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過去的中學生活,我對舞蹈有一種解釋不了的執念。只要不是有測驗考試,我可以一口氣在活動室接連不斷地練習,而不覺得有半點乏味。
「樂宜,你不累嗎?我的腳都快抬不起來了,怎麼你還可以練過不停?」
「對啊!你的腳難道裝了彈弓嗎?為什麼你還可以跳得那麼高?」
「我不累。我還想再練一會,你們有事就先走吧。」
「真佩服你。」
「我只是喜歡跳舞。」
當男生去打電動遊戲,女生忙於逛街購物,我可以獨自感受空氣為我而流動,然後在鏡子前伸手、提腳和轉身。
練舞,一定要站在鏡子前,修正每個微細的錯誤。手腕的輕轉,腳尖的指向,時間的調整⋯⋯我不怕重複又重複,但堅持手腳移動的輻度,必須達至我腦海中設定的模樣。
我欣賞自己專注的眼神。你可以說這是熱誠,也可以說是對美感的尋索。
我喜歡在舞台上伴隨韻律扭動身體,完成一個又一個精準的動作。在團隊中,我不需要刻意保持低調,可以尋求一種群體才能追求的美感。
我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熱愛參與和創造。即使我身邊有十多個形形色色的男女,我也肯定自己比隊友更惹人注目,更吸引別人關注的目光。
在獲得一個又一個集體的獎項時,有份和教練商討如何編舞的我,有一種任何人都不能奪去的成功感。每一個隊友,都是追求完美演繹的重要助力,缺一不可。
我知道自己很漂亮,獨一無二。因為我身邊從來不缺乏追求者。但是我更加知道,愛情是很難跳的舞,需要最好的舞伴。
中三那年,我聽到容祖兒和梁奕倫的〈雙腳著地〉:「心中安穩,雙腳著地,愛你愛自己。當吞吐每陣空氣,其中發放著愛的氣息,其他的全不理。」
跳舞難免扭傷腳踝,但我一直想選一個不會傷害我,讓我可以對明天冀盼的舞伴,一起建立一個美麗的小島,然後愛得義無反顧。
年輕的洛卓宏,待在活動室的時間最多。他會付出所有的努力,吸引我的注意力。他總是晃著頭在我旁邊口若懸河,嘰嘰喳喳地吹噓不停,引來大家的側目。他是狂熱的風火,可以在短時間內令人哭笑不得,卻又不會惹人討厭。他就是良善的江小魚,有時吊兒啷噹,懂得許多無無聊聊的旁門左道,很懂得逗笑別人。
有些時候,我覺得洛仔是小學時林子睿的延續,只是重疊後換成另一張機靈俊俏的臉。負責舞蹈隊的吳老師,一直覺得洛仔是麻煩製造者,千方百計想趕他離開。因為他明明不是隊員,卻總愛來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然後自己在旁邊樂不可支。當然,吳老師從來沒有成功過,始終不是「天下第一聰明人」的對手。每次看到她在,滑溜的魚就游走;她有事忙,魚又大搖大擺地游回來了⋯⋯
升上中學後,林子睿好像真的遇上了邀月或者憐星,變成和小學截然不同的人。吳老師很喜歡他,因為他會主動移開妨礙練舞的桌椅,讓隊員可以爭取時間更早地練習。每當洛仔在活動室追跑嬉鬧時,林子睿總是默默無言在旁,用審視的目光觀察所有人,擔當搬搬抬抬的角色。
他永遠保持冷靜,溫柔中有著距離,溫潤如玉。偶爾插一兩句話,都是不溫不火,附和別人或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不會輕易得失任何人。當你追問他一兩句時,他總是笑著説得模棱兩可,盡得移花宮的真傳。日子久了,他好像很明白你,而你卻很難弄清楚他內心的想法。唯有那瓶每天只為我準備的寶礦力,讓我知道他也是存了心思的。
當絕代雙驕同一星期向我表白,我承認自己差點無法按捺住內心的喜悅,柔腸百千轉。兩個同樣俊俏,不懂跳舞的男生,不是一條簡單的選擇題。
擁有風度的林子睿,更討女隊員的歡心,這令我感覺很不安穩。更何況,和林子睿不同的是,洛卓宏從來沒有戲弄過我。
為了雙腳安穩著地,我掙扎了很久,最終選擇了洛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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