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心不在焉的上班日(所幸沒出太大差錯),星期六很快就到了。
他難得地比鬧鐘早起,整夜夢境綿延、隱約知道自己翻來覆去了不下百回,但睜眼前夢的片段就消退得只剩一些震宇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情緒留下,教他難受。
「啊……」刷牙時偶然一瞥鏡中的倒影,臉色差得讓震宇恨不得把自己再摔回床上狠狠睡上一天。明顯的眼袋和血絲、浮腫卻乾燥的皮膚,震宇想起睦秋電話中的笑聲,覺得他從以前開始預言事情真的特別準——他真的變了很多。
震宇捧著清水用力刷了好幾次臉,鬧鐘恰好在他心理作用地抹上第二次洗面乳時響起,很是尷尬,震宇低下頭慌忙地把水往臉上潑,結果磕到了頭頂。
「嘶——!」
震宇倒抽一口氣,隨便地把臉抹乾,滴著水便跑出來按掉音量漸強的鬧鈴。這一陣手忙腳亂也就告一段落,本該是讓人放鬆、閒定下來的時刻,震宇卻仍感覺心塞。
還有五小時啊…震宇心想,不禁長嘆了一聲。
賴回床上玩了會手機,當他發覺自己是第三次打開臉書刷新訊息時又把機子丟開。
事到如今,該用怎樣的表情、怎樣的態度、怎樣的打扮去和睦秋見面?
吃過了街角早餐店的漢堡,回來糾結了老半天的衣服,最後還是把襯衫揉皺穿上,震宇在穿衣鏡前端詳自己,印象中大學時期他還常常這麼穿。
『宇,你要把襯衫燙好啦!』記得當時的女友會邊拉著他的襯衫邊指著身旁的睦秋,『看看人家,每天都穿著比你好!』
『震宇最近忙系學會的活動都忙到很晚啦!』睦秋替他緩頰,那時他們還同租一間套房,女友也才剛相識、住在學校宿舍裡,還沒能直接替他打理。
『謝啦。』震宇待女友和他們分別、走向自己教室後說,『我實在不會弄這些東西。』
『哈哈,』睦秋輕笑了幾聲,『偶而還是得自己學一下啦。』
震宇後來確實學了的,但是那是在和睦秋疏遠後,自己為了應付職場生活學的。
說不上為什麼,震宇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畢業後的改變。
拖拉地出了門,緩步走在路上,假日的行人頗多,他刻意地走得比同向的人都慢,幾個超越他的路人扭頭看了震宇一眼,但他不理會那些視線,按著自己的步調走進了捷運站。
慢悠悠地掏出悠遊卡刷卡,走下電扶梯便聽見廣播說道:『…月台列車往松山……』
平時上班有這麼順利就好了,他想。經過幾站,車上難得的空曠,或許和總統府前的遊行有關,他揀了個空位坐下。不遠的斜對面坐著一家人,兩個孩子分別約六七歲和三四歲,嘰哩瓜啦地討論出遊的行程,震宇悄悄地盯著他們,在父母轉望他之前撇開目光。
『西門,往板南線的旅客請在本站換車……』車上廣播響起,他等到列車完全停止時才猝然起身,嚇了倚在一旁車門的人一跳,震宇逕自走出車廂,和其他打算出站的旅客排在電扶梯前。
趁著扶梯緩緩上升的時間,他看了眼手機,才兩點零二分,自己到底還是沒敢放睦秋鴿子,震宇忍不住興嘆,遭前面的人回頭瞪了一眼。
接近會面點,震宇遠遠地認出了他。
睦秋在人來人往的捷運站中以客觀角度而言並不算特別出眾的人,給人感覺乾淨爽朗的他有張白淨的臉孔,整齊的襯衫則令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假日上班的業務員,震宇猶豫了幾步,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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