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過了多少空虛的時光,我總是滿面笑容,但其實只是行屍走肉,耳邊你特殊的陰柔音調低喃著我的幻想,我常聽見你撒嬌的聲音,告訴我你有多愛我,我總會在下一秒醒來,並意識到你的離開,心頭是前所未有的空蕩。從國中畢業那一天,你初嚐失戀之苦,腦中的第一個想法便是找我尋求安慰。
你依偎著我,低聲哭泣,我指尖插進你如新生兒一般柔軟的深色髮絲,你在我懷中輕輕顫動,如此脆弱,好像我稍微用力就會把你碰壞。
對方對於來自同性的愛感到反感,露出了噁心的神情,對著別人傳著有關你的噁心謠言,這些謠言很快的傳到你父母耳中,我好幾天沒看見你。沒有你,我似乎很難安寧,只是稍微想起你的背影,我便再次體認到你的美麗,一次又一次,我在床上輾轉至黎明。
走到你家的路上,我的心跳開始加速,頸後開始冒出冰涼的汗水,重重的深呼吸之後,我輕壓了門鈴兩下。來應門的是你的母親,才幾日不見,她衰老了不少,同時滿面倦容,她看見我,勉強勾起嘴角微笑,嘴邊的細紋柔軟,看起來敦厚善良。
「嗨,伯母。」我試著回應她的友善,但我的笑容就跟她的一樣勉為其難而且極度不自然。她沒有回應我,只是對我輕點了頭,便轉過身,指向客廳角落的樓梯,說道:「如果要找小艾,他人在樓上。」
「謝謝。」
從樓下到樓上短短一段路,我心中閃過幾個對你的猜想:你蜷縮在床角,一看見我便開始大哭;你趴在書桌,對我勉強的笑了。但我一打開門,卻看見你直立在窗前,自信的神情迎向窗外的風。
「你在做什麼?」我的質問太突兀、太粗魯,你猛然回頭,表情茫然。
你一對灰色的眼睛睜圓的對著我,我竟然讀不懂你的表情。你居然在我因為自己已經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時,還帶給我驚喜。好一會兒,你終於開口,兩片如玉一般晶亮的唇輕顫:「我在看雲。」你說,似笑非笑。
「那我陪你。」說完我走上前,站在你身邊,你的頭輕靠在我的肩膀,還是那麼嬌小。「妳真高大 …,不管以男女來說。」你輕嘆,有點嫉妒的說。
我垂下眼看你,你仍堅定的看著窗外,我想問你還好嗎,但你的身影實在太過堅強,我開不了口。於是,我輕觸你的頭,就像過去好幾次,「對啊,要是長得比你矮,你要依靠誰呢?」我說,惹得你咯咯笑道:「應該是我給妳靠才對吧?我可是男生呢!我、我…」你突如其來的哽咽讓我不禁屏住氣:「你…?」
「我好希望我是女生,」你終於哭出聲,一隻手緊抓著我的衣角,我的心跳急遽加速。「我好希望我是女生,我想成為女生。」你咬著牙,緊皺著眉,雙眼發紅、眼淚不停從早已滿是淚痕的臉頰滑下,並且被我的衣角擦乾。
「我愛你。」在這極不適合開口說任何話的時機,我突兀的告了白,自己意識到這一點我抱緊你的頭,刻意不讓你面對我,我接著說道:「所以沒有關係,我一點也不在意你是男生還是女生,不管你是誰,變成怎樣,你只要一直做自己,我便會無條件的愛你。」你溫柔的掙脫我的擁抱,怔怔的看著我。我不知如何回應,只是輕輕笑了。
「我…,」你似乎講不出話來,於是我伸手替你抹抹你濕潤的臉頰,鼓勵你開口說下去:「我想當我自己,所以我、我會成為女人。」你說,語氣是如此堅定而有說服力。
「嗯。」我對你咧開嘴笑,撥開了你臉上的髮絲。
經過你父母的考慮,他們決定要讓你去國外唸書。你在暑假快結束是啟程,我去機場替你送行,你在行前輕扯了我的領子,我以為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便彎下腰。出乎意料的,你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再見。」你說,露出了那我好久不見的精靈笑容,是我愛上的那個笑容。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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