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只有男學生進行比試，武德殿的劍道道場中央，潘茉莉奮起進行反擊，手中竹刀依舊被擊飛，發出一記清脆的碰撞聲響。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muafpRAH
眼看她腳步不穩，緊接著摔倒在木頭地板上，作為對手的少年急忙停手，趕到她身邊查看，隨後重重皺起眉頭。
『夠了，今天到這裡。』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Pt1bX5SD
『為什麼？』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nrPIsHqb
『妳看看自己。』
潘茉莉被人提醒，才發現手腕不僅浮現瘀血，虎口也在隱隱作痛。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4q9NWWmfq
身體明明感到疲軟，她還是不由自主，望向掉在不遠處的竹刀，用力咬緊牙關。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2CJK8oOB
無論她花費多少時間，試圖彌補彼此的差距，終究還是徒勞無功──
『快回去吧！女孩子力氣那麼小，打架不可能打贏的。』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jiWK4xIr
『……』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OVQvHiEK
『就算妳很努力，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別浪費時間……』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IycmxjKd
『我知道。』
眼前的少年純粹出於善意，意圖讓輸掉比試的她寬心，理解並接受自己的處境。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1WntHljk
然而對方說出口的字句，依舊像利刃無情割在心上，提醒潘茉莉生而為女性，永遠贏不了同齡男性的事實。
『東西還你，打擾了。』
婉拒少年意欲攙扶的手，潘茉莉獨自從地面站起身，走到旁邊撿回竹刀，連同護具一併物歸原主。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7Tcr7qrYN
輕聲向少年致意，她轉身往門口走去，頭也不回地離開道場。
（當年沒有能力的人太多，祖先才必須離開西邊，逃到東部的山裡……就跟我一樣。）
過去的臺灣，有一群擅長使用巫術的人，他們可以跟自然還有神靈溝通，被當時的人們稱為──巫人族。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vQyyvnQQ
隨著歲月流逝，巫人族的勢力逐漸衰弱，後代子孫不見得能夠使用巫術，譬如潘茉莉正是如此。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5G3zACTXJ
時至今日，巫人多半潛伏在高山族部落，藉由主持儀式或者做法幫助居民，保障所剩無幾的族人能有立足之地，避免再次陷入顛沛流離的處境。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t9hEj6BBw
至於潘茉莉本人，因為天生無法使用巫術，長輩總是勸她盡早結婚，生下繼承巫覡之血的後代，此外別無所求。
（對村子裡的大家來說，我的價值就是生孩子吧。）
儘管如此，潘茉莉不願向命運低頭，平常總是抽空練習武術，三天兩頭就往道場跑。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fHqo45ca
不顧朋友好言相勸，她堅持想要證明自己，在比試要求對方不准手下留情，可想而知被打得落花流水，落得自取其辱的下場。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MXkSKEVtQ
再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處境，注定要依附某個人的她，必須獻出自己的餘生，為了延續血脈而走入家庭嗎？
『去你的！誰要認命啊！』
試圖甩開內心迷惘，潘茉莉奔跑著遠離部落，抵達蓋在山坡的神社石階，氣憤地仰天大喊。
『我要變強──不對，一定會變強！』
就算劍道慘敗於人，其餘尚未嘗試的領域，總會有一件事情可以發揮才能。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Vvdv6Xw7
潘茉莉期盼自己親手開創未來，向整個部落證明她的價值，不只是永遠被人保護的一方。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XWZN2wYeO
可惜她還來不及雪恥，日本開始招募臺灣人加入軍隊，部落裡的族人紛紛參軍，包括曾經和她一起練劍的少年。
到了出發的日子，全村為即將上戰場的人們送行，潘茉莉同樣起了個老早，跟著長輩來到神社。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8nkgnumn
潘茉莉不用多少功夫，馬上在人群中認出朋友，目睹少年排開人群向她走來，換上一身軍裝的陌生模樣。
『妳來了。』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CdWKtOlv
『我不能來嗎？』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4uYSCdNR
『當然可以，只是有點意外。』
少年搖了搖頭，一臉感慨開口說道。
『接下來沒人管妳，別再調皮搗蛋了。』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o4YYrQFo
『說這什麼話，我幾時調皮搗蛋啊？』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mVghHn3h
『跑來道場踢館，拿竹刀打人的女孩子，不是調皮是什麼？』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04CEPvCj
『那是因為……』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VLqi0Bmu
『幸好妳是女的，這次沒辦法跟過來。』
面對潘茉莉責難的眼神，同族的朋友有些無奈，又感到安心似地輕笑。
『我們會贏的，就算不幸死在戰場上，也會回到神社跟大家相見。』
留下這番話語，朋友跟其他參軍的男丁一同出發，踏上前往南洋的征途，再也沒有回來。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5BfOKXDlf
潘茉莉時不時造訪神社，盼著那些葬身槍炮底下的族人歸來，等到的是神社在戰後被拆毀，卻從來沒有人在她面前顯靈。
（又是這樣……最後都是我被留下來。）
不只戰時無法參軍，年幼的潘茉莉同樣無能為力，被迫坐視父親為了保護家園與族人，付出生命而英年早逝。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6ehsjycls
待到戰爭結束，從江神父口中得知臺灣的處境，潘茉莉二話不說就答應幫忙，協助掃蕩日本軍部遺留在神社的御先靈。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1p0UyVbP
明知危險等在前方，潘茉莉依舊追隨江神父離開故鄉，盼的就是為這片土地貢獻一己之力，不願在危機發生時置身事外。
（這一次……我有幫上忙了嗎……？）
轉眼間，回憶中的景物被黑暗吞噬，剩下潘茉莉待在無邊無際的虛空。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Av3BVDq3
當所有人離自己遠去，弱小的她什麼都抓不住，無法挽留那些從指縫流逝而去，曾經被自己所珍視的事物。
『──潘茉莉。』
伴隨一聲呼喚，某個人握住她的雙手，彷彿以此安撫潘茉莉的情緒。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eZb5Vik8
潘茉莉試著擠出力氣，鞭笞自己疲憊的身體，用力睜開雙眼──
「總算醒了？潘小姐可真是悠閒。」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3KDVdaDg
「殷……百川。」
可想而知，現實中的殷百川並未握住她的手，聽到她的聲音才看了過來，簡單確認潘茉莉的身體無恙，隨即走到旁邊站定不動。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JNqw0ume
頓時有些心情複雜，潘茉莉稍微打量四周環境，發覺自己位於山中的洞窟，隨後想起陷入昏迷前，理應九死一生的情景。
「我怎麼還活著，現在是什麼狀況？」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RUwqFbar
「這個嘛……算妳福大命大，這裡的鬼怪只想把人困住。」
藉由殷百川的描述，潘茉莉得知自己掉下懸崖，雙方都中了鬼怪的陷阱，被傳送到壽山的石灰岩洞窟，因此免於摔得粉身碎骨。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9f301yuW
鬼怪沒有進一步加害他們，但這座洞窟不管怎麼走都會回到原地，就像早上遇到鬼打牆那樣，入夜依舊無法離開。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qupWDFNgr
聽到殷百川解釋狀況如此，潘茉莉想起對方用連續兩次投擲符咒，用來突破麞妖跟鬼打牆的困境，自然而然問出了口。
「假如被結界困住，難道不能用符咒破解嗎？」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de0IApCM
「如果符咒有用，我們也不會待在這裡。」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0Bj5EjfeB
「你就直說自己沒輒吧。」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si4IXvkM
「哦？那麼潘小姐何不大顯身手，讓本人見識妳有多少能耐？」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tofqhl1tY
「……」
出任務的這段期間，潘茉莉已經摸清楚對方的脾氣，而殷百川講話就是這副德性，和之前沒什麼兩樣。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ZFMhFrUn
問題在於先前的夢境，促使自己想起待在故鄉的時日，以及從小無法使用巫術，打架也打不過人家的缺陷。
「對啦對啦！我就是一點能耐都沒有，才會跟你這種人組隊搭檔。」
倘若擁有巫術能力，甚至生來就是男兒身，潘茉莉根本不會淪落到這般境地。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QouacTvn
也許終其一生守護部落，又或者跟隨大家一起出征，至少能待在族人身邊，不必分離。
（我怎麼會這麼倒楣？）
一陣悲從中來，潘茉莉努力遏止淚水，不讓它從眼眶滑落。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dH48iNjC
未料這時候，肌膚接觸到洞窟的冰冷空氣，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可、可惡──！）
避免二度出糗，潘茉莉用手捏住鼻子，阻止下一個噴嚏成形。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XTUIWdLR
正當潘茉莉鬆了口氣，殷百川冷不防走到背後，為她披上外套又將人收入臂彎。
「你幹什麼？放手！」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zGQUxHfM
「放手讓妳著涼？真是絕佳的主意。」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rI4MUb8I
「不然你走開，把外套留下來就好。」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nQar83uG
「這是叫我去旁邊吹冷風嗎？」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Q9xeDdAw
「那你想怎樣啦！」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QoZUAj6n
「只要潘小姐安分一點，我們兩個都不必受凍。」
潘茉莉自知講不贏對方，外加身體確實回暖，讓她失去反抗的理由，乖乖待在殷百川懷裡。
（他到底在想什麼？）
殷百川要是心有不滿，大可不必理會潘茉莉，也不用像這樣多管閒事，擔心自己是否受凍。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9KPj70wDc
他如果再更冷酷無情一點，自己也不需要這麼煩惱，直接把這人當成空氣……
「關於能耐一事，潘小姐不必看輕自己。」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gP2QvoTm
「你想表達什麼？」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LvLvuzsx
「本人的意思是，我不會跟無能之人搭檔，這點妳儘管放心。」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phEqz92Le
「那又怎樣？無論有什麼能力，還不是被關進洞窟……」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NA8zqfGa
「妳要這麼想倒也無妨，不過江神父派妳出來執行任務，想必認為潘小姐有那個本事。」
潘茉莉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特別回頭張望，想當然跟殷百川四目相接。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qmb2QhvW
對上她的目光，殷百川稍微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接續話語。
「雖然感到萬分遺憾，潘小姐及時救了我的性命，這是鐵錚錚的事實。」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RTFdVFXT
「什麼……你在安慰我？」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7vYrr6r6
「怎麼可能，我只是說出事實。」
想想也是，這傢伙根本沒理由，更不需要安慰剛認識沒多久，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vhpGlQLg3
說服自己別在意，潘茉莉還沒能接話，殷百川已經改變話題，繼續回來討論正事。
「在我看來，鬼怪把人困在洞窟，恐怕不是為了惡作劇，更像等待某種時機。」
御先靈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神社境內，理論上無法跟外界的鬼怪取得聯繫，因此麞妖即使力量強大，也不會是這場襲擊行動的背後主使者。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BFdmBl2Q
單就懸崖上的戰況來說，能夠反擊的潘茉莉失去意識，武力不足的殷百川只能被動防禦，殺死他們兩個顯然輕而易舉，除非對方另有目的。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hDdYNGob
潘茉莉心裡隱約有了答案，抬起頭來看向殷百川，只見對方臉上掛著可能是嘲諷，抑或是予以肯定的笑容。
「妳想到什麼，何不說來聽聽？」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QDbLDrAD
「你明明知道答案，為什麼還要問我？」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eGcJQpb6
「說得也是，而且幕後黑手已經等不及了。」
隨著殷百川的目光望去，只見洞窟深處的景物扭曲變形，從黑暗處冒出一隻看似小型鹿類，毛皮卻生有流水紋路的異獸。
（是老山羌……！）
傳說只要聽到山羌發出鳴叫，三日之內就會降下大雨，而那些修練成精的山羌，被在地人稱作老山羌。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moy6H6Fv
考慮到自己手無寸鐵，潘茉莉繃緊了神經，面對傳說中支配壽山龍脈，以鳴叫聲帶來暴風雨的鬼怪。2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jOPz81H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