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害你的惡魔是 - 28. 花中追憶

往教會的路途比赫克托爾想像的更遙遠。

愈聽到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聲，赫克托爾就愈想起歐里科最後一刻時的光景。

今次會趕不及嗎——不，加爾梅拉不會有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教會跟之前出發去尋找拉斐爾時一模一樣，空無一人。赫克托爾推開教會的門扉，跑到加爾梅拉的房間。

一打開門扉就聽見阿斯莫德緊張的聲音，「吾王！」

赫克托爾跟著阿斯莫德一看，加爾梅拉身上冒出了光的殘渣，正好是曾被拉斐爾的光槍貫穿的位置。

「是拉斐爾……！」

赫克托爾望向窗外，窗外的落陽如是倒數加爾梅拉生命的砂漏一樣逐漸下沉。

「加爾梅拉，快醒來！」

「拉斐爾那傢伙……」阿斯莫德把拳頭打向牆上，「他逃進了大小姐的精神世界！」

「怎辦才可以救回她！」

「唯一的方法是進去大小姐的精神世界，打倒那傢伙！」阿斯莫德望向加爾梅拉紊亂的呼吸，「但只能一個人進去，再多人的話會增加大小姐的負擔。」

「……我去。」

「那就連我的那份也打下去吧，吾王！」

阿斯莫德拍了一拍赫克托爾的肩的瞬間，四周被影子佔據，變得漆黑一片。在加爾梅拉的心臟浮現出來的光芒更是閃耀，赫克托爾禁不住握緊加爾梅拉的手。

「要等我，加爾梅拉。」

下一刻，光蓋過赫克托爾的視野。

四周是只有光的世界。

這定是拉斐爾所控制的領域，赫克托爾一邊走一邊想。

「加爾梅拉，你在哪裏！」

赫克托爾的聲音迴蕩在白色的空間。

隨著赫克托爾的聲音擴散，聲音就像是劃破光明的刀刃般，打碎週遭的光，變成了一座花田。

花朵全都指向同一方向，如是在引誘赫克托爾走向深處。赫克托爾追著花所指的方向，走進層層花海之中。

走著走著，花海由五顏六色變成了白色，飄來熟悉的幽香。

是白鈴花的香氣。

在花海的中央，加爾梅拉就睡在白鈴花之間。

「加爾梅拉！」赫克托爾連忙走到加爾梅拉身旁，「為何不回應，是我，赫克托爾！前輩！」

平日她定大叫別嚷她作前輩，今次卻毫無回應。

從加爾梅拉的口裏溜出了微細的聲音。

「……是我祈禱……的次數不夠嗎？」

加爾梅拉的話一傳到他耳邊，花草同時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以加爾梅拉為中心，地上忽然冒出了影，影子化為火焰，燒毀了週遭的花朵。在赫克托爾面前出現了一個大洞，如深不見底的峽谷般，看不清裏面有什麼。

黑色的空間裏響起阿斯莫德的聲音。「吾王，跳進去裏面！」

「但加爾梅拉呢！」

赫克托爾眨一眨眼，曾在花海中央的加爾梅拉忽然消失無蹤，只餘下一堆光粉。

那也是拉斐爾製造的幻覺嗎！

「要快點，吾王，不然——」

阿斯莫德還沒說完，四周的黑影裏開始冒出數之不盡的白色的手，逐步逼近赫克托爾。黑洞的入口愈來愈小，再過不久，入口肯定就會關上。

赫克托爾拔足就跑，跳進了黑漆的洞穴之中。

內部與外面看起來的不同，在裏面充滿著光芒，猶如通往神的玉座的道路一樣。

赫克托爾一直向下沉，忽如見到白鈴花的花瓣乘著氣流向上昇。

赫克托爾伸手一碰，就聽見了加爾梅拉的聲音。

『不是，不是前輩！我是加爾梅拉，加．爾．梅．拉！』

『聖都加蘭是最接近神的玉座的地方吧，我也想去看看！』

『對不起，赫克托爾……』

是過去的記憶。

赫克托爾愈往下掉，花瓣就愈往上昇。

難道加爾梅拉的記憶要飄走了嗎？赫克托爾不禁伸手抓住花瓣，突然從手裏傳來像是電流竄進全身的感覺。

赫克托爾一回神，就見到加爾梅拉站在他前面。

加爾梅拉坐在書庫裏，塞爾吉奧就坐在對面。加爾梅拉跟初遇上赫克托爾時差不多年齡，全因她頭上還是紮著雙馬尾，塞爾吉奧也比死前要年輕多了。

「加爾梅拉！加爾梅拉！你聽見嗎！」

無論赫克托爾叫了多久，在書庫裏的人也沒有理會他。

「塞爾吉奧，是我祈禱的次數不夠嗎？」

正在書房裏看書的塞爾吉奧聽見她的疑問，抬起頭來，「為何這樣問？」

「我不停祈禱的話，也可以見到神嗎？」

「怎麼這麼想見神？」

「我有事想問衪。」

塞爾吉奧露出微笑，「原來如此，那你就得去聖都加蘭看看了。」

從窗外吹來了微風，不知為何吹來了白鈴花的花瓣。赫克托爾伸手捉住花瓣，眼前又變成另一種風景。

「喜歡我什麼的……」

頭上的星光被烏雲覆蓋，加爾梅拉抹著淚水，走在昏暗的走廊裏。

加爾梅拉愈走愈慢，不知不覺就停了下來，看著手上寫著落選的信件。

「一定是因為我有著維羅妮卡的記憶，所以他才會這樣說……」

加爾梅拉的手上冒出火焰，把手上的信件燃燒殆盡。她看著地上的灰燼，再也停不下眼淚。

「加爾梅拉……你這是……？」

「塞爾吉奧？」

加爾梅拉往聲音的方向一看，就見到塞爾吉奧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看著她。加爾梅拉張大雙眼，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塞爾吉奧，我、我……這不是的！我不是要背棄戒律……！」

「這火焰，你就是阿斯莫德所說的……」

「阿斯……莫德？」

「不，是我在自言自語而已。」塞爾吉奧走到加爾梅拉面前，「加爾梅拉，怎麼了，為什麼在哭？」

「是我害赫克托爾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像是以前替你打走了魔獸的事之類？」

「不是，亞麥依蒙的……」加爾梅拉的聲音混雜著涰泣聲，「我！因為我漸漸想起了維羅妮卡的事，所以他才想起了亞麥依蒙的事情……所以才會說喜歡我！」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加爾梅拉？」

加爾梅拉特地留意後面有沒有人，低聲向塞爾吉奧說出她每晚也會看見的夢。

在夢裏，她叫維羅妮卡，是與惡魔亞麥依蒙一起逃走的少女。夢裏出現了不少在聖典有記載的惡魔，她還與其他惡魔一起佔領天使管理的城鎮，自稱是西方王國的一員。

赫克托爾一聽就知道，這跟他所見的夢一模一樣，只是赫克托爾大概只知加爾梅拉所見的一半。

「……再這樣下去的話，赫克托爾也要像亞麥依蒙一樣過著不停戰鬥的日子。」

「不是，加爾梅拉，未來是由赫克托爾的意志來決定。」

「但、他想起亞麥依蒙的一切的話……！」

「赫克托爾像是會隨便捨棄戒律的人嗎？若他會的話，那一定有什麼理由。」

「加爾梅拉，你也是。」塞爾吉奧把手輕放在加爾梅拉的肩上。「你是加爾梅拉，不是維羅妮卡。知道嗎？赫克托爾喜歡的一定是你，不是維羅妮卡。」

加爾梅拉抹乾了眼淚，「但天使一定不會放過擁有亞麥依蒙記憶的人，他想起來的話……」

「這很快就可以解決。」

「為什麼？」

「阿斯莫德，你知道他吧。」塞爾吉奧露出笑容，「我會跟他一起打倒追著赫克托爾來的那群惡魔。」

「跟阿斯莫德一起——塞爾吉奧，這麼危險的事！」

「我是亞密斯第一的驅魔神父，不會有事的。」

「塞爾吉奧……我……！」

「別哭了，不用擔心，很快就可以辦妥。」

塞爾吉奧摸一摸加爾梅拉的頭，淡粉色的頭髮馬上就被塞爾吉奧弄得亂糟糟的。

——塞爾吉奧。

赫克托爾看著眼前的光景，禁不住伸出手來。他知道拉斐爾碰上的塞爾吉奧的下場。

可是，伸出的手碰不到塞爾吉奧，塞爾吉奧就離開了走廊。

赫克托爾眨一眨眼，眼前又飄來一片白鈴花的花瓣。他伸手一碰，眼前就變成了教會後院的墓場。

「你是騙人的呢，塞爾吉奧——明明說很快會辦妥。」

加爾梅拉站在塞爾吉奧的墓前，強忍眼淚，把一束鮮花放到塞爾吉奧的墓前。

「今次輪到我，塞爾吉奧。」

加爾梅拉看著腳下的影子，那就像是沙漠的海市蜃樓一樣在搖晃。

「你一直在看吧，阿斯莫德。」

「露餡了嗎。夫人，是有什麼事？」

「我不是夫人。」加爾梅拉在墓前叫了出來，「我是加爾梅拉。」

「夫人就是夫人吧？」

「……塞爾吉奧要辦的事就由我來繼承，我不會讓任何天使來傷害赫克托爾。」

「吾王取回記憶與力量的話，一瞬就可以打倒那群神的心腹啊！」

「他想不起就好。」加爾梅拉掛上了一抹笑容，「因為現在的他——」

加爾梅拉還沒說完，四周忽如刮起強風把眼前的光景吹走，赫克托爾又再次回到純白空間。

「加爾梅拉！」

赫克托爾把手伸向前，卻只能抓住空氣，他只能繼續在深不見底的白色空間裏沉沒。

下沉、下沉，又下沉。終於到達了地面。

跟聖典裏所寫的純白世界一樣，只有純白。唯一與聖典不同的就是，他在這裏絲毫沒有安心的感覺。

拉斐爾到底在哪裏！

赫克托爾左右張望，反而見到加爾梅拉的背影就在遠方。赫克托爾追上去一望，加爾梅拉的雙眼無神，像是精心製作的人偶一樣。

「是……是我的錯……」

「加爾梅拉？」

「是我才會令塞爾吉奧死掉……赫克托爾也……」

「前輩！加爾梅拉，快醒過來！我就在這裏，還沒死！」

「我……不該背叛神的……」

赫克托爾一愣，大叫一句，「拉斐爾，你跟我出來！」

在白色的空間迴響著赫克托爾的聲音，過了不久，整個空間被哄笑佔據。

「亞麥依蒙，人類就該跟從神的旨意。」

拉斐爾的話音未落，在加爾梅拉的肩上出現了一雙雙白色的手，與走在網上的魔蜘蛛一樣纏著她的肩頭不放。

「快放開她！」

「加爾梅拉，你看這憎恨的眼神。」白手抓緊了加爾梅拉的肩頭，「就是因為你害死了塞爾吉奧。」

「不是，塞爾吉奧是被拉斐爾殺掉的，別聽那傢伙的話！」

「是我的錯……」

「不是，不是你的錯，是拉斐爾殺掉了塞爾吉奧，不是你！」

拉斐爾的聲音壓在加爾梅拉身上，「加爾梅拉，只要你願意向神效忠的話，神會原諒你的罪。」

「前輩，快醒過來！」

這樣下去的話，加爾梅拉就會被洗腦，變回神的下僕！

赫克托爾猛地拉住加爾梅拉，誰知在加爾梅拉肩上的白手一下子伸長，擋走赫克托爾的手，緊緊纏住加爾梅拉。

「可惡，快放開她！聽見嗎，加爾梅拉！」

加爾梅拉的雙眼一瞬恢復光芒，「原諒？神……神會……？」

「很簡單。」拉斐爾的甜言蜜語傳遍了這空間。「——只要你手刃叛徒的話，神就會原諒你吧。」

拉斐爾說罷，在加爾梅拉面前降下一把銳利長劍。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Y215Ya59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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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花中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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