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呢!」表現得心有餘悸的日本少年,一邊拿著冰凍的啤酒,一邊揮舞著雙手,他全神貫注地分享在路途上經過的奇遇事件。
「你們知道嗎?在日本每年都有蜜蜂殺人事件,我還以為日本才會發生呢!怎會想到海拔高的地方也有咬人的蜜蜂。」
「嘿嘿,那你是怎樣活過來的?」一道充滿醉氣的英式口音在問。
「掉下單車跑囉!不然怎樣?那堆蜜蜂多得像一團黑雲一樣!在上斜的路上又剛好在吹逆風,高地山路附近又沒有河水湖泊之類的,不然我一定跳進去躲藏起來。」
「你不是會劍道的嗎?可以把牠們都……」
已經酩酊如泥的沃克,動作欄柵地在他躺著的大石上爬起來,拿起附近的一支枯燥枝胡亂揮舞著。
「我在網上見過……嗯……有人拔出武士刀把飛過來的子彈……嘔咳……斬開一半呢!哈哈……」
「子彈只有一顆,蜜蜂是一堆喔老友!」鈴木一臉冤枉,他似乎真的有想過用這一招對付蜜蜂群。
就在他們兩人說得興起,在旁聽得入神的金髮少女,用上一把甜美的東歐口音在問:「那你最後有受傷嗎?鈴木?」
鈴木向著這把溫柔的聲線望過去,板著一副不能得失分寸的樣子回說:「我當然是沒問題的,尤麗亞。蜜蜂有他們自己的盤踞範圍,你夠牠們跑得快,在牠們咬你之前離去你就會安全了!」
「喔。」尤麗亞撐著她美麗的藍色眼眸,一臉迷惘的望著鈴木手上的傷痕。
鈴木裕二和佐治.沃克,一個是剛大學生物系畢業的日本年輕人,另一個就是有著很多旅行經驗,三十歲出頭的英國旅遊記者。這兩個年紀相差十年卻臭味相投的醉貓,他們互相扣搭著膊頭,圍住營火,高聲唱著英國某足球會的會歌。
而尤麗亞.伊凡諾娃,這位在團隊中最年輕的成員,一直在旁邊好奇地,默默留心他們的有趣對話。現在看著兩個醉貓在營火旁邊又跳又唱,她看得非常愉快,也跟著他們唱的拍著手。
「你不跟他們一起玩嗎?尤麗亞都在看著你呢。」
就在我旁邊不遠處,傳來了安娜.穆勒的低沉聲線,她撫摸著在她大腿上熟睡的未婚夫。這對德國準新人,也是有著豐富的旅遊經驗。他們兩個都是在旅途上結識的,已經不是第一次單車旅行了。
「嗯?」我把目光放到營火旁邊的尤麗亞身上。
的確,我跟尤麗亞就在這一刻互望著。她甜美的笑容,和那對發出光彩的眼神,彷彿就在邀請我過去跟她一起似的。
「你現在才開始留意人家嗎?」
不知在什麼時候睡醒的艾登.摩菲,依然躺在他未婚妻的大腿上,掛著奸狡的笑容插嘴說:「世上會有那個白癡長途跋涉,踏單車由倫敦走到吉爾吉斯,然後拒絕一個烏克蘭美少女的心意呢?」
「你怎麼啦……」
「哈!我就在說你呢,馬洛維!有想過自己為什麼走到這裏來嗎?我的朋友。」
是的,我為什麼會走到這裏來呢?
這樣簡單的社交對答,我當然很願意有禮地回答,但我卻啞了口。
回想當初,現在再次問我這個問題,我一樣無從回答,只會在內心泛起一陣痛楚。
大學畢業之後,投身社會工作了好幾年後,我跟其他的美國年輕人一樣,總覺得生活需要一些事情衝擊一番。而能夠周遊列國,自由自在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接觸一些有趣的事情,認識一些奇怪的人物,這都是我一直在幻想的美好事情。
我是第三代的華裔移民,祖父母都來自遠東一個大城市。我從沒踏足過亞洲,我一直很想旅行到那一邊去,看看祖父母那一代口中的傳奇城市是怎麼樣,會否跟我在電影看到的相差很遠嗎?
這一趟跨國單車旅程,早在兩三年前就已經在腦海中計劃著。
幸運的,在我任職的那間公司對我很好。我跟他們商量過之後,他們願意給我兩年的合約時間留在外頭,成為網絡牧民。容許我繼續自己的長期旅行,又可以不需放棄現在的工作,好讓我無憂無慮地追逐自己的夢想!
那一晚,我永遠都記得;幽冥迷離的滿月霞光,把地平線上連綿千里的天山山脈照射得銀光閃閃。讓人震懾的群山雪嶺下,廣闊的伊賽克湖,異常寧靜地反映著我們眼簾的一切。
我們幾個年輕的旅行者,在各自的旅途上相遇起來。
命運的交織,讓我們就在那天晚上,就在這個星球的第二大高地鹹水湖畔旁,一起搭起帳篷,圍著營火堆,分享著自己旅途的有趣而瑣碎事情。大家都夾著醉意,高唱起熱血沸騰的歌曲。
想到這些美好的回憶,我就覺得當初的決定一點也沒有錯。只差的就是,之後發生的駭人經歷,和一連串讓人難以自信的歷險故事,就從來沒有預想過。
就像其他的人說的一樣;旅行,總會擴闊自己的眼光。
而我,這趟的旅行,卻不幸地看得見這個世界的真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