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陛下不會有事的。」傑爾特說著:「地獄的環境至今沒變,足以證明陛下仍活著,也許失去意識才沒消息。」
「嗯……」柏格知道,他很清楚能在地獄生活全是魔王的關係,更何況惡魔們都活著,身為宗罪的幾位魔人也沒失去力量,柏格試著往「魔王早就醒了,只是又懶癌爆發想睡一下才沒有回來」的方向想。
「還是將惡魔全部召回?它們應該能進入岩漿找找看。」傑爾特恭敬說著,此時柏格散發出來的氣勢十分刺骨,只有他跟妮娜敢靠近了。
平常有魔王在,柏格就像剛成年的青年一樣保持種青澀感,會跟人嘻鬧也不怎麼正經,會不自覺當成同輩看待;可是魔王一旦消失,他散發的氣息就會瓦解,像是一夕之間茁壯的大樹支撐這片天地,大家總是這時才憶起柏格的年紀與外貌不能相提並論。
他跟魔王只差幾百歲而已,也是現今最強大的黑巫師。
甚至是個人類。
「沒有這必要,先讓它們吃飽吧,要是天使又來,這裡唯一能拖延時間的只剩惡魔跟普林森了。」柏格拒絕這項提議,將臉埋入掌中:「你先回去靈界,我們不能停下腳步,地獄必須繼續發展,真有要事我會找你下來。」
「是……」
隨著傑爾特的腳步聲離去,柏格深呼吸,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自己扛了。
他搓揉頭髮,與其說擔心母親意外死亡,不如說害怕她醒來就跑了,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覺得他有能力獨當一面,就把一切丟掉自己消失。
現在的魔王已經掌握地獄大部分力量,她要在這裡消失,永遠躲起來不讓人發現,是絕對能辦到,而且柏格已經沒辦法再用無法習慣地獄環境的方式強迫她回來……雖然之前擬定不少計畫想找回父親,只要魔王心血來潮改變想法,一切都有可能全數作廢,她就是那麼任性,跟父親一樣的壞習慣——伊曼達曾經一臉黯然地抱怨過,還建議他最好也有心理準備。
柏格覺得悶,只剩滿滿的無奈感湧出。
「媽會先回來,還是雅威先回來呀……」
◆
有東西。
意識恢復時身體有種強烈的酸痛感,她一動發現不對勁,右手摸左邊袖子空空如也,慢半拍想起這很正常,立刻凝聚魔力變出左手,這才使用感知觀察四周。
她頓時愣了。
有隻無法形容的生物正捲成一團扭動,伸出好幾條觸手不停揮舞,在嘗試把自己塞到一個動物頭骨中,雖然成功但是走幾步就動不了了,氣得牠鑽出來不停揮舞觸手似是在跟頭骨表達不滿,然後又鑽進去、氣虛、溜出來。
「羌仔?」
雖然這裡伸手不見五指,感知只能感觸輪廓,她依然可以看出陪伴自己數年的熟悉生物,意識到自己掉入其他空間?
當初「憤怒」說羌仔不屬於這個世界。
「那團線」在聽到她的聲音時立刻拋下頭骨移動過來,無數的觸手開心地揮來揮去,有些纏在她身上、有些則是熱情地往臉頰貼,就像以往跟她撒嬌的模式,雖然明顯缺少了力量,不知道是不是當初被摧毀的關係,魔王感覺得出來羌仔不但變小也沒那麼有力量。
「這裡是你的棲息地?」
羌仔應該是太興奮只知道扭來扭去,所以魔王看不懂它的回應,就悄悄連接上地獄的意識,才知道是什麼地方。
簡單來說,血池的盡頭,生靈不可侵入、亡靈不可越界。
魔王記得自己墜入岩漿時很快下沉到底部的血池裡,應該是地獄恢復意識的關係?她碰到岩漿卻毫髮無傷,血池甚至自動療傷,也不知道地獄是怎麼想,就將昏迷不醒的她送到這個生死模糊交接點,只要再往前走十分鐘就能到亡靈領域。
地獄只顯示那裡有動物靈,魔王認出其中一隻是幽靈馬,另個則是羌仔。
羌仔似乎被歸類在肉食性植物,就像靈界中的雜草不起眼,除了生命力強悍,本身能力非常弱小,遇到幽靈馬只有被吃的份,可是它卻在察覺到魔王的氣息時,冒著被幽靈馬吃的風險,從躲藏的縫細鑽出來離開亡靈領域,將她從血池裡拖到岩石上,守在一旁努力想穿起動物骸骨像以往保護她。
魔王摸摸捲成一團的羌仔,清楚感受到牠累壞了,沒有力量支撐,只靠自己強韌的性命鑽出來,對她而言十分鐘的路程,羌仔來到這卻花了整整半個月。魔王學它將魔力灌輸給羌仔,原本像乾扁細海帶的牠終於又恢復活力,吃飽就纏上脖子賴著不動了,像是一條醜陋又脫線的紅色圍巾。
她正在思考是不是順著血池就能上去時,注意到羌仔的觸手鑽到袍子的暗袋中。
「怎……」還沒說完,就看見閃閃發亮的東西被掏出,眼睛頓時不適應,瀰漫在此的死亡氣息發出憤怒咆哮,但是風衝擊而來時回歸安靜,魔王瞇眼看著羌仔往天使核心纏上去,當紅線吞噬最後一絲的光芒——有種悶住什麼爆炸的感覺,羌仔離開魔王身上,專心地啃著天使核心發出細碎的喀滋聲響,靜待五分鐘後恢復死寂。
魔王蹲下戳戳羌仔,毫無反應,就將牠整團抱起來,沿著血池走出去。
每一步都在跟地獄確認,雖然沒有透露清楚,魔王也不想再來這裡第二次。
亡靈的地方生靈勿入,這次應該是情況特殊,地獄才任由她隨著血池闖入……那,發現幽靈馬並且馴服的人,腦袋在想什麼?有時已經覺得自己很瘋狂,卻在另些事情上發現更瘋狂的存在,魔王笑不出來,只覺得悲哀。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彷彿沒有盡頭的道路,只剩下踩水發出的嘩啦聲響。魔王不確定走了多遠,這地方像是被特意切割出來的空間,時間模糊不清,第六感全被遮住,就像封閉的死亡迴路,她走到一半故意回頭,水位依然上升,當到達胸口時,羌仔清醒了。
牠伸出紅線拍打水面,另隻觸手則是拉拉魔王的衣領示意等一下,靜待幾秒後又往一個方向拉扯,魔王知道是往那邊走的意思。她想跟羌仔說自己已經不需要保護,身為魔王,地獄早就告知正確出口在哪,自己也有自保能力,可是又懷念過去的時光,就摸摸羌仔跟著指引走。
最後,整個人沒入血池中。
這種漂泊感讓魔王憶起過去獵殺黑巫師的日子,有些異想天開往海裡逃,她追上時差點被海中優美的景色耽誤正事,所以之後都踢惡魔下海抓黑巫師。
那些「單純」的日子,她不禁一笑。
在血池裡魔王的力量恢復比較快,等覺得泡夠時她才浮起來、行走在水面上;羌仔開心地揮舞觸手,讓剛用魔法將全身變乾的魔王再次濕身。
她拍拍羌仔貼到自己臉頰上的觸手。
重新感覺到時間流逝,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終於出現光源,卻出現岔路。
地獄指引往光源走,那裡傳來生命流動的氣息;羌仔卻要她繞到通往光源的石梯後方,下潛回血池中。
那裡有道裂縫,能容下一個人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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