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家鄉
一列火車正由東向西，漸漸離開佈滿硝煙的戰場，回到那綠草如茵的帝國之上。鐵路有如針線，將破碎的土地縫合成帝國。
火車停在一個缺乏色彩的小鎮。破舊的車站，衣衫襤褸的乞丐與各式各樣的語言，使小鎮混合各個人種，化成黑漆。
漢斯自火車落下，看着這個有數個名字的小鎮，不由得搖頭失笑。當他回到家鄉的一刻，寧靜的車站亦隨之抖擻。月台被擠得水洩不通，攝影機與照相機亦準備就緒，紀錄車站的一切。
總參謀長赫岑道夫伯爵在漢斯身後出現，並舉起漢斯的右手，洋洋得意。
「我正與帝國的未來相伴。」赫岑道夫向平民與記者說道。「我們帝國正因為有如漢斯．倫貝格這等人物，才顯得偉大。今天，漢斯因其英勇而以英雄的方式回到家鄉。明天，將是帝國千千萬萬的士兵以勝利的姿態回到帝國的懷抱。」
「帝國必然得勝。」同場的鎮長及鎮政府成員異口同聲地說。
這是赫岑道夫的計劃，將各戰線表現出色的士兵炒作成英雄，並作為帝國的士氣來源，繼續戰鬥下去。
現在的漢斯，是赫岑道夫的傀儡。漢斯看着這群陌生的臉孔，渡過了回鄉的第一天。在鎮上最大的酒館舉起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酒會後，漢斯在赫岑道夫的隨從監視下，回到鎮政府所安排的住處。
時值夜深，鎮上已經沒有任何燭光，唯有明月照亮漢斯那敏捷的身軀。在小鎮長大的他，早已經將整個小鎮摸得通透。
街道早已物是人非。不過離鄉數年，儘管一草一木依舊熟悉，卻有種異地的陌生。
商店的門牌轉變成別國的文字，相見的鎮民有着異族的舌頭。他在街道上奔跑，想找回那逝去的風景。
終於，他來到一個破碎的路牌前面，使人份外悲傷。那是一座早已廢棄的教堂，倒下的十字架，腐朽的祭壇，早就失去舊日的光芒。
漢斯跪到教堂門前，心中的某此事物亦隨之崩潰。這裏曾是他的家鄉，那個流淌着蜂蜜與黃金之地。不過，已成為異國的領土，那群自東而來的侵略者佔有而污辱了這個地方。
回想當初，自己的先祖在皇帝的旨意下，自帝國的核心向新得到的東方土地殖民。他們來到陌生的土地進行耕作，並與原生族群爭鋒相對。他們在這塊土地灑下鮮血，卻只落得被遺忘的下場。
不論是帝國，還是皇帝，都不可靠。唯有土地，才不會背叛自己。
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的邊緣。
「漢斯？」一名衣不蔽體的男生拖着木頭車，來到漢斯身邊。
「魯道夫？」漢斯與久違的朋友相擁，只見他傷痕累累，骨瘦如柴。
在月光的照耀下，兩人沒有任何猶豫，趕緊消失在街頭，來到一個隱密之處。那是漢斯族群的最後所在，是帝國的最後餘燼。
那裏依然用着漢斯熟悉的言語，就連生活習俗，亦與漢斯離去前相差不遠。
「在無鄉人用資本和與異族合作後，我們就被趕出生活數個世代的地方。在白天，我們會被異族的傢伙追趕，只好在夜晚活動。無鄉人取代了我們，掌控一切。」魯道夫解釋道。
「那麼，同是我族的貴族呢？」
「他們在無鄉人那裏收到足夠的稅金後，就對一切惡行視而不見，那群賣國賊。不過情況很快就會改變。」魯道夫打開一道倉庫，裏面全都是槍械。「我們得到協助，我們將得到勝利。」
「我會與你們同在。」漢斯與魯道夫作了個深深的擁抱。
百感交集的漢斯離開了隱密之處，步行在回到住處的路上。在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個肥大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大衣與禮帽，發出魔鬼的笑聲。
「漢斯．倫貝格，父母都是農民，是帝國初期，響應皇帝殿下向東方殖民的後代。父親早死，母親成為你唯一的依靠。本來你也會作為農民，結束自己一生。不過，在你七歲的時候，你的母親卻成了輪下亡魂，你亦為此進行報復。」那身影如是說。「不知道，一個七歲的孩子對殺人，有何感覺？」
「你…你到底是誰？」漢斯全身發抖，依靠牆壁站立。
「很難受吧，自己的一生竟被別人摸透。難道一位被帝國所遺忘的人，真的會向帝國效忠嗎？難道他的出身，不會是他叛國的原因嗎？」在笑聲以後，那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與魔鬼相遇的惡夢，實在恐懼，使得漢斯帶着蒼白的臉色，乘上隔日離開小鎮的火車。
在送別的人群裏，漢斯看見魯道夫與其他熟悉的人混入其中。他們笑着向漢斯揮手，仿佛這是最後一次見面。
火車拋下一切，繼續向帝都前進。那是一個昨天即今天，今天即明天的幸福世界。人們繼續自己的工作與日常，離戰爭十分遙遠。
帝都火車站的月台依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人佈滿整個地方，有貴族，有白領，有工人，還有婦女。
其中，報童在人群間穿插，舉起最新的報紙，高喊着今日的頭條。「發生了叛亂，英雄漢斯‧倫貝格的家鄉發生了叛亂啊。」
這將是終未的開始。
第五節 完
ns 15.158.61.54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