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留清風續道:「其實當年成立秘密組織,名義上稱是抗日份子,實際上是在研究人格的問題,這些都是隋筆行告訴我的。他們家自古流傳著一本日記,說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典藏,就是紀載了這個精神世界誕生的始末,大部分的人都是被想像出來的,人格則是從情緒而來。多數人死了會去到平行時空,以人的型態活在某個自己想要回去的階段,只是這個精神世界的緣分不會延續下去,有點像轉世的感覺,然而這17個人格卻有些不同,他們會保有前世的記憶。
他們隋、許兩家啊,不擅長別的,就擅長變魔術,他們當初早料到會有反賊偷那筆錢,於是弄了兩個保險箱,一個裝錢,另一個裝的就是日記本,那日本間諜偷的便是裝著日記本的保險箱。圓韻和筆行他們倆小時候就會變魔術,有去拜師學藝的,所以才互稱師兄妹,圓韻叫筆行前輩只是因為他資質比較優異。
當年的核心人物都看過那本日記,後來便再也沒有人打開過了,就連圓韻、筆行他們倆知道的也很片段,所以說現在這個天大的秘密除了圓韻、我,以及那惡賊之外,並無第四人知曉。至於兩個保險箱放在哪兒,只知道是在圓韻老家的地下密室中...。」
朱允寧猛然想起那日穿越到密室的經過,許願雲和隋大師在找保險箱卻一無所獲,然而許願雲當時好像被什麼刺到了?她正陷入沉思,公車卻已到達醫院,兩人下了公車往醫院快步走去,詢問過櫃台人員,穿過一間又一間的病房,朱允寧卻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年,她也是像這樣與父親趕來醫院,然而母親過不久便離開人世,想說的話卻都沒說出口...她強忍淚水,跟著留清風走進許願雲的病房。
只見病床前坐著一個年近四十的清秀女子,雖近中年,容貌卻不減風姿,反倒還多了幾分優雅嬌貴的氣質,她側過頭叫道:「爸!你終於來了!」原來此人正是許願雲的小女兒留虹菓。
只聽留清風道:「你姐姐呢?」
留虹菓囁嚅道:「她說不想見媽,大概還在生氣吧...」
留清風頻頻嘆息,他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許願雲驀地心酸不已,兩行清淚順著雙頰汩汩而下。
此時許願雲只是睜著雙眼看著窗外忽然下起的午後雷陣雨,把整座城市逐漸消融在悶濕的霧氣中,只聽她道:「我活到現在,就是想知道害死隋前輩的兇手是誰,如今,我成了兇手,那我就到黃泉路上給他賠不是,然後下一世結為連理。倘若他不原諒我,把...把我送到十八層地獄受那千刀萬剮之刑,讓我幾生幾世活受罪...我都甘願...」她說著說著竟露出微笑,有些放下懸念、心滿意足的感覺。
留清風見失智的妻子久違地綻放笑容,心裡也歡喜得緊,只是想起這一切都是為了隋筆行,便彷彿甜上加酸,歡喜之情也減了幾分,這些年來四處遊歷,只是不想打擾許願雲處理人格的問題,他何嘗不想陪著她呢?但他知道,許願雲的心終究容不下他的,他與隋筆行情同手足,對許願雲更是敬愛有加,只是或許現實就如賴哲誠所說,他可能不是她生命中的男主角,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但是沒有他,她的人生也許就不那麼完整。
忽聽許願雲啞著嗓子道:「馨望...在哪裡啊...?」
「在...在這裡...」一個聲音哽咽道。
許願雲等人齊往門口看去,卻是留馨望,只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呆立在原地。原來她氣許願雲隱瞞自己的身世,可是東想西想還是覺得不該如此對待母親,想跟她道歉,豈知再見一面已是命在旦夕。
她走向病床,握住母親的手,只聽許願雲遲疑地問道:「你就是馨望嗎...?」
留馨望點點頭,只見她從口袋中拿出那個木盒子,笑道:「媽,你還記得組織信物嗎?你以前常常給我們說它的故事呢!」
留清風也拿出賴哲誠給的錄音帶,組裝好了以後,將它放在床頭,輕盈浪漫的曲子再度響起,然而樂音猶在,物事人非,昔日那個被迫相親的女人如今,將隨著情郎步入下一世。
許願雲聽到那段旋律才想起了些什麼,她向朱允寧打了個手勢要她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朱允寧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頻頻點頭。
許願雲微笑道:「謝謝。」隨即閉上眼睛,離開了人世。
朱允寧看著她慈祥的面容,想起了母親,想起了隋筆行,想起了莊絃燦,想起了自己...。
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人為什麼會厭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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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留青丰等人在厭世小棧的後院替許願雲立墓碑,許多親戚前來獻花,朱允寧是最後一個。
待眾人離去後,她把一張字跡端正的信折成紙鶴,朝著遠方射出。
只見那隻紙鶴隨著風輕輕拍動翅膀,飛過高高低低的建築、起起伏伏的山脈,遠遠地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雲海中。
留青丰看著紙鶴消失的位置嘆道:「雲兒,你這次把願望許給了誰呢?」
「許願?」朱允寧疑惑道。
留青丰微笑道:「以前孩子還小的時候,我們家時常聚在一起,逢年過節,馨兒和菓兒最愛許願了,圓韻她啊,總習慣一個人獨處,怕會突然發作誤傷我們,於是家裡就有個規定:沒事不可打擾她,還有絕對不能熬夜。所以跨年夜咱父女三人總會偷偷溜到陽台看煙火,有一次恰好出現流星,她們倆正想許願,哪知圓韻忽然走出來喝水,把咱們給逮個正著,因此錯過了流星,只剩一團團黑雲,於是咱們就給圓韻取了個諧音綽號,叫做許願雲...
後來孩子離開家,圓韻個性變了,她也開始許願,希望孩子能過得平安、希望筆行幸福、希望精神早點恢復正常...」他說到這裡忽然有些哽咽。
朱允寧安慰道:「這是一個很溫暖的故事啊!奶奶一定會康復的!」
留青丰露出和藹的笑容:「真是乖孩子...」
朱允寧抬頭瞧著他,欲言又止。過了良久,才躊躇道:「奶奶生前在我耳邊交代了幾件事,有一件事應該要讓你知道...當年相親其實是隋前輩安排的,由於人格的問題一直難以解決,所以他私下跟奶奶的父母計劃好這件事,他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一死,就將奶奶交給你。隋前輩死前告誡過奶奶尚未公開的作品集絕對要保密,你也不例外,是以當時瞞著你把稿子交給我...」
「啊...原來如此...筆行的願望實現了呢...他們要幸福...你跟絃燦也是...」
朱允寧頓時俏臉生暈,尷尬地別過頭,留青丰嘆道:「筆行是我生命中的貴人,他和雲兒小時候就在一塊,對彼此情深義重、難分難捨,我也可以理解,愛一個人或許就是這樣吧!無論最終是否在一起,都要祝福對方過得幸福...」
他轉過身來握住朱允寧的手說道:「爺爺該走啦!咱們就此別過...」
朱允寧一臉遲疑地望著他,留青丰隨即會意,他淡淡一笑:「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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