他頭也沒抬地說句「那就扔了」。我略感詫異，平常那麼在意成績的人⋯⋯大概是有什麼讓他顧不上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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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口氣，也沒想過今天的目的是給講義，其實會答應也因為對象是他，換做別人要我跑都懶。聽見他生病，第一閃過的情緒是擔憂⋯⋯說不上來的，上課時都提不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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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說一次⋯⋯」他的嗓音有點壓抑，像是在強力吞回一些情緒，偶爾透出的脆弱卻又讓我無法視而不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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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無底洞，讓我總朝著他靠近，吞噬我所有知覺與感官⋯⋯麻木的，我擠出那點良心，忽視最深處那晦暗的想法，一步、又一步朝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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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把被子又包得更緊，像是要窒息，捲成一團有點像條蟲，可我知道⋯⋯那是他不坦率的防禦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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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衍。」我又喊。有點粗暴地扯開他裹緊的被子，我知道不強硬點他不會妥協、畢竟力氣也不小⋯⋯親眼看過他冷眼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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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沒料到，毫無預警地被破翻身，那瞬間瞳孔驀地收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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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瓦解的武裝、像是要崩潰，豎起的那些弦都斷了，奏出詭譎的音色，鋒利的刺好像在一根根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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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瞳孔一縮，像是不明白，第一時間先是抗拒地想扯回棉被，可我的力氣略大他一些，沒什麼表情地靠近他：「傷成這樣了還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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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我們靠得很近，像是跨越那層長期存在的隔閡，說不上來的，偶爾的親暱感總是會湧上來，那時候心口堵得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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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反抗，礙於我的軟磨硬泡才悶聲說話，「我⋯⋯哈。都忘了，反正你也知道的，我遇到那人渣，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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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我下意識聯想到他同姓的父親，欠債連連，惹得他厭惡世間，還曾看過他跟那群討債的溝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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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指後梳，腳半開地坐在床上，偏過頭沒忍住譏笑。他笑起來總是很好看，紅眼彎起來會異常溫柔，可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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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衍說時我才想起，那是我們相遇的根源，那次是不大友好。可曾幾何時談起那人也能泰然自若，以往應該是一觸即發，那個名字即是關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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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很想聽你說，」他忽然看過來，鮮紅的眼裡藏了刀，憎惡與煩躁，不是針對人的⋯⋯很單純是找不到宣洩口，「可在那之前要先去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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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前傾，制服領帶遭他拽著。我一時錯愕，意識到靠得更近的距離，放大的五官帶著血，可凌亂中帶點美感，鋒利的氣質好像是與生俱來。連鼻息也能聽清，很燙，也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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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話。心跳好快，在耳邊躍動時像是要炸得四分五裂，他只是懶懶地掀起眼，挑眉淡淡道：「我啊，不喜歡別人可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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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我有點懵。好像是早有預料，我抿著下唇，思索回答後他會是什麼反應，那雙眼裡有太多的冷漠與疏離，刻意藏起的情緒很雜，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只有我曉得，偶爾他會露出的那一點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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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邵衍，你不是總說討厭人群，討厭喧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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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想知道你接近我的理由，可我奉勸你，快走。」他好像想說在事態變嚴重前快走，離得越遠越好。沒有說出口都能讀懂，有趣的是偶爾我能輕易猜到，我知道，那些狠話都是偽裝⋯⋯他只是會怕，怕誰真的就被攬入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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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想在別人也受傷前，將自己隔離起來，擔下滿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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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他時會看見少有的情緒，那總讓我覺得有趣。可為什麼呢，我發現我想看的不只這些⋯⋯還有更多、更多他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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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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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說是因為我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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