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逐漸飽和(あの夏が飽和する) - 阪上加奈瑠

最近，我偶爾會感到寂寞，但那也只是一下子的事情。

之前過的太愉快，讓我不小心忘記自己原本應該是什麼樣子。

我本來就是個孤獨的人，想要尋求某人的搭話才奇怪。

於是，我不再對校園生活抱持多於的期待。

不再早到學校，並在放學鐘響後迅速離開，為的是不跟任何人產生交集，正確來說，為的是減少遇見深田的次數。

讓時間來麻醉情緒，漸漸地又取回了獨處的習慣，重新在周圍建起一道拒人於外的隱形牆壁。

雖然說不上愜意，但至少不會在因為內心的動搖而難受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不曉得卻切的時間，只知道穿在身上的校服樣式已經轉換成輕薄的型態。

今天也一樣，在鐘聲響起前就已經收拾好書包，於夕陽的催促之下朝返家的路上前進。

然而……

「七宮史也。」

當我低著頭看著細長的影子，準備消失在樓梯轉角的時候，被一名女生叫住了。

無視不就好了？儘管心裡很明白這一點。

但我還是停下腳步，在看到了那跟我相似、稍顯憔悴的面容之後。

刺眼的橘黃色晚霞，像極了當初那個場景。

叫喚我名字的，又是一名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你急著回去嗎？」

阪上加奈瑠，江崎的前任女友。

明明已經到了會對陽光開始厭煩的季節，她卻仍穿著長袖。

如今的她已不再濃妝豔抹，並且擁有良好的服儀，是失戀的衝擊使她從辣妹畢業的嗎，說實話我並不感興趣。

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為感受到她身上有某種跟我相同的部分。

雖然我和她從沒單獨見過面，但如果是要互相傾吐安慰的話，我倒是能奉陪。

「嗯，還好，我待會沒什麼預定。」

「我是來找你談關於深田的事情的。」

「抱歉，我急著回去。」

「……你剛剛才說沒有什麼預定的。」

糟糕，早該預料到我們之間話題的侷限性的。

「我記得你和深田很要好吧？」

「為什麼總是這一句……」

江崎、班導，甚至連阪上都是以我和深田很要好為前提找我談話。

這群擅長臆測的傢伙，就像是蓄意要朝我的痛處攻擊一樣。

「難道不是嗎？」

「我還比較想問妳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已經好幾個禮拜都沒跟她說過話了吧。」

「確實，你們最近的關係看起來滿奇怪的，不過那也是因為龍之介突然跟她交往的關係……」

阪上將後半的音量降低到讓人覺得只是在說給自己聽，並且露出複雜的表情。

「阪上，你怨恨深田嗎？」

「你說我嗎？」

「因為和江崎分手，妳不會覺得都是深田害的嗎？」

「是這個意思啊……怎麼說呢，我並不是想當那種死纏爛打的女人，雖然不能說從來沒有生氣過吧，唉……」

「原來如此，雖然我覺得是正常人都會生氣，但還是謝謝妳沒有將怒意指向深田。」

「因為這種理由被道謝感覺還滿奇怪的……話說你果然還是很在乎她的啊。」

我對著樓梯上的人影微微行禮，阪上感到難為情地揮了揮手。

「七宮史也，不對，七宮……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請便。」

她走下一個台階，也就是朝我這邊接近一步。

「我之前每天都有化妝來學校，不曉得你有沒有注意到？」

「我覺得沒注意到才比較困難吧，幹嘛突然說這個。」

「老實說，我在高二以前從來不化妝的，就連在臉上塗保養品都會感到雞皮疙瘩。」

「是這樣嗎？」

這還真是顛覆我印象的爆料。

「坦白講，你覺得我的那些妝容怎麼樣？」

「太濃了，根本不像女高中生，老實說糟糕透頂。」

「……雖然我也這麼覺得，但講的也太過份了吧，我明明就有努力學習。」

她朝我投射抱怨的視線，我尷尬地別過頭。

「算了……畢竟只是個剛學不久的半吊子而已。」

「我覺得妳原來就長得很好看了，化那麼多妝反而是反效果，像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謝謝你的誇獎，但那樣是不行的。」

她搖搖頭，並且露出哀愁的笑容。

「在第一次看見深田秋雪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沒有勝算。」

她帶著豁達的語氣承認自己的敗北。

「跟那種女生在同一個班級裡，反而連競爭都覺得是在白費工夫，要是稍微較真起來，感覺就會被自卑感淹沒一樣。」

接納自身軟弱的話語，聽起來讓人覺得消極無比。

「但我不願意被別人拿來做比較，才將真正的樣貌隱藏起來，做著一點都不擅長的事情，也就是化妝。」

「是嗎……」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怨恨深田的打算，況且，我早就知道龍之介的心意了，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緊抓著他。」

總感覺她的眼角格外刺眼，似乎正噙著反射夕陽餘暉的淚水。

「我問你，你討厭龍之介嗎？」

「討厭。」

「果然……大家雖然表面都裝得一副開心的樣子，但私底下都很討厭他。」

「我只是單純覺得他這個人很恐怖而已。」

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恐怖。

「龍之介雖然一直做著那樣的事情，但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那是無可奈何的。」

「竟然說那種事情是無可奈何，妳開玩笑的品味似乎有點差啊。」

「聽我說，因為我們沒什麼錢，學校又不准打工，所以只能靠這種方式來玩耍，難不成要我們把只有一次的青春花在學習上面嗎？」

「還真是冠冕堂皇的藉口。」

「事實上，大家都在努力視而不見，儘管有人會覺得有點超過，但沒人敢去破壞這層關係。」

「不是有點超過，你們正為了自己的青春，在某人的人生中塗上無法抹去的傷害。」

「你說的對，但是，只需要犧牲一個人，大家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這麼想的時候，罪惡感就能稍微減輕一點不是嗎……」

「我無法理解，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從根本上就是錯的。」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大家也不是沒有想過，若是自己成為了被踩在腳底下的人該怎麼辦。」

帶著宛如在辯解什麼的語氣，阪上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可是，越是這麼想，就越會跟著他們做起一樣的事情。」

她抱著自己的頭，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恐怖的場景。

「因為太害怕了啊，不跟著做的話，下一個可能就會輪到自己。」

空洞的眼神，伴隨著發抖的語句，彷彿全身上下都在訴說著恐懼。

阪上加奈瑠這個女生，其實並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麼膚淺又強勢。

「是嗎，但最害怕的可不是你們。」

然而，我不想對這樣的她伸出援手，儘管是出於自保，她所做過的事，和曾經蹂躪過我的惡魔所做的事情沒兩樣。

「如果話說完了，那我要先回去了。」

我準備留下她就此離去。

「等等，七宮，我希望你再聽我說一下！」

阪上慌張地想要留住我，那副模樣稍微令我感到痛心，因為我也曾經像她這樣極力挽留過某人。

「我來找你是要說深田的事情，我覺得你最好留意一下深田的情況，跟我不一樣，龍之介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他能全心全意對待深田，我也不用擔心了。」

說著違心的話，厭惡自己的黑色情感油然而生。

「不，如果你還喜歡她的話，就不要移開目光。」

阪上用認真又嚴謹的表情向我告誡。

「請你好好地看著她，因為我不知道龍之介會做出什麼事情。」

她像是擔憂著會發生難以挽回的事情，神情緊張地向我告誡。

「……就我所看到的，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情侶。」

「不要只看著表面就斷言，七宮。」

「妳的意思是，江崎可能在私底下耍小手段嗎？」

她點點頭，我的不安被煽動起來，老實說，我也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

當初事態發生的太突然，讓我忘記如何思考，但漸漸取回冷靜之後，就會發現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我並不信任江崎龍之介，但因為他很強大，所以才覺得待在他身邊的話，深田至少不會再遭受霸凌。

不，這些都只是粉飾太平的辯解而已。

因為……

『我和你並沒有這麼要好。』

每當回憶起那道冷到刺骨的聲音和表情時，大腦就只顧著思考逃跑的事。

然而，是因為太久沒和人說話了嗎，經過這次和阪上的對談，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我察覺到，自己似乎看漏了什麼。

總覺得要是再這樣放縱自己下去，可能會招來毀滅性的後果。

「阪上，謝謝妳把這些事情告訴我。不過，妳為什麼要特地來跟我說呢？」

「因為，我總覺得你和我很像。」

我們都是被拋下的人……她這麼說著。

「老實說我覺得學期都要結束了才跟你說這些，似乎有點太遲了，但我也需要一點時間平復情緒……」

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說起來，最近似乎有收到暑期輔導的意願調查表。

我到底是沉浸在頹廢裡多久了呢……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感謝妳，最後，能讓我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為什麼妳當初要跟江崎那種人交往？」

她愣住了一下，睜大眼睛思考了數秒，然後，深呼吸一大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朝我這邊露出悲傷的笑容。

渲染著夕陽的那道笑容，看起來苦澀無比。

「因為我也是不依附著別人，就無法生存的那一類人。」

我這才明白，阪上加奈瑠為何在這種要接近暑假的日子仍穿著長袖。

她將袖子捲起來向我展示，掩藏在底下的，是已經被時間風化過，無數的瘀青和傷疤。2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469KYk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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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上加奈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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