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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自然灾害报道发表的当天,坐落于省政府边上的国立八中一片沸腾。
就读于高三年级的同学高辰,是一个一腔热血随时准备报国的人,等待着十二月份毕业后(那时是春夏上学期秋冬下学期制)进入大学深造,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青年。同样,他的思想十分进步,对于这样的时事,他自然不会落下。
只见一大早他就拿着一份《皖城日报》风风火火的走进班里,不一会儿,这份报纸就在班级里传阅起来。
“各位请上眼这份头条,现在我们班级里,应该有人的家在市郊的农社,他们的父母也在那里。对于这种情况,为什么我们的政府至今没有回应?面对夏绝秋歉,反倒是那些报社的成员勇于披露,难道面对这么重大的民生问题上面会毫不作为?”高辰拿着报纸大声说道。
原因很简单,在毫不掩饰的真相面前,陆晨深知他会被叫去省委乃至中央“谈话”。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掩盖真相,原因就在此。
正当国立八中内议论纷纷时,一封密电悄然送到了市教育局某主任狄胜利手上。
“嗯,要对全市大中学校有异议人士统一口径,好主意!”狄胜利看着电报内容不住的点头道。果不出其然,狄胜利的法西斯主义之心一览无遗。
狄胜利出生于西京的一个官僚家庭中,从小就受到帝国主义的严重影响。其父亲更是德占区的一个帮办。由于从小就受到法西斯主义的影响,导致其决断无不向法西斯注意靠拢。
另一封密电,送到了皖城纪检委督查吕世广手上,这是要对附近的政务要员下手!
“说真话的一律关入汉山监狱,看来这次姓陆的有大动作了!”吕世广原本是一名踏实的大学毕业生,1955年前后进入纪检委部门工作以后,因各种原因受到“右倾机会主义”,“官僚主义”影响,思想变得极不端正,经常在纪检委带头起事。
纪检委,现在几乎有半壁江山在吕世广手中,其帮派主义,山头作风已经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旦他们向政务要员中的“异议人士”下手,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封密电,送到了皖城警察总局副局长石三保手中。石三保向来性格极为狂躁,做事由己,刚愎自用。除了局长,他谁的言语也不放在眼里。但是局长也只是个想安稳退休的老干部,如此以来此人便是一个活脱脱的军阀作风。他的辖区内,没有一个民众不知道他的为人。如此看来,就连居民和学生也难逃魔爪!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首先就是报社和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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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报社编辑部的人们,停下手中的工作,准备吃午饭。因为一年的歉收,人们口中的佳肴,只有一个半馒头,条件好的会配上一点咸菜。一天只有两顿饭,很多人饿的眼前发黑,印刷间的工人们甚至有时连报纸都搬不起来。
向文浩和刘阳正在二楼吃着午饭。刘阳正值壮年,一个馒头三两口就着热水就啃完了。向文浩看着刘阳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将自己的一个半馒头分了半个给刘阳。
一会儿,一封加急电报便拍了过来,电报只有寥寥几个字母,但是通讯员一眼就看出了什么意思,他急忙跑到二楼,向大家告知了电报的内容。
这是在市委内部工作的报社员,给报社留下的暗号。
向文浩眉头一皱,“不好!有人要对我们下手!”他像触了电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取出昨天及以前的胶片和新闻手稿,封装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内,交给刘阳:“这个东西,你务必保管好!这是揭发陆晨篡党夺权的证据,快去将它藏在你自己才知道的地方!”向文浩深知,一旦此物落入其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刘阳虽然刚满十八,但小时候也经历过战争,晓得这种情况的后果。“一定,请编辑放心!”刘阳说罢将报社相机里的胶卷也取出,放在盒子中。“快走吧,一会儿,陆晨的人马就要到了!”向文浩如是说道。
“可是您怎么办呢?”刘阳似乎有些犹豫,“我没什么事的,这些事情还是能够应付的过来,你快走吧。”向文浩勉强撑出一丝笑容。
刘阳点点头,立马起身下楼,从报社后门溜了出去。径直向家中奔去,与此同时,窗外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一辆老“道奇”卡车和一辆苏制“嘎兹”小轿车载着区派出所五十多名干警向报社驶来,所有人都配备了51式7.62mm口径手枪和警用格斗棍,而为首的,正是石三保。
这一幕颇像1949日本警方查处赤旗报时的画面。讽刺的是,如今这些所谓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居然有相当一部分是共产党员。
于洋从三楼向下望去,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分,两辆车在并不宽敞的报社大院中停下,“快!包围!”为首的石三保大声叫喊着,很快,警察便破门而入。“统统不许动!你们被逮捕了!”
四十来个二三十岁的警察分头而上,先是占领了一楼的大厅和印刷间,随后一拥而上,直奔二楼的编辑部。石三保跟着他们上了二楼后,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居然拉起枪栓朝天放了一枪。
“砰!”灯管应声而碎,本来报社里有序的人群一下子乱成一团,“抱头!都蹲下不许动!”石三保耀武扬威是出了名的,这样荒谬的人居然能当上警察,真是我党的一个重大失误!
“石副局长,我想请问一下,我们什么罪都没犯,您为什么要带着你们的人来我们报社妨碍正常工作呢?”石三保回头一看,于洋正从三楼的楼梯口下来。
“于社长,你纵容你们报社发表不利于我们陆书记的言论,恐怕也逃不了干系吧!”石三保冷笑道。
“报纸是大众知晓真相的窗口,像你们之前要求我们虚报浮夸,掩人耳目,这种蒙蔽大众的行为,跟当年那些反动派为了报道被俘的刘思扬同志而胡编乱造新闻的行为有什么两样?”于洋义正辞严。
“你……!”石三保被这一句话噎住了,说不上来。
“再说了,所谓的陆书记,想沽名钓誉,登高望远,那只得请他另谋高就。我们皖城容不下他这样一派胡言的书记!”于洋不愧是读书人,步步紧逼中竟然不带一丝威胁。
“少xx废话,抓起来!”两个小警察冲了上去,两个人冲着于洋就是一棍子,其中一棒打在了于洋的背上,一棒子又打中了他的腿,于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脸上痛苦不堪。
“全部押起来带走!”石三保咆哮着,宛如一条疯狗。这下,所有人都遭了殃,全报社自上而下,从社长到印刷工,全被押上了车。那些警察又在石三保的颐指气使下,砸开了资料室的门,将所有资料搬到院内。
“统统烧了!”石三保俨然已经失去了人的判断能力,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
“副局,这里有还有不少关于中央指示的文件,您确定……”旁边的区派出所所长小声提示道。
“放xx的x!老子最大!统统给我烧了!”石三保显然歇斯底里得像个怪物。“石三保!你可想好了!这事要是被中央知道了,你得掉脑袋!”
向文浩怒目圆睁,向石三保吼道。
“砰!”石三保恼羞成怒,掏出枪就打中了向文浩的右腿,“再说一句,你今天就得死!”石三保狂躁的怒吼着,甚至于汗水浸烂了他的党员证他也浑然不知。不过这玩意对他来说就是个硬纸片子,他是想当王。
还是那两个起事的小警察,跑过去提着汽油桶就往文件上泼了不少汽油。石三保慢悠悠的走上前,掏出打火机向上扔去。
在火光冲天的大院中,多少文学佳作,多少事实真相化为了灰烬。这火,烧的不是文件,是全体报社人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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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逃脱的社员刘阳,在路上一刻不停的奔跑着,出淮河路,过建设局,一路跑到了自己的家中。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父母都还在工作,但刘阳能感觉得到,危险并没有远离自己。他马上将小盒掏出,藏于家中一块地砖下的夹层中。
“现在还能去哪儿?对,学校!”刘阳虽说是毕业生,但他在学校还有不少认识朋友,在这紧要关头,可以帮到他。
与此同时,国立八中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上坐着的人正是狄胜利,他正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些学生。
下午,刘阳沿着长江路一路小跑,到了国立八中门口,他一气跑到三楼高三年级的所在地,他首先要去找自己同一战线的战友高辰。
正巧,他遇上了刚要回教室的高辰,高辰先是一惊,随后便问道:“刘阳?你怎么回学校了?今天报社放假了?正好下午一起聊聊!”
“出大事了!”刘阳擦了一把汗,高辰递过一杯水,刘阳接来一饮而尽。“有事就慢慢说。”高辰见刘阳神色不对,心里也猜出了三分。
“今天报社被那些警察占领了!我的主编让我把证据带出来。虽然我现在没事,但报社的人肯定凶多吉少!”刘阳边喘气边说道.
高辰看着窗外的墨色轿车,心里不禁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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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阳,你看后座上那个人像不像去年因为滥用职权谋私,而被抓起来的狄胜利?”
“这车像是教育局的,应该就是他了。去年他来国立八中煽动封建礼教,当时抓人的时候就是我拍的照片,洗照片时还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长相。”刘阳端详着远处的汽车说道,“他是被陆晨放出来的,这次估计要对学校下手!”
“铃——”上课铃打响,“刘阳,你先进来坐坐吧,现在你处境有些危险。”高辰劝道。
“好吧。”刘阳现在别无选择,只得进入教室.
坐在了高辰一旁的空桌边上。这个熟悉的位置,他也十分怀念。
老师走进,见到刘阳,显得十分惊讶:“刘阳?你怎么回来了?有什么采访任务吗?”“不,老师,今天上午,我们报社被一群人给占领了!”刘阳摇了摇头。
“那让警察来帮忙啊?”有一个同学提到。
“那帮人就是警察!在出来之前我瞄见,他们是被石三保带去的!”刘阳紧锁眉头,“石三保?这个人糟的恨,这下报社估计凶多吉少了。”又一名同学说道。还没讨论完,一个声音忽然从广播中传来:“请所有同学现在到操场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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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一定是狄胜利要动手!”他们随人流到了操场,果不出其然,狄胜利站在主席台上,校长在一旁毕恭年敬,两旁是配有老式毛瑟枪的警察。约二十来个,他们一字排开,围住了体育场。
见人都到齐了,狄胜利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同学下午好,想必在场的大部分老生都认识我。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计较了,但是今天,我将传达一项由皖城第一书记陆书记下发的通知!”
台下窃窃私语,“陆晨的爪牙”“他是墙头草”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狄胜利也听到了,他强忍着怒火,继续说:“接下来有一项不幸的消息,所有年级学生,从今日起将进行封闭式集训,以应对祖国十周年大庆,所有人毕业时间,全部顺延一年!”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高三年级的同学中,愤怒,惊讶的声言不绝于耳,这完全就是陆晨为了本人的功绩要向上头歌功颂德然后事情让全皖城人民买单!他们既法参加十二月的高考了,之前的努力也将被搁置,这该是多大的损失!
“安静!”只听砰的一声,狄胜利朝天放了一枪,“全市的大中学校都这个要求,你们要造反?”台下一个学生站了出来,他是高辰的同学,高三年级成绩第一名,李新。
台下鸦雀无声,李新面对枪口,丝毫不惧:“狄主任,您做为一个主任,恐怕没那么大权力去管整个皖城的教育事业吧!再者,一九五九大庆确实需要准备,但绝不能对我们的学业开刀!这一点毛主席在三年前就提过,您这么做,不怕遭到中央追查吗?”
“毛头小子,老子让你知道知道厉害!”狄胜利猛地抬起枪,似乎将撞针向后别了一下。李新显然是毫无惧色,转身对在场的九百名同学说道:“同学们,我们的努力,是为了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和维护宪法权威的,但如今,这个势头明显下降,有些图谋不轨的分子又有了可乘之机!毛主席说过,凡革命就一定会有牺牲的!如今面对这样的法西斯专政,我们也绝不能退缩,狄胜利,你今天杀了我一个,明天还会有无数个我站出来!”
狄胜利怒不可遇,直接扣动扳机,一发罪恶的子弹,贯穿了李新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脚下的水泥地操场。
李新脸上毫无惊慌之情,他向后一仰,失去重心,慢慢地倒了下去。
李新!我们的好战友!英勇无畏的无产阶级战士!
正是不畏强权松长青,勇士万代留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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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狄胜利像条饿疯了的野狗,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台下高辰和刘阳站了起来,不,是越来越多的同学站了起来。他们同仇敌忾,面对这样的杀人魔头,绝不能让他得得逞!“坚决反对法西斯专断!”声音如同一片海啸,直向主席台袭来,炸的主席台上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同学们,冷静啊...”校长在台上,见同学们怒发冲冠,忙上前劝道。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请同学们听从主任调遣!”
“我们决不会屈服!决不会妥协!”
“你们上午占领了报社,我们决不让你们再对学校下手!”台下声音此起彼伏。两边的警察也慌了神,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开枪。
“给我打!出什么事老子顶着!”狄胜利歇斯底里,反正他们的局长有命令,出了事也不会追到自己头上。四周的警察也拔出枪,对准了同学们,但没有一个敢开枪的。讽刺吗?这个维护治安的职业,竟然成了屠杀民众的工具!
“没用的东西!”狄胜利叫骂着,向着人群大吼道,“统统抱头蹲下!不然今天这就是你们的刑场!”同学们瞬间爆发了,山呼海啸般地向主席台和四周冲去,他们要将恶鬼绳之以法!
正是敢与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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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整个国立八中上空,响彻了打倒法西斯主义的口号,伴随着口号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枪声。当天,国立八中的学子们有一百一十多人被狄胜利及他的爪牙们夺去了光辉灿烂而又短暂的生命。
学校操场上,哭声一片,尸横遍野。而狄胜利这个杀人魔头,早已在警察的掩护下逃之夭夭了。
据当时幸存的同学说,他们往操场边上的空地搬运尸体核对姓名时,尸体从空地的这一头一直排到了另一头。
多少同学失去了战友,多少家庭失去了儿女!
不仅国立八中,就在当天,皖城第一中学,皖城第六中学,皖城第七中学,皖城师范学院,庐州大学等大中学校,便发生了十几起流血事件,总死亡学生人数超过八百人。
不仅如此,在接下来几天里,无数悲愤交加的家长争先去公安局报案,却一个也没出来。而几公里外的汉山监狱,所需的物资却日益增多。想必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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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一刀,不是在这个时候插上的。
吕世广早已打好了算盘,要清除陆晨身边的障碍。而副书记徐静,就是他要下手的对象。
皖城副书记徐静,为人正派,平日里与陆晨关系不和,一直被陆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这一天,徐静收到了厚厚一叠请愿书,是由各大学校被残杀学生家长送来的。他们把唯一的希望,寄托给了副书记,这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书记!
徐静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几张照片,顿时心头一紧。他知道陆晨的性格极其恶劣,如果与他正面对抗,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因此她决定将事情上报中央。
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写了一封三千字左右的信件,并去档案室,将请愿书和照片影印出来,保存在信封中。
紧接着,到了下午六点左右,她打算先给北京打个电话,再将信件寄出。可硕大的政府大楼内,早已四处安插了王心诚的眼线。而徐静办公室的电话线,早已被人拔去。四周,吕世广早已带人埋伏了整整一个下午,像一群饿狼一般,等待着猎物上钩。
徐静拨出一串号码,电话却怎么也接不通。看着四周时隐时现的身影,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把家长们寄来的请愿书藏在她办公桌的夹层里。随后锁死了办公室门,从窗户处翻了下去!
窗下,十来个干警在吕世广的带领下早已在此等候,一见徐静跃下,便一齐扑上去将她抓起来。
吕世广从徐静大衣中搏出了那封信,大笑道:“徐副书记,人证物证俱在,你要向中央告陆书记的黑状?”“你这个杀人魔头!”徐静对吕世广大吼道。
“带走!”随着一声令下,警察将徐静押上卡车,运往汉山监狱。窗户的那一头,陆晨远远的看着这一切,露出了丧心病狂的大笑。
“书记,一切都安排好了,新的报社成员明天就可以上任,学校和各市民那边交给石三保就可以了。“王心诚向陆晨报告。
“很好!”陆晨喜上眉梢,激动地说道,“这次事情你办得干净利索,得好好嘉奖!”说罢掏出一大打粮票,肉票和三百元钱,对他说:“以后你说不定还能升到副书记!”
王心诚会心一笑,点头哈腰的离开了。
皖城,这座年轻的城市上空,从此彻底妖雾弥漫,黑云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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