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半天還艷陽高照、暑氣薰蒸的,怎麼才從學校餐廳吃個午飯出來,就下起傾盆大雨。
沒帶傘的小蓉被困在走廊,很苦惱的看著外頭唰唰落下的密集雨線,嘆了口氣。
她還得去趕緊去學生會辦公室報到,可是眼看這雨不曉得何時會停?但如果硬是衝出去,淋成了落湯雞,就算準時到了學生會,也太失禮又不體面。
「沒帶傘嗎?要不要順道一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小蓉耳畔傳來。
是孟宇學長!小蓉驚喜的轉頭,果然看到學長正微笑看著自己,手裡還拿著一把傘。
「孟宇學長好!我是剛加入學生會的小蓉,不過你可能沒印象……」小蓉神色激動又緊張,能夠遇到自己一直崇拜的學生會會長和自己主動搭話,讓她雀躍萬分。
「我知道,每個新加入的同學我都記得的。妳也正要去辦公室嗎?我們一起走吧!」
孟宇的長相清秀,眉目間又總是溫潤柔和,說話斯文帶笑,有著讓人舒服的親切感,因此在學校人緣極好。
於是兩人併肩在大雨裡共撐一把傘前進,孟宇貼心的將雨傘靠近她一些,自己另一邊肩膀都被打濕,不過即使小蓉提醒他,他也沒有在意,只是笑著說不能讓女孩被淋濕感冒。
一個雷雨裡的交集起點,孟宇和小蓉因為同在學生會裡的關係,兩人逐漸越走越近。在一次秋季蕭瑟的風中散步時,孟宇的一句:「小蓉,妳願意當我女朋友嗎?」終於讓小蓉心裡發甜又發苦的曖昧情愫,化成明朗的喜悅。
怎麼會不願意呢?小蓉暗戀孟宇好一段時間了,小蓉欣喜激動的淚水在眼眶滿盈,笑著點頭說好。
之後,如同一般的校園情侶一樣,兩人在學生會裡同進同出,孟宇總是堅持一起吃午餐,就算時間搭不上,他也堅持餓著肚子等,就是要和小蓉一起吃。
孟宇也會去小蓉的課旁聽,只為了要陪她上課,坐在旁邊假裝是同學,幫忙抄筆記,共同討論,然後一起被講課的教授點名太吵。
考前孟宇會約著她去圖書館看書,但兩人沒專心看到半小時,後面變成一起在紙上聊天塗鴉,再悄悄於桌底下牽起手甜蜜相視。
孟宇曾說:「妳是我的小芙蓉,所以我們在夏天有了交集,我好慶幸,那天我帶著傘……」
小蓉回道:「那以後下雨我都不帶傘,就等你來接我,你不來接我的話,小芙蓉淋雨會生病的。」
當時孟宇用一個最甜蜜的擁抱和輕吻承諾她。
他說他會一直當她的傘,為她遮風擋雨……
直到春天來臨,孟宇已經快要畢業,待在學校的時間越來越少,會長的職務也已經交接給下任學弟。而隨著孟宇的忙碌,兩人已經許久沒有見面約會,連通電話的次數也大為降低,小蓉覺得被冷落、感到孤單,卻也不敢對孟宇抱怨什麼,就怕他覺得自己煩人。
好在後來孟宇似乎發現了她低落的心情,還特別在一天休假時,回到校園陪她吃飯,細心的和她說明自己在忙些什麼,要她安心上學,即使他先畢業了,也不會影響到彼此的愛情。
但少了那些每天見面的踏實感,小蓉忐忑不安的心情延續到夏天,是兩人初識的季節……
今天孟宇約了她一起吃晚餐,兩人已經將近半個月沒見面,所以對於這次久違的約會,小蓉特別高興,提早化了妝,穿上新買的洋裝與高跟鞋,增添一點稍微成熟的裝扮,打算先到孟宇公司樓下等他下班,給孟宇一個驚喜。
小蓉上公車時,天氣還是驕陽似火,一大片無雲的藍天延伸無垠,美好得沒有任何瑕疵。
不過等公車行駛大約半小時後,窗外遠遠卻見黑色烏雲逐漸聚集靠攏,灰黑色大軍氣勢洶洶的壓境而來。小蓉在內心暗自叫糟,自己又沒有帶傘,看起來應該又快要下大雨了,到時萬一淋雨,又會被孟宇唸的……
回想起來,好像每次最後孟宇都還是會帶著傘來接她,她其實也會故意就只想等孟宇來,然後兩人又可以共撐一把傘,親暱依偎在傘下的世界裡甜蜜。
想到這裡,小蓉也不再擔心,她知道孟宇會隨身帶傘,兩人就要碰面了,即使下雨也不怕,因為她的戀人說過會一直當她的傘,為她遮風擋雨。
下了車,已經下起了雨,小蓉先站在公車亭裡躲雨,好在公車亭的位置正對著孟宇的公司大門,隔條馬路,可以清楚的看見下班的人潮。
於是小蓉期待的看著大門那陸續走出來的人,但因為幾乎都撐著傘,小蓉有些擔心自己會錯過孟宇。
看來這個驚喜是給不了了,小蓉只好認命的拿起手機,撥了孟宇的號碼,但就在話筒那端的答鈴唱著歌,小蓉看見了一個撐著傘的男子停了下來,另一手拿起手機看了一下,後面突然一個穿著粉色套裝的年輕女人親密的摟住他的腰,男子將手機放回口袋,將年輕女人拉到身前,溫柔的輕拍她的髮,像是在撥開方才可能沾到的雨滴,並且在她額頭吻了一下,年輕女人嬌笑攬住他的頸在男子唇上印下一吻。
兩人像是說了幾句話,年輕女人像嘟了嘴表情不願,男子哄了幾句又安撫親了親她,年輕女人終於和男子道別上了計程車離開。
在這個夏天,在這攝氏32度的高溫裡,小蓉全身的血液卻像是被注入了冰水,冷得她全身發抖,雙眼直直的就只盯著那個撐著傘的男子。
小蓉像是失魂的、被動的、四肢被牽引般,一步走一步停的,沒管車輛喇叭聲及駕駛的叫罵聲四起,猶如慢動作般穿越了馬路。
男子像是也被嚇呆,只是愣愣看著她。
夏天的大雨仍然滂沱,大顆的雨滴又急又狠,用力砸上了小蓉的頭髮、臉頰、肩膀及全身,她特別學了好久的妝容被洗得看不見原樣;她挑選好久的洋裝被淋成猶如枯萎的花;她忍著不適感穿的高跟鞋此時滲滿了雨水,即使乾了應該也是發臭發爛。
小蓉終於走到孟宇面前站定無語,看著他一副有些無措的表情。
「怎麼淋成這樣呢?快進來……」同樣溫和斯文的聲音,孟宇趕緊靠近小蓉,將傘舉到她頭頂。
小蓉一個用力,揮開了傘,傘一下被風吹翻滾了老遠,孟宇身上也很快被雨打濕,兩人在急促的大雨裡對視。
「對不起,就像妳看到的那樣,我沒什麼要解釋的,我們分手吧!」孟宇的聲音在雨中聽起來,有點迷濛,卻還是字字清晰的傳進了小蓉耳裡。
原來,自己早就已經被捨棄,連解釋都不解釋,毫無挽留的意願。
「你……不會再當我的傘了對嗎?我不再是你的小芙蓉了對嗎?」小蓉臉上滿是雨滴,眼睫全被打濕,顫著的聲線問。
「對。」孟宇同樣狼狽的臉龐只有面無表情的堅決。
小蓉突然就笑了,笑自己的眼淚連落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大雨沖刷掉,笑自己連被欺騙的資格都沒有,笑自己的愛情在夏日陣雨裡開始,也在夏日陣雨裡結束。
「孟宇學長,謝謝你這一年的陪伴,我很愛你、現在更恨你,但我就當我的愛情是一場夏日陣雨吧!來得快也去得急,再見─不,不用見了!」
小蓉脫下一雙高跟鞋,丟到孟宇跟前。「這雙鞋是為你買的,現在不需要了,幫我丟掉吧!穿著挺難受,不適合我。」她用手撥了撥沾在頰邊的濕髮,再度展開一個微笑,又說:「謝謝學長教我的……我再也不會忘記要自己帶傘。」
小蓉轉身,沒有回頭的擺擺手,當作最後道別,雨中的身形仍然狼狽不堪,但纖細的肩膀如同雨中屹立的蓮花,即使風雨無情侵襲拍打,還是用最柔軟的花瓣支撐著,直到雨過天青,反而將她花葉洗得更加美麗明亮。
她的愛情陣雨,一定可以在放晴後看到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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