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elus 俯身拾起隨雨音消失而掉落到柏油路上的減壓魔方。
魔方乃設計給人類用的小道具,既然夏雨音已再用不著,是時候回收了。Caelus 輕輕彈一下指頭,一切猶如進入了慢動作模式,掌心那減壓魔方應聲憑空消失的同時,石原光亦於危急之際被送返行人路。
時間流逝的速度瞬間回復正常。
再氣憤,Caelus 還是不得不合作,按 Chronos 編寫的劇本演下去。畢竟石原光若因車禍喪生將嚴重扭曲歷史,違反了人類行為研究實驗室的協議,甚至可能連累天王星被逐出委員會,而他亦會被禁止踏足地球。
狡詐可惡的時空管理局!竟然以夏雨音的個案誘騙他 ── 那個站在分水嶺猶豫不決,導致未來出現兩個版本的人從來都不是夏雨音而是石原光!
正正因為剛才有那麼一刻,石原光在白光之中看見夏雨音回眸一笑,即使大卡車駛過後眼前空無一人,他還是鼓起勇氣致電雨音。
這可是臨終前的走馬燈?白光中的剪影讓石原光憶起了那年初夏,學校圖書館內,黃昏的金光穿透玻璃窗灑落在雨音身上。背光的她束著馬尾,露出蒙上一層金光的後頸;不知恁地,雨音後頸那綺麗的線條直教他看得臉紅耳赤、鼻端發酸。
那一刻,石原光知道自己戀上了。
「不對!假如石原光告白成功,兩人在『過去』早已成為一對,那為何『現在』的夏雨音卻又會與古川漣相戀,豈非矛盾重重?」復仇研究員 Nicky 十分糾結。
願望研究員 Marco 只好解畫:「石原光成功表白相信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發展,在我們身處的這個時空,他根本沒有回流,所以艾美公司的企劃負責人才會換成 Jessica 吧。」
Caelus 不曉得甚麼時候已悄然回到實驗室,一聲響指,將監察屏幕的畫面一分為二:左邊是石原光致電夏雨音,得悉她患了急性腸胃炎後匆匆前往她家探病的畫面;右邊則是他被送返行人路時扭傷足踝的畫面。
「石原光因腳傷住院一星期,期間不曾收到夏雨音的慰問,心灰意冷,出院後立即起行,從此不再踏足這個傷心地。」Lucifer 賊笑,「Caelus 你也真壞心眼。」
Caelus 卻不以為然,「那是石原光的選擇,不是我的。」
「那夏雨音呢?既然你的題目是忒修斯悖論,那麼誰才是真正的夏雨音?」Marco 對研究結論比較感興趣,「是重回正軌,和古川漣雙宿雙棲的這一個?還是命運被改寫,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與石原光相戀的那一個?」
Caelus 默不作聲。
誰才是真正的夏雨音?穿梭於過去未來,始終如一地選擇了古川漣的她固然是真實的夏雨音;但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與石原光相戀的夏雨音所欠缺的,也許只是一個機會,倘有機會遇上古川漣,難保她不會改變主意。
半晌,Caelus 問:「你們可知道薜丁格的貓?」
「是物理學家薛丁格針對量子糾纏而提出的思想實驗吧?」Marco 回道。
在薛丁格的思想實驗中,一隻貓被置於密閉的箱子裏,箱內同時附有一個裝置、一瓶毒氣和極少量的放射性物質。若放射性物質出現原子衰變,便會啟動裝置打破瓶子,繼而釋出毒氣將箱內的貓殺死。
而出現原子衰變的機率為 50%,亦即毒氣瓶破裂和完好無損的機率各佔一半。當箱子處於封閉狀態之下,這兩種量子態會組成疊加狀態,也就是說,貓正同時處於存活和毒死的狀態。只有當箱子被打開時,我們才能確認毒氣瓶有否破裂,而疊加狀態亦會在那一瞬間瓦解,得出貓已毒死或是得以保命的結論。
「剛才石原光剎那間同時作出了『告白』和『放棄』兩個抉擇,而因為我的介入,他的抉擇最終得以在兩個平行時空各自展開。」Caelus 闡釋。
Marco 會意地問:「所以你的研究對象換成石原光了?」
「可以這麼說。」Caelus 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不過另一個夏雨音也存在不明確因素:畢竟她和古川漣之間的羈絆糾纏不清,說不定仍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遇上,隨時再次扭轉命運的方向盤。」
誰知道呢?反正 Caelus 有的是時間。
人類的一生彈指過,生死榮辱對 Caelus 而言不值一哂。唯獨愛情被世人歌頌為剎那永恆,超脫一切科學邏輯,總算有點意思:到底是在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還是親手葬送擦身而過的緣份?誰又能把握奇蹟一般的永恆?
夏雨音也曾猶豫,也想像過曾經錯失的「如果」,然而幾經考驗,心之所向卻始終如一 ── 漣也許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最能牽動她心弦的選擇。
站在愛情的岔口,大抵我們都只能夠忠於自己,儘可能選擇那個能叫我們即使錯到底也決不後悔動搖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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