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小說｜R18】妖怪婚姻事件簿（下） - 第二章

『無盡的輪迴原本就是修復瀕死妖靈的一種手段。』

『但也只能苟延殘喘，半死不活地看著這個世界，無計可施。』

『姻緣書、月下老人、還有你，本該是關係最緊密的三個人，為什麼你會沒有對姻緣書的記憶？』

這是清和給洪羨的原話，而最後一句，是他拋給洪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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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因站在醫院外，看著無人的街道，天空很藍，太陽很大，陽光很耀眼，空氣中帶著甜甜的香味。

他閉起眼睛，抬高頭，讓陽光灑在自己身上，感覺好像之前一直籠罩在自己身上的陰霾與陰影就能被這七月的太陽所驅逐一般。

洪羨從醫院裡走了出來，後頭廖大維喊著：「你這團沒良心的線，現在大家忙得要死，你居然只顧著自己，也不幫忙，要和因因回家！結帳結得這麼爽快，是有多趕啊！」

洪羨沒有理會廖大維，走到了簡因的身邊，簡因睜開了眼睛，看著洪羨時，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真的不要緊嗎？」簡因問。

「定婚店要負責的只有七夕的聯誼會，七夕已經結束，我的責任已經了了，其他的事要他們自己解決，我不負責那些人接下來的人生。」洪羨說。

「是職責劃分制度啊？」簡因輕聲地說。

「和平醫院負責死的或快死的妖，妖管局負責活著的妖，特殊分局負責逃脫的妖，而我負責你。」洪羨低頭凝視著簡因。

簡因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頭。但在別開視線後，又有些不捨得，他的小拇指在空中動了動，緩緩勾住了洪羨的小拇指。

「我先帶你去配眼鏡。」洪羨說。

「好。」簡因低低應了一聲。

洪羨感覺被簡因勾著的身體的一部分，明明只有那麼一小處的接觸，但總能感到那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源源不絕地傳來。

他們在停車場取車，兩人坐在車子裡，在明媚的陽光下，一起去了眼鏡行。

視力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楚的，檢查眼睛度數的時候，人類的驗光師實在疑惑為什麼幾次細心量出來的度數都不一樣：

「不好意思，這機器好像有點故障！」

眼睛行的驗光師是店長，對著簡因連連抱歉，簡因被說得也不好意思了：「我大概近視有一千度吧，沒亂視，只是現在視力調節有點問題，你配個一千度左右的眼鏡給我就行了，我也不常戴的！」

店長顯然覺得簡因的說法有些奇怪，但洪羨就站在簡因身旁，就算在醫院折騰好些天，一身的氣勢還是那麼強，店長看看洪羨，知道洪羨才是作主的那個，洪羨點了點頭，店長遂照著簡因的要求做了。

後來掏錢付帳的果然是洪羨，一隻手工眼鏡光是鏡框就好幾個零，價錢聽得簡因咋舌！

洪羨又挑了幾條眼鏡鏈，一條一條比對哪條比較適合簡因的氣質，最後挑出來的果然又是最貴的，然後掏出信用卡買單。

簡因看著洪羨的黑色信用卡有些好奇，洪羨問道：「怎麼了？」

帶著眼鏡，視力已經調整好的簡因驚奇地說：「原來妖怪真的可以用信用卡啊！」

洪羨被簡因的語氣逗笑了：「我有人類的身分，還有銀行戶頭，祕書分身，穩定經營的定婚店。」

「這樣和人類沒有什麼兩樣啊！」簡因說。

洪羨摸摸簡因的腦袋，簡因捂著自己的頭頂連忙說：「不可以摸不可以摸，摸了會長不高的！」

「為什麼要長高？」洪羨說：「你一直就這麼小才好，我低頭就能看見你，一眼把你看完。」

「哎……男孩子都想長高的啊……」簡因小聲地嘟噥著：「我想長到一百八十公分高，最好是一百九十五，我只有一百五十八，很矮啊……」

洪羨說：「小小的，很可愛。」

「咳！」刷好信用卡，把信用卡跟單子拿來給洪羨簽名的店長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七夕不是已經過了？粉紅色的小花在他店裡亂亂飄，滿地皆狗糧，只有他單身，是什麼意思！

簡因看著店長，然後看看店長的小拇指，輕聲說：「你不要擔心，緣分很快就會來的。你人很好，又很細心，你的女朋友會對你很好。」

店長愣了一下，不明白簡因的話是什麼意思。

簡因只是害羞地對他笑了笑。

這時門外走進了一個十八九歲左右的長髮少女，頭髮漂染成粉紅色的，綁著雙馬尾，帶著粉紅色的眼鏡，穿著粉紅色的小短裙，一進來爽朗地朝店長打了聲招呼：「呦，早～」

店長連忙說：「早餐在桌子上！記得吃完再出來，妳要是再低血糖昏倒，我就不雇用妳了！」

「好咧！謝謝店長！」少女大喇喇地說完，揮了揮手走進後面的員工休息室。

簡因眼睛往上抬了抬，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上那縷自從醒來以後，就突然變成了金色的頭髮，心想大家的頭髮顏色都稀奇古怪的，自己有這麼一撮金毛也不奇怪了。

接著又看看洪羨，發覺視線清晰了，洪羨的臉就更帥了。

洪羨的額頭上也有一縷變色的頭髮，是漂亮的紅色，而且特別適合他，一點都不覺得突兀。

洪羨把信用卡單據簽完給店長後，勾住簡因的小拇指，簡因笑著跟店長說了聲：「掰掰」，便愉快地和洪羨一起走了。

「你看得見他的姻緣？」洪羨問。

簡因想了想，搖搖頭，但覺得似乎不是這樣，又點點頭。「看得到線，只是還有一種感覺，很模糊的感覺，他的愛情是……給予？」

簡因說著說著，又笑了，笑得甜甜的，像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那般無憂無慮，似乎只需煩惱今天上課了，第幾節要考什麼試那般簡單？

兩個人又坐上車，特斯拉在馬路上行駛著，只要輸入定點，直線駕駛時並不需要手動開車。

簡因知道這款車子的特性，心想果然是大妖，和那些星星警察一樣，對現代科技完全沒輒，單純開車也能開出車禍來，所以需要可以自動駕駛的車子把自己安全地載回家。

然後簡因又想到團團，之前開車的一直是團團。

人格分裂好像有一種特點，那就是每個人格的專長都不一樣，團團可能就是分裂出來開車、處理公務、倒垃圾和買星巴克的。

天氣真的很好，風從車窗外吹進來，吹得簡因瞇了瞇眼睛，然後看著洪羨偶爾望望前方的道路，手雖然放在方向盤上，卻壓根沒在開車，而是也和自己一樣，每隔個幾秒就看對方一眼。

有種很舒服的感覺，好像他們從以前便是如此生活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

不用言語，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對方心裡是多麼在乎自己。

「世界是……粉紅色的呢……」簡因輕聲地說。

「為什麼是粉紅色的？」洪羨問。

「粉紅色是和平的顏色，」簡因把眼鏡拿下來，用眼鏡鏈掛著，伸出手指，看著自己的小拇指。「只要把壞脾氣的小老鼠放進粉紅色的房間裡，牠們就不會生氣，不會有暴力，然後對相處在同一間房間裡的同伴很好很好。所以粉紅色是和平的顏色，喜歡粉紅色的人，很善良。」

「所以你喜歡粉紅色？」洪羨忍不住揪了揪自己額前的那縷紅色碎髮，非常認真地想，是不是應該仿照剛剛看見的那個少女一樣，去一趟髮廊，把這撮頭髮染成粉紅色？

「不是啊……」簡因悄悄瞟了洪羨一眼，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我最喜歡的是……紅、紅色……」

正在扯自己頭髮的洪羨愣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臉頰微微泛紅的簡因。

前方紅燈突然亮了，特斯拉沒有及時煞車，整臺車因為洪羨一個不小心踩了油門，猛地往前爆衝。

前頭就是別輛凱迪拉克了，簡因嚇得連忙喊道：「紅燈紅燈！」

特斯拉衝了出去，結果在簡因以為要出大車禍的時候，整臺特斯拉穿過了那輛凱迪拉克，從凱迪拉克正中間滑過，而後衝到了對面的馬路上，一路暢行無阻。

洪羨低下頭，看著就算是坐著，仍比他矮上幾分的簡因。

他緩緩靠近簡因，將唇落在簡因的嘴唇上。

本以為嘴唇的感覺應該會是微熱的，但卻因為風的關係，變得有些涼。

輕輕的親吻，人類的肌膚接觸是如此奇妙，情緒蕩漾著久久不散，擾亂了心緒，叫呼吸微微急促，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胡亂跳動。

像要跳到心肌梗塞那樣，當吻漸漸地加深，舌尖接觸到對方的舌尖，那微甜的味道叫人感覺天地旋轉起來。

洪羨離開了簡因一下，簡因有些緊張，卻馬上抓住了洪羨的手。

他們的心臟被紅線連在了一起，怦怦、怦怦地，聲音大到耳膜都能聽到血管裡血液流動的聲音。

被勾動起來的愛情不是天雷與地火那般激烈，而是從亙古以前就一直存在，從未消失的情感，那般雋永、綿長而無止盡。

簡因吻上了洪羨。

膽子那麼小那麼小的他，在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刻，也能硬氣起來，面對自己的愛情了。

洪羨凝視著他，眼裡有著笑。

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

當洪羨對著簡因笑，簡因感覺自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樣。

愛是最耀眼的情感。能讓一顆原石化成鑽石，永恆發亮，直到死亡那一刻來臨，這樣的感情也不會消失，將永遠存在。

「我喜歡死你了……」簡因小小聲地說著。「真的、真的……喜歡死你了……」

「我知道。」洪羨帶著笑意的眼神始終停留在簡因身上。「我也……喜歡死你了……」

簡因忍不住掩住了自己的臉。發燙的雙頰簡直要把他燒成了灰。

然後就算被這樣的感情燒成灰，變成了灰塵，他也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輩子漂浮在洪羨的身邊，圍著他，繞著他，整個世界都是他。

這就是愛情。

他最喜歡的一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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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羨把簡因帶回定婚店後，讓他住回之前的那個房間。

簡因本來還有些忐忑，可洪羨壓根沒說什麼，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在洪羨的照顧之下，簡因的心慢慢地定了下來。

三合院閉門謝客，七夕郵輪事件後洪羨開始處理剩下的理賠事宜和一些瑣事，早上一起床吃完簡因買的簡單早餐，就坐在辦公桌前辦公，打字依舊很慢。

簡因幫洪羨弄了和特殊分局那些警察一樣的軟體語音輸入，可洪羨不愛用。

簡因覺得真的好可惜，因為洪羨的聲音很好聽，如果天天用那個語音軟體講話，自己肯定會端坐在離他最近的竹沙發椅上，二十四小時不睡也願意，聽洪羨講講講。

「哥哥，我住的大樓倒了，還能回去嗎？」簡因在這三合院中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可是日子還是一天一天地過著的，每天太陽都會昇起來，晚上月亮會跑出來。

「太危險了，回去做什麼？」洪羨停下看文件的動作，凝視著坐在鞦韆上的簡因的背影。

簡因說話小小聲的，但洪羨總能聽得見，並及時回話。

洪羨的心放在簡因身上，無時不注意著簡因的舉動。

簡因晃了晃鞦韆：「我九月要開學的，九月開學後就升上三年級了，之後要去上課，但是上課要用的東西全都在家裡。現在家也沒了……存摺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錢……如果可以我想出去打工。」

簡因嘀咕著。

洪羨愣了一下：「上學啊……」

他們這些甦醒以後的星宿幾乎都是半脫離人類社會，做起自己該負責的事情來，像簡因這樣還想著要回去上學的洪羨倒是第一次遇見。

「上學有那麼重要嗎？」洪羨說：「九尾狐還在外面，除非他被妖管局和特殊分局抓到，不然我不建議你這個時候回去學校，太危險了。」洪羨就事論事地回答簡因的問題。

簡因低頭踢踢地上的土：「我想如果回去上學的話，在熟悉的環境裡，說不定能恢復記憶。我還想我在學校有沒有特別認識的同學好朋友之類的，我消失了，他們聯絡不到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擔心。」

洪羨說：「我知道了，你的東西我讓團團拿回來，你暫時別離開家，這個地方有特殊禁制，一般妖魔鬼怪進不來。」

「好。」簡因應了一聲，雖然只有一個字，但聲音聽起來高興了。

「怎麼了？」洪羨笑著問：「剛剛不是心情還很低落？」

「啊……」簡因小小聲地說：「聽得出來嗎？你可真厲害。」

洪羨笑著搖了搖頭。

「因為你說……這裡是『家』啊……我以前住的那個地方看起來就是冷冷清清的，也不是小的感覺，而是……怎麼說……一個人住，很孤單吧……」簡因依舊用腳尖踢著土，但笑容已經綻放在臉上。「現在有你陪我了，我很開心啊……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三合院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來，一百五十公分高的黑線人團團帶著一堆東西走進來，他把手裡的星巴克袋子打開，遞了一杯冰涼的巧克力星冰樂給簡因，簡因更高興了，接過飲料後說了一聲：「謝謝！」就插上吸管喝了起來。

團團當下立刻盤腿坐下，就坐在地上，然後喝著也是一樣的特大杯巧克力星冰樂，和簡因面對面，只是因為他是團黑乎乎的線，只有怦怦跳著的心臟略微快速了起來，讓簡因知道他也很高興，很高興有人陪他，很高興有人和他一起喝巧克力星冰樂。

「團團喜歡巧克力對嗎？」簡因邊吸著冰涼的冰沙邊看著團團。

一百五十公分真是好可愛，雖然不是全部都是紅色的，但黑黑的一圈一圈也是很可愛。

團團點點頭，一下子就把巧克力星冰樂喝完了，在裡面看公文的洪羨本人覺得自己被這個分身給無視了，他的熱美式呢？忘記買了？

兩個人喝得那麼開心是怎樣？交換微笑又是怎樣？

雖然簡因看不見團團的笑，但洪羨本人感覺得到，也看得到啊！

這是什麼怪脾氣的分靈，簡直喧賓奪主，還理所當然霸占簡因所有的目光！

看團團喝完了星冰樂，才喝了半杯的簡因把手裡剩下的那半杯遞給團團：「給你喝吧，太大杯了我喝不完！」

團團把自己手裡的空杯扔到地上，接過簡因喝了一半的星冰樂，就著簡因喝過的吸管，整枝含住，一口氣把剩下的半杯喝光光。

「……」洪羨感覺自己有一種情緒叫做不開心，慢慢地從他的心底浮現出來。

前所未有，千年萬年不曾動怒的他，在自己目光灼灼的視線之下，看著團團把杯子打開，將簡因給他的那個杯子打開，把剩下那點吸不起來冰沙往嘴巴裡倒，還伸出舌頭舔了個乾淨後，整個人猛地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

洪羨的動靜太大，那一大張的真皮沙發辦公椅被他的動作帶著往後掀倒，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簡因被嚇了一大跳，驚得轉頭往後看，圓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面無表情但其實不高興的情緒已經蔓延到他這裡來的洪羨。

「哥哥……」簡因小小聲地喊了洪羨一聲：「怎麼了嗎？」

洪羨表情冷冷地，瞪著──團團。

團團又舔了一下杯子，而且這次舔的是吸管上面的星冰樂巧克力殘渣。

洪羨說：「那是我的人。」

『噢。』團團的聲音在洪羨腦海裡響起。

「你再敢舔他喝過的杯子，吸過的吸管，我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洪羨聲音依舊淡淡的，但怒火中燒的情緒飆升到前所未有的最高點，就連九尾狐的出現都不曾讓他這麼不痛快過！

『噢。』團團依舊只發出這個聲音。

「……」好想把這個傢伙切八段塞回身體裡怎麼辦？該問問清和妖要怎麼處理已經生出自我靈識的分靈嗎？

團團喝完一杯半的巧克力星冰樂，把杯子拿到門邊的骷髏頭下，和以前一樣跳起來，扔進骷髏頭嘴裡去，這骷髏頭壓根就是個資源回收桶，這會兒又逕自唱起給愛麗絲的垃圾車音樂來，還邊唱邊轉，唱得挺歡。

這氣氛簡直詭異到最高點，簡因怯怯地問：「哥哥你在跟團團生什麼氣啊？」

「你還知道我在生他的氣？」洪羨瞟了簡因一眼。

簡因簡直嚇死了，洪羨從來沒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過話的！除了第一次在醫院遇到他的那時候以外……

回想起醫院，那慘白的牆壁，閃爍的燈光，無形地阻擋在他眼前的牆突然變化成實景，如同簡因那日在特殊分局所做的實驗一般，變成真實的景象，投射了出來。

簡因呆住了，他沒有想過要做這樣的事，這些景像是自然而然跑出來的，不受控制！

洪羨也皺起了眉頭，腳步一動，立刻來到簡因面前。

然後礙事的團團被洪羨一腳踢開了。

團團滾了好幾圈，撞到三合院的牆後才停下來。

團團盤膝座在泥土地上，雙手交叉環胸，不開心！

簡因看著那一段一段真實顯現的景象，捂住開始犯疼的腦袋，閉起了眼睛。

只是當他閉起眼睛，卻想起更多更深的情景，還有洪羨那冷冷地看著他時，帶著冰冷殺意的眼神。

簡因雙唇開始顫抖，整個人從鞦韆上跌了下來。

洪羨連忙接住簡因，按著簡因的額頭，將食指抵在自己曾經落下血印的那個地方：「不要去想那天的事！」

洪羨的聲音也有自己從未聽過的緊張：「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以為你是初醒的妖或星宿，以為你會殺人，才會那麼對你。」

簡因抖得更厲害了，他的手輕輕抵住洪羨的胸膛，莫名地在洪羨說出這一句話時，明知道那些都是最真最沒有掩飾的直覺反應，也曉得誰對一個陌生人都會如此，沒有人比得上自己的親人重要，而那個時候，洪羨唯一的親人，他此生唯一重視的人，關悅，就在那個急診室裡。

然而，簡因心裡還是忍不住地悲傷起來。

「我與他，從來都是他比較重要……」簡因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說什麼？」洪羨不懂簡因的情緒從何而來，他聽見了簡因話語中，酸楚的味道。那種極端的情緒，不該在簡因身上出現。

「我……」簡因低喘著：「我……」

「慢慢說，你說什麼我都聽。」洪羨想將簡因摟進懷裡，可簡因整個人的姿態都在強烈表達著對他的抵觸。

簡因搖著頭，急急退後了一步，結果被身後的鞦韆絆倒，洪羨來不及抓住他，竟讓他整個人翻了過去，摔了一身都是土。

「因因！」洪羨真給嚇著了，下一刻身影直接穿過鞦韆，來到簡因面前要抓起他，但他伸出的手卻被簡因打掉。

洪羨不解地看著簡因，而後見到簡因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簡因抿起了薄薄的嘴唇，失去血色的雙唇像凋謝的花瓣，臉上的表情固執，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著拒絕自己的親近。

「別生氣。」洪羨說：「先起來。」他只能一句一句地想，一個字一個字地表達自己對眼前這個人的情感。「跌疼了，你腳上的傷還沒好。起來，讓我看看。」

簡因的目光突然透過洪羨，往後頭三合院的大門看去，而後洪羨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

「幹什麼啊！怎麼我才回來，就見到你欺負弟弟了，可惡的臭小子！」

關悅的聲音飆得可高了。

洪羨轉頭，這才發現他離家許久的老父親，今日興起，回來了。

而他那老父親身旁站著的，正是朝著他微笑，端方得體，只是手虛虛貼著小腹，臉色蒼白，看起來並不太好的未來後媽──九尾狐其中一條尾巴，方祈方小阿姨。

「妳來做什麼？」洪羨的聲音冷了下來。

方祈沒有答話，她的視線越過洪羨，落在摔慘在地上的簡因身上。

簡因這時抖得全身大綻金光，真是比太陽還耀眼，比星星還璀璨，整個人亮成了叫人無法直視的超級大燈泡，還是能刺瞎人雙眼的那種。

自然，這當場沒半個是真的人就是了。

「她來找我的。」簡因，不，應該說是姻緣書站了起來。

姻緣書拍了拍屁股，把褲子上的泥給拍掉，下巴一抬，雙眼一瞇，哼哼兩聲，也直接忽略掉了站在他們中間的洪羨，朝著方祈陰陽怪氣地開口，說：

「當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是吧？是說妳用那爪子會寫字嗎？小狐狸？」

說到最後，揚起一邊的嘴角，笑得挺邪乎。

這就不是個正經的仙人。

傳說中的天地奇書姻緣書，幹不來正經事。

「殺光你們噢──」金光閃閃的姻緣書大人左手虛空一抬，那本誰看誰嚇死的古書浮現空中，周遭空氣凝窒，逆光之眼一開，金色豎瞳之下，困陣再現。

即便是洪羨這等千年大妖，強者如廝，亦逃不出此陣的詭異壓制。

半步成神，那是姻緣書的能耐。

天地，共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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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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