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開頭:“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ZenqtPQw0
結尾:“你要和你的心上人,一起並肩走在街上”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pJhpcV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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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那光線會如同暖爐熨過你的肌膚可能讓你曬傷,但光芒卻遠比月色溫暖親人。縱然你樣貌特異,驕陽也是會公平的贈與你相同的熱度。
「師父您瞧瞧,我這姿勢對嗎?」
那孩子比劃著笑的坦蕩,從不曾告訴我他在背地裡是如何被欺凌。
「若水,你下盤應當再沉些。行劍當行其意,意到而劍到。劍譜可不是給你擺顯花架子的。順息入寸勁,你試試師父這方法。」
劍影凌厲劃過,只留下殘留影像。登時,上善真人的四周騰起龐大的氣旋,隨著劍身向外撞上樹幹。砰的一聲巨響,劍氣便將有兩人環抱粗的樹幹俐落斬下。半截樹幹倒下時發出轟隆隆聲響,可周圍侍童們對此早習以為常仍舊忙碌地扛著爐鼎往丹藥房走去。
偶爾,視線望向若水然後低聲細語。
「呸,那個賤雜種又黏著師尊不放了。」
「可不是,真不懂師尊收這賤胚是為了甚麼」。
「噓,說不定是養著養著就當爐鼎煉了去……嘻嘻嘻……」
「死相!如果我也有純陰男體,被師尊煉成藥渣也甘願。哈哈!」
「你們幾個不好好做事在嘴碎甚麼?當心我一把抽了你們舌頭!」謹言領著幾個小徒弟擋在嚼舌根的侍童們面前大聲喝到。
那四名扛著大鼎的侍童們一聽,各個臉色一變連忙跑走。謹言隨即看向院內指導徒弟的上善師尊作揖,卻也低頭惡狠狠瞪著另個人。
上善抬起頭朝弟子頷首後,便繼續指點若水。而那些閒言穢語一字不漏的全入了耳。
當初會帶若水回玄清宗,是因為受了委託下山查探幽州某處村莊外的亂葬崗疑似有妖物作祟。那亂葬崗總傳來稚子哭啼,日日夜夜。而在發生哭啼之前,那村裡總有玄異之事發生。
傳聞是從一個賣豆腐腦的小販開始。
某日夜深小販要收拾閉店,才剛拴上門閂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咚咚咚咚咚……是誰噯?這夜露深更的,怎還會有人要來買豆腐腦?那小販便揣著心思開了門。咿呀一聲,門開了。這門前站了一位面容清秀,姿態婀娜的女子。可這女子面帶憂愁,臉色有些慘白。她說她要買碗豆腐腦,家裡的娃娃餓了正愁著沒東西吃。正巧看見大哥剛關上門,便急急忙忙來買碗豆腐腦。
小販開了木桶挖了豆腐腦遞給少婦後便說:「孩子餓不得給他吃飽些。」
少婦接過豆腐腦低頭謝過,塞了一把銀票便匆忙地走了。小販低頭數著數著發現錢給多了。抬起頭喊著要還錢,才沒多久功夫那女人就不見了。他不以為意,等那婦人下次再來便把多的錢還回去。不做多想便把錢塞進抽屜。
之後,每隔幾天那女子總是會在收店時出現。一樣說著,孩子餓了想吃豆腐腦。久而久之小販也混了臉熟,想跟婦人話家常幾句。對方卻總是拿了東西便消失了。某日,小販妻子清點帳目。卻發現抽屜底層塞了數十張冥紙。妻子大怒,以為丈夫偷了錢喝了酒隨便塞冥紙充數。男子喊冤,他日夜買賣不曾幹過虧心事。從客人手中接過的錢也是實打實得不曾短缺。這些客人也都是熟面孔,更沒做過偷雞摸狗之事。
這就奇了,妻子仔細詢問丈夫可有奇遇。這收到冥紙可是大事,若說惡作劇也太過陰損。就怕是……
小販想到近日那位總在奇怪時間買豆腐腦的少婦,就告訴妻子。妻子提議不管是誰,接過錢便往水盆丟去。會沉的是真錢,不沉的就是假錢了。
過幾天那總是夜夜來買豆腐腦的女子又敲門了,這回小販與妻子一同接待這位奇異的訪客。妻子將豆腐腦遞給客人便向丈夫施眼色,而小販則將接過的銀票悄悄往水盆丟去。銀票飄水上挺正常的,可是定眼一看那銀票卻化成冥紙在水面上載浮載沉。這下可不得了,妻子才追出門想討個公道。那女人卻早就不見蹤影。
妻子在收到冥紙當下還不覺得害怕,直說要把那女騙子押到衙門報官。可小販心頭就涼了,這夜夜拿冥紙來買豆腐腦的只怕不是人,而是鬼啊!小販原本想息事寧人,就乾脆不賣這女鬼了。可妻子不願白花花的豆腐腦換不了銀子,全糟蹋在那女騙子身上。執意要丈夫追到那女人家裡討個公道。
另日,那女騙子取走豆腐腦後,小販就跟在後頭想一探究竟。女人走的飛快,就像風吹似的。這路越走越偏,直往山中的亂葬崗走去。這下想反悔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這亂葬崗有哪個活人會住?耳邊還傳來一陣又一陣狗螺聲跟不知從哪邊傳來的嬰孩啼哭。小販心裡正慌著。
這時女子走到無名墳前便消失了,而原先啼哭的聲音也慢慢消失。男子嚇壞了,他又跪又爬慌張地離開亂葬崗。回家後受到驚嚇高燒三日,村人這才集資請了修士下山降妖伏魔。
上善下山後循線索進了亂葬崗到達傳聞中的無名墳前,開墳後發現了已經化成白骨的婦人與那稚兒。孩子全身泛白,連頭髮都是銀色。安撫情緒後,不再啼哭的娃娃張開雙眼,孩子有雙攝人心魂的紅眼。
是白子!老天爺降災了!這女鬼的孽種留不得,會禍害全村的。妖物,鬼魅的孩子也是怪物!殺!
眾村民異口同聲要取了這鬼娃性命,是上善攔下眾人殺念把孩子帶回玄清宗並取名若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願這純白無垢的孩子有著如水般的品行,澤被萬物不爭名利。
然而卻也可能因為這名字,世間有苦皆往肚內吞的習慣。
「師父,他憑甚麼能入你名下由您親自指導?明明我們才是您嫡傳弟子!」束髮之年的慎行大力的拍著桌子。
「慎行,不得對師尊無理。即使那雜種能有幸得了師尊指導,也只是因為師尊心善。我們嫡傳弟子對著鬧?哼,跌身份。」謹言看了雙胞弟弟一眼,可眼裡滿是藏不住對若水的輕蔑。
這兩兄弟對若水的忌妒不是一兩天的事,兩大內門弟子對若水敵意都如此明顯,何況是外門弟子呢?然而不管上善如何替若水解釋他那悽苦身世,他的認真謙讓,都無法減少大家對若水那異於常人的面容的排斥。
某天起,若水不再白日出沒了。他都關在丹房裏面煉丹讀醫書,不然就關在自己房內練劍運氣行周天。如果真的必須要白天出門或是灑掃,他不是帶著有面紗的斗笠,不然就是用布緊緊裹著自己的頭,只留下隱隱露出的雙眼。
若水避開了眾人的目光得了清閒,卻也讓上善心疼不已。
那孩子放棄與人同爭,上善便每到黃昏之際,帶著若水去了偏院指點一二。
他的學習時間比其他人少了很多。唯有更加努力認真,他才能替師尊掙面子。不然眾人總背地笑話他,卻也暗諷師父的偏心。若水想著。
「挺胸頷顎,氣沉丹田……對,就是這樣。等等再試一次。」
「是,師父。」若水收回思緒,繼續練劍。
劍花點點,將不斷落地的葉子一一擊落劃開。卻也止不住兩人各異的心思。
多年過去,當時的小娃娃體格長開,成了俊俏的少年。雖然青澀依舊,那異樣的白髮紅眸仍掩不住英氣蓬勃。
長年的相處之下彼此關係應該是更加熟稔,可上善卻覺得他與若水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師尊,若水想下山。」他戴著斗笠面紗遮掩,上善看不清若水的表情。
「何故?在青雲山修練不好?雖然你資質聰穎,劍修煉丹各有表現。好端端地為何要下山?是不是你那兩個師兄又怨懟你了?」上善有些憂心地問道。
修真者,若是凝結內丹便青春駐顏面容不改。上善真人早已是靈寂後期隱隱有突破凝嬰之勢,面帶緋紅唇朱齒白。這樣的臉不管是在宗裡還是外界都是相當吸引人的。
「若水,你自己說說你現在修道階層。」
「回師尊,若水已是心動中期。」
「沒錯,雖然心動中期在外界水平也是不錯。可這只是拿普通修士比較。現在妖界邊境禁錮已破,加上天魔入世、群魔亂舞。別說妖仙,倘若你遇上魔族又該如何是好?你真以為心動中期就能恣意橫行?」
「師尊,弟子認為下界亂世若普通人需要吾等,那去了便是。救一人是一人,弟子會小心行事。還望師尊成全。」若水順從的低下頭跪在上善面前,可上善知道所謂的恭順只是他的表面。
他不明白若水的想法,也無法看透他的心思。也許打從若水自發掩面,他們兩個人的心就互相走了調。
見上善真人不說話,若水便又說了:「師父,若水不會執意與人比劃的。現在下界瘟神疫鬼四處流竄,就讓弟子為那些病人醫治吧。若遭遇無法抗衡的強者,若水也會謹記您的教誨莫要強出頭。」
隱隱地師尊似乎就要被說服了,若水又加把勁。
「您不是總教導我們修道莫為己,應當持心向善。嗯?」他掀開面紗有些可愛的歪頭看著師尊。紅彤彤的雙眼就如同小白兔一樣無辜。
然而若水應該沒想到,這臉龐上善已經好久沒有直接看到了。
上善嘆了氣,心想這孩子應該是不聽勸了。也不知他是怎麼想得,好端端地怎會想下山?
「師尊,若水想下山就下山唄。可不是嗎,狼崽子再怎麼摀熱還是狼崽子。」慎行推開門走進廳房,站在上善真人旁邊輕飄飄地說,是誰都聽得出來他是無比的諷刺。
「慎行休得無理,你師弟自發下山想救蒼生。你卻還在這說風涼話!」
若水這時靜靜地低頭不語。
「好,我明白了。你想下山就下山吧。玄清宗都會是你的家,你可要記得回來。來人,帶若水去丹房領藥。」
「你可別客氣,符籙該用時別省。草藥多帶點,有甚麼要幫忙地就直接跟師父說。遇到比你強的敵手別戀戰,儘管跑不丟人的。小豆子,等等除了丹房再帶你若水師兄去法器房找虛淵長老。」
「是。師兄這邊請。」一名小童領著若水離開。
慎行看若水走到聽不見的距離,才轉頭對上善真人說道。
「這是我剛從謹言那邊收到的傳書,目前天魔就在燕國。」
上善一聽便皺起眉頭。
「此事事關重大,應該聯合萬劍宗、涅槃門和凌霄派從長計議。」
上善想了想,又說了:「可有風聲說天魔為何入世?」
「謹言曾提及他要找『容器』。」
「容器?」
「是,不過也只知道這麼多了。」
「好……你下去吧。我說你,別等等遇到若水又跟他峙氣了。」
慎行斂眉低頭聽訓,卻在師尊提到那名字悄悄翻了白眼。
看來這孩子也不聽勸了,上善真人悄悄嘆了口氣讓慎行離開。
平日如果若水吵著要下山他必不會阻攔,可這時期卻正巧碰上天魔降世。傳聞這魔物要的容器其實就是爐鼎,找的正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孩子。雖然若水是個男子,卻正是至陰之體。如果這天魔葷素不忌,就怕是男子他也要吞的。
這時上善偶然想起以前他曾帶若水去林間溫泉,那地方可是專屬他的。這泉水有奇效,能活血化瘀還可以凝脂回春。
起初他未多想,認為若水總避著他這個師尊。惹得他心裡難受,便邀請他那寵愛的小徒弟一同泡溫泉。
素衣剛落,上善便被那嫩白的肌膚吸引了目光。那肌膚好像透明一樣,他似乎都能透過皮膚看到若水身體下的脈絡。那映著月光的銀髮,軟軟的披在雙肩然後幾根髮絲落入水裡起了漣漪。泛起漣漪的不只是泉水,還有上善。
上善有些僵硬的把視線轉開,若水感覺師尊似乎有些異樣便轉頭看去。那粉嫩如櫻瓣的雙唇微微翹著,殷紅的雙眼圓滾滾的直望上善師尊內心深處。纖長白淨的睫毛眨呀眨的,讓那兩顆紅色玻璃珠看起來更加水潤。
難得若水沒有低頭避開我……
不知何時又直盯著對方看,上善的身體某處起了變化。白濁的泉水掩飾了不該有的獸慾,上善真人一方面感到羞愧另一方面卻又覺得狂喜。
「……師尊?」若水的聲音讓上善真人瞬間醒了過來。
上善的雙唇如果再近一點,就要碰到他的。若水仍不懂他所謂可敬的師尊正抱持著怎樣汙穢的遐想。
若水心無塵埃,但他卻入了魔。
距離若水離開玄清宗已經三載有餘,上善每月都會從某處收到若水的書信。裡面寫著他走訪大江南北看盡各地風情,寫著偏遠地區特有美食迥然不同的口感,寫著他仗劍行醫四方了解人生百態,寫著他在某處遇到讓他留心的人。
書寫那人的比重不知何時越來越多,上善隔著信箋看著若水形容的男子。那個人劍眉入鬢、昂藏七尺、風流倜儻,看似孤冷高傲實則面熱心善,是個世間少見的偉男子。
若水在信裡一字一句都述說著對那人的傾慕。
師尊,某天夜裡我卸下紗帽被他瞧見面容,那人對我的態度也不曾改變幾分。這感覺甚好。
那羞澀的語氣透過字句,讓上善真人看見白子難得面帶潮紅說著。
上善內心苦澀難以言喻,明明自己才是最先懂得識人的那一個。妒忌的蟲啃咬著,他不甘心捧在手裡珍藏的孩子心早已不再,埋怨能時刻與若水行走江湖的人是那不知打哪來的陌生男子。
憎恨能讓若水傾心的他。
「原來吾……心悅你……」
那遲來的心苗花開,隨即折損成魔。若水早已成了那抹遙不可及的影子,隨著那信箋裡的男人遠去。
書房外頭響起一串敲門聲,謹言推開門進了裡頭通報。
「師尊,閉門修練的吉時已到。」
謹言領著弟子們到洞府對即將閉關修練的上善真人叩首辭別。
「祝師尊早日頓悟出關。」眾人齊聲說著。
與平常表情不甚相同的上善真人,陰著臉巡視弟子們隨後手掌輕揮下了禁制。
謹言心裡覺得師尊哪裡不大對勁,他向來對壞事總有異常敏銳的直覺,只求是自己多心。
他按奈不安的情緒,轉頭安排師尊入關前對他提及的工作。雖然自己不喜歡那個雜種白子,師尊指示的事物他謹言一點丁也不會落下。
就算是必須暗中探訪那賤種身旁的隨行友人也一樣。
人間妖魔橫行,各國兵戈相交。傳聞天魔身旁有一妖異白子,相貌俊秀攝人心魂。倘若得了那白子,便是收服天魔納盡天下。
知根究柢的修士皆明白,玄清宗掌門上善真人早年收了一名白子妖人當徒弟。其白髮如緞、殷唇紅眸面如桃花,舉手投足有著連男人都無法抗拒的風情。
上善真人能這麼快進入靈寂後期必定是有這妖物相助,只要同那白子雙修必能取得高深修為!據說,那玄清宗掌門現在正要突破凝嬰境界了。
這傳聞讓眾修士蠢蠢欲動。莫說是提升境界,得到妖人還可以控制天魔,這是多麼讓人動心的消息。區區妖界還算甚麼?連魔界都能納為己有。嘖嘖嘖……那些一顆顆涵養法器與修為的內丹吶……
事發那天烏雲蔽日寒風肅殺,各大門派眾修士集結在玄清宗門前。強勁的冷風吹的青袍獵獵作響,幾名為首的修士驅動法器鳴響了玉磐,叮叮叮的共發出二十二聲。通常有發出聲響門內弟子便會開門迎接,刻意發出那麼多次聲音只怕……來者不善。
「裡面的人聽著,速將妖孽若水交出來。不然……全上下玄清宗皆為同罪!」
「是啊是啊!還不快交出那妖人表明清白,不然玄清宗的名聲就被這妖物給毀了!」
謊言眾口鑠金。只要說的人一多,縱使是誤會也能變成事實。
沒有人想要知道真相。
「哪來黃口小兒大放厥詞!」大門敞開。門內站著謹言慎行這兩位弟子,後面還站著宗門所有小輩。
「我說陸掌門,您專挑玄清宗長老們不在,只剩吾等輩分不夠的小娃娃上門喧鬧可真不夠意思。」性格衝動的慎行一看到集結的人群便開口直說。
「慎行休得胡鬧。各掌門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正是因為聽聞傳言跑來查明想分杯羹嗎?」謹言的語氣雖然恭敬,可字字句句都能聽出讓人羞紅老臉的深意。
「你……上樑不正下樑歪,有怎樣不檢點的掌門就有怎樣不知禮的徒子徒孫。別說廢話,快把那妖物交出來!」陸掌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吹鬍子瞪眼睛大聲駁斥。
「沒門!接招吧!」
一百零八道銀光直取為首長老眉心,慎行捏起劍指口吟心訣,驅動法力叫出涵養在神識內海的劍靈。短兵相交時炸起陣陣金光,鏗鏘不止的金屬聲敲響了不存在的戰鼓。一道又一道的劍氣虹光斬向修士,噴濺出滾滾熱血,不論是敵方還是我方的。
軒轅紀史上知名修真者戰役在今天開始了。
這修真大戰打了七七四十九日。打的天雲變色打的遍地屍骸,此時玄清宗某處的洞府禁制終於解開,已經提升至凝嬰前期的上善真人出關了。
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死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他認得那倒在石階上的是前幾年他還沒閉關剛入門的孩子,而院內一個個趴臥的屍體則是習武修劍的弟子們,走廊那顆頭是屬於丹房一個藥童的,生前最後一眼看到他時才剛滿五歲。
然後他在大廳看到一具又一具吊起的屍體,其中一個正是慎行。
氣海一陣翻騰,一股汙濁之氣渲染著。那是閉關時原先壓制的心魔再度活躍。耳邊的雜音遠去,他聽不見周圍打打殺殺的呼喊,他看不見朝他劈來的刀林劍雨。上善真人一股氣哽著,無意識的用袖擺揮出內力將四周敵人擊飛,同時也將那些屍體從梁柱卸下。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他還記得當年那心高氣傲的雙胞胎,為了搶誰能坐在他身旁的位置大打出手,為了能讓師父多看他們一眼日以繼夜的研讀經綸修練內功。
那兩個孩子可說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啊……
上善緊緊抱著慎行的屍骸大慟。無聲的吶喊響徹整個浴血的玄清宗,蘊含內力的聲波傳至各角落。所有聽聞的修士無不受到創傷,修為高一點氣血具毀七孔流血,而修為低的則是駭然殞落。
對了,謹言呢?謹言去哪兒?
輕輕的為慎行掩上雙眼,上善擦乾眼淚急忙起身找尋另一名徒弟。
才走到大門,斷手的謹言就被對方劃開頸項倒在地上。上善真人一掌拍開修士,連忙跑到謹言的身邊。
「咳……咳……師尊……」被切開的裂口冒出一顆一顆的血泡,謹言的話讓他聽不清。
謹言顫抖著手掏出懷裡的綑成厚厚的一疊信箋。上善連忙抓住謹言剩下的手掌,也不管血漬多黏膩塵土有多髒,覆蓋手心貼在頰上。
「師尊……咳咳。恭賀……您……」話沒說完,眼睛便失去神采。
一顆淚珠順著謹言的眼角流下。
抖著手打開書信。裡面寫著各大門派認為若水是上等修煉爐鼎,凡有野心的都想搶奪那孩子。好巧不巧,陪同若水一起浪跡天涯的正是眾人懼怕的天魔。那天魔早與若水相互傾心成了共修,一邊逃避修士的緝捕一邊要跟玄清宗聯繫並肩抵禦外敵。
玄清宗遭受陷害,修士們不知聽信何處的讒言。想藉由這波掃蕩行動滅了玄清宗,奪取宗裡獨有的法器寶物。
緩緩地放向信,上善的身上不知何時佈滿了青筋。撲通、撲通的,耳際隱約傳來低語。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殺光他們!
我要那些毀我宗門的混帳付出代價!
全天下負我上善真人的都該死,都該去死!
耳邊的低語莫名地從口裡宣洩而出。上善真人原本是相貌冠玉、如琢如磨,可這時竟然面容黝黑充滿戾氣。性情大變,心魔附體。
遠處喧嘩聲逐漸靠近,黑壓壓的人群之中有抹熟悉的淨白。那白色一如往常地美一如往常讓人懷念,等那人靠近後定眼一看,正是自己思思念念的故人。若水和天魔領著魔族與妖族前來助陣,支援失守的玄清宗。
可現在?過去懷念家早已被屠殺殆盡,屍首隨意散落在四周。這樣的玄清宗還是自己熟悉的宗門嗎?
若水愣愣的看著被修士圍攻的師尊。聽聞師尊閉關修練,此刻解了禁制該是凝嬰修為,可怎麼會濁氣環繞走火入魔?
若水御劍飛行趕到上善真人的身邊,替他擋下來自斜後方的攻擊。上善看見他了,心頭一震隨即繼續手起刀落,用敵人血河畫出不可侵犯的領域。
「師尊!看看我,若水回來了。」
被殺意蒙蔽了雙眼,上善透過若水的身體惡狠狠地瞪著奪走他珍寶的男人。斬下敵人首級後,踏出內力將所有人震飛,上善一個縮地成寸身影便閃到天魔面前。
「你這狗賊,納命來!」上善一揮劍便劈向天魔的天靈蓋。
「真人莫要如此衝動,本魔無意與你相鬥。」天魔舉刀將劍鋒挑開,化去對方內勁攻勢。
「你這混帳雜碎,是不是因為若水單純你便用計拐騙讓他成為你的爐鼎?」
一次又一次的兵戈相見不斷發出金屬聲響,隨著劍氣與內力的碰撞激起了滾滾沙塵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一時間眾人無法分出拼鬥的那方,究竟是上善真人還是天魔。沙塵越滾越烈,已經是陰沉天氣竟然因為這場激鬥的塵土飛揚,變得暗無天日。
眾人紛紛出照明法寶,深怕一個不小心便傷了隊友。
這時,終於有人發現戰場上有個不同膚色的人。是若水。
「抓住他!」
眾人齊聲大喝。有的丟出捆仙繩,有的丟出伏靈咒,更多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拘魂法器。不一會兒,若水被團團包圍。原本要來搭救的魔族與妖族,被各自面前的修真人絆住無法脫身。
修士們見若水被拘住無法動彈,見獵心喜人人都想搶到自己門派下。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突然某個人大喊著。
「別吵了!這妖人一定是施展了魅惑術,不管被誰帶回去汲取他都無所謂,我們還要小心被他反噬奪走陽元!」
「就是就是,都別搶直接殺了。叫這禍害絕命在此!」
大家紛紛叫好。可有誰不明白,彼此那賊溜溜的心思。
遠處的鬥爭終於停止,上善與天魔此刻對峙著誰也不肯動。這時上善看見天魔背後遠處的若水被壓制在地。周圍法器環繞情況凶險危急。
天魔見上善真人被身後吸引目光,便緩緩放下舉著大刀的手轉頭看去。細耳一聽,竟然是那些自命清高的修士想要殺了若水。
「危險!」
「小心!」
一人一魔雙雙遁步向前急忙趕到若水身邊,要為他擋下劍雨。天魔化去大半劍勢而上善則是運氣止住迎面壟罩而下的攝魂法寶。
此刻他們的信念是共同的,都是要竭盡所能護著若水。
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遠處閃了一下金光。上善真人眼角餘光發現不對勁,立刻俯身用軀體為若水擋下射向他的光箭。
那三發光箭狠狠穿透他的蝴蝶骨並射進心臟,上善登時嘔了一攤血。
「師父不要!」若水哭著大喊。
若水解開繩索與天魔一起殺出重圍,想盡快帶著師尊去青丘之國療傷。可那招式陰損直取性命,上善受了如此嚴重的致命傷怕是不行了。
「咳咳……放、放我下來……」上善臉上青筋盡退,烏黑的臉也慢慢變回原來的膚色。
可是,人卻要不行了。
直至將死之時,上善才放下執念。
在他與天魔對打時,他質疑若水是被誘騙的。刀劍的對話之下,天魔告訴上善本來他無意聽從族人指示尋找至陰之體。會碰上若水純屬巧合,兩人一見如故,同樣喜歡遊山玩水、同樣為戲曲感動、同樣為沉淪戰亂的百姓不捨。直到看見若水的真實面貌才知道,族人要找尋的正是他。
他原本是想要各自分開的,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他們本來有各自的生活要過,不想因為這緣故綁死了若水未來的路。
可是若水不願。他認為這奇特樣貌,只要有知心者懂得欣賞便足以。有師尊愛護,讓若水知道再遠都有遮風避雨的家;而天魔就是他遺失的心,有了心人生便是圓滿。
上善其實心裡一直明白,天魔和若水是真心相愛。從過往書信他早就明白兩人糾纏在一起的緣分。只是自己想不透看不開也不願意放手。
「咳……若、若水,你都一把年紀還、還這麼愛哭……咳咳……師尊是要不行了……」上善靠在天魔的肩膀上,吃力地舉起手幫若水擦去眼淚。
「嗚嗚……師父胡說!等若水帶您去青丘國後,您一定很快就好起來的……」
「傻、傻孩子……惜取眼前人。別跟師尊一樣……後悔……一輩子……」
別跟我一樣,直到失去才惦記曾經的美好。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取下紗帽,你要和你心上人,一起並肩走在街上。不用看著別人臉色,好好和他享受微風與日光。人生不過如此,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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