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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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的夢，我醒來時浸了一身冷汗。我找不到原因，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從夢中驚醒，像是無盡頭的循環，又是地獄的輪迴⋯⋯突然能理解他曾經露出的眼神是為什麼，應該是很迷茫，奔波時只望見黑暗的深淵。適應了，從來都背著光前行，可從某天開始都不同了，我開始向著光，追隨那點希望⋯⋯只因為我知道有人比我更需要光，渴望溫暖的施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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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會害怕黑暗。害怕少年會又一次畫地自限，就像是未引爆的炸彈，輕按下開關就會炸毀建立的所有。處心積慮、日積月累⋯⋯偶爾瀕臨那時刻我總有預感，做什麼都不順暢，像是眨眼間就滑落的瓷杯、拆不斷的竹筷，我有想過是運氣、是巧合，可當我每遍見證世界的崩塌，心臟總會跟著裂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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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會說著別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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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無底洞，是世界盡頭，無窮的噩耗。每次從夢中驚醒時掌心都在冒汗，我想那是我試圖抓住他的證據。可沒有人回握我啊⋯⋯抓攏時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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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吧，你總逃避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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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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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輪廓曖曖不明，等待昏光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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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很淡，抬起眼時平無波瀾。像是雨絲無法激起的漣漪，他眼裡那潭水還是那麼靜、無風無浪⋯⋯像是暴雨驟臨前的預兆，像危險的警示燈，喧囂間亮起的暗紅色總讓人心尖一跳，每當望見他較誰冷靜的眼，我好像能預見頃刻間會掀起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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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藏得很好，以至於誰都不會發覺。那雙眼裡有迷茫、焦躁⋯⋯數不盡的厭惡，掃過遍地血跡時會變得更明顯，每當那時刻我總會心口攥緊，像是遭洪流淹沒的窒息、掙扎後四處抓攏，只覺肺腑一點、一點地被剝奪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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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看著我。像是習慣我總會出現，眼裡沒有以往的驚詫，反倒是很淡的⋯⋯那瞬間我說不上為什麼心慌，他的眼太平靜了，露出這種眼神時總要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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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下意識要去纏著他。為什麼？因為我不靠近，他總又要跑得很遠、很遠⋯⋯那人認真起來時連我都找不到。很矛盾，他像是充斥著鋒利與脆弱的兩極體，輕得像陣雲煙，風聲呼嘯時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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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回頭了，可那裡沒有少年的影子。像是現在，他的表情讓我心慌，聯想到過往、最初的他，又把所有情緒藏起來，關進那個破碎的瓶罐。我抬眼，頭一次那麼認真地凝視他，像是不這樣緊盯，眨眼間他又會躲得無影無蹤，告訴我「別過來」，一次、又一次地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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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眉眼略挑，有水珠沿著髮絲滑落。攥緊地指尖泛紅，能想像他在雨中站了好久，不夠保暖的外套會灌進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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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厭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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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偶爾、那瞬間閃過的神情像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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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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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他在暗巷裡刻意壓低的嗓音，像是藏起好多情緒，有點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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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如果說這一切的根源是你呢。」從牙縫裡迸出，好像還瀰漫著那點火藥味。我看見他變得含混的影子，偶然呈現俯視我的角度，仰頭看他的我有瞬間變得卑微，像是用盡全力躬身，懇求他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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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竟然有點高興。那個曾經只會抗拒我的少年，總有一日眼裡也有我的影子。迷戀地、糾纏不清。我不管前因後果、不在乎是否都是曾經，只想用盡全力記住這一刻⋯⋯至少在這瞬間的他眼裡是我，承認世界裡已經有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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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夠了。」情不自禁，感覺拂面的雨絲也很柔。我笑得像那場雨過天晴，汲取一點從間隙滲進來的光，燦金色撒在他的側臉時很美，帶點鋒利的五官很分明。是從哪刻起呢？我打動這個總帶著武裝的少年。像是卸下厚重的盔甲，那些防禦都是因為內裡的纖細敏感，蜷起時會變得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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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夢終究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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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貪戀地，也只有在夢中會看見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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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世界才是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