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是一種透過鏡頭觀看世界的方式。」投影幕上顯示著一張張精美的照片,有街景、人像,也有溫馨的家庭照。老師微笑著問:「那麼,你們覺得最難拍的主題是什麼?」教室裡響起討論聲:「動態畫面吧?」「人像攝影?」「微距攝影?」「不對,」老師搖搖頭,按下下一張投影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溫暖地依偎在沙發上,「其實,最難拍的,是家。」「很多人拍了風景、拍了朋友,卻很少拍自己的家人。」老師輕聲說:「因為我們總以為,他們會一直在那裡。」孟羽禾愣了一下,指尖不自覺地摩擦著相機的邊緣。她的相簿裡,的確有很多照片。但,孟羽禾翻著手機相簿,照片裡有朋友、有風景,卻找不到多少家人的影子。她開始意識到,家人總是在身邊,卻也像是最遙遠的存在。她曾以為,這樣的日常是理所當然的,但現在……她不確定了。哥哥的,沒有。媽媽的,也沒有。爸爸的…沒有。更別說……她的大哥。她突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悶。「那麼今天的作業就是『我的家人』。」「下週三我們會一起欣賞每個人拍出的氛圍與樣態來做討論。」老師交代下週的作業。很快的,兩節課就過去了,今天還沒拿到相機開始攝影,但知道了相機的基本操作,「還挺有趣的,但作業…要想想怎麼用手機拍出家人。」羽禾思考著。
同時,江直彥的選修課也在進行著,「今天的課,我們來做一個小練習。」心理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字:『請用一句話形容你的家。』教室裡一片寂靜。江直彥低頭看著手中的筆,轉了幾下,最後落在紙上,寫下:「壓力很大。」「家應該是一個讓人感到安心的地方,」老師溫和地說:「但我們每個人對『家』的感受都不一樣,你們可以選擇分享,也可以選擇不分享。」「壓力很大?」坐在他旁邊的同學偷偷瞄了一眼,忍不住低聲問:「是因為升學嗎?」江直彥沒有回應,只是抿了抿唇,手指微微用力地握緊筆。升學?才不是。他想到昨天晚上,家裡的爭吵聲。他想到弟弟半夜才回家,摔門的聲音刺耳得像要把整個屋子劈開。他想到母親凌晨還坐在客廳,疲憊地嘆氣,卻什麼也改變不了。他低頭,在「壓力很大」後面,又加了一個字——「累。」
孟羽禾注意到江直彥每次上校車都滿頭大汗,「真不知他去哪把自己搞得全身是汗。」她心想。校車又停靠在了「禾殿站」,一樣的「逼逼,下車…」孟羽凡走在回家的路上,發現江直彥在他左前方,那高挑的身高,莫名的,她想用手機拍下他的背影。在對焦時,突然一陣風吹得頭髮亂飛她連忙整理,然後——發現前方人影停了下來,「孟羽禾。」羽禾拿著手機停在半空中,聽到聲音抖了一下。江直彥突然轉身面對著她,「喀嚓!」她嚇到,按下了快門。「妳,在幹嘛?」江直彥指著她的手。羽禾迅速將手機放入口袋,「沒…沒什麼,我...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很好看就拿了手機自拍了一下。」我到底在說什麼!!!羽禾腦中一片混亂。「喔。」江直彥轉身繼續走,「直接回家嗎?」「他,在跟我說話對吧?」羽禾心想平時不怎麼說話的他,今天怎麼突然開口說話了。「對,直接回家。」「喔。」「你為什麼每次上校車就全身濕搭搭的?還有上次你給我一卡通的時間也挺晚的。」羽禾小聲跟在他後頭問了個問題。「跑步。」一樣簡短的回答。「妳上次回家的時間也挺晚的。」江直彥平淡地說。「我家到了。」羽禾對他說。「嗯。」
「我回來了。」羽禾語調比平常低,心裡似乎鼓鼓的。「回來就坐下吃飯吧。」羽禾爸爸平淡地說。「開學第二週了,有交到新朋友嗎?」羽禾媽媽邊盛飯邊問。「有,一位女生叫『陳沐霏」』,她人挺好的,跟我上同一個選修。」羽禾突然想到選修課的作業。她拿起手機,拍了爸爸夾肉正要給她的瞬間,拍了二哥孟羽笙正要夾菜的醜照,拍了媽媽一邊吃飯突然跟她對到眼的疑惑。「妳不好好吃飯拿著手機在幹嘛?」羽禾媽媽無言地向她說。「沒有,我在做作業,選修課老師要我們先用手機拍家人。」羽禾爸爸:「好好好,拍完就認真吃飯。」
就只差一位了,「大哥孟羽彥。」羽禾走到那道門前,「叩叩叩。」敲了三下。「哥,我有作業需要拍家人照片,你願意嗎?不願意也沒關係。」沒想到那扇門開了,孟羽彥:「進來吧。」羽禾踏入那個空間,陰暗的,書桌上有好幾本筆記本,她隱約看到有臨亂筆跡「我真的很累了…..」「…死」,還發現哥哥床邊有幾瓶空的塑膠罐,窗簾拉的緊密,「要拍什麼?」孟羽彥有氣無力地問。「痾…你的臉。」「嗯」「喀嚓!」羽禾搜集完成。孟羽彥:「感覺妳長大了很多。」「痾,應該吧。」羽凡太久沒跟大哥說話,顯得有些尷尬。大哥拉開了窗簾,月光透進,羽禾發現大哥手臂上滿滿的割痕,讓她眼神顫抖了一下。「在學校有交到好朋友嗎?」羽彥輕聲問。「有,兩個。」羽禾心想,江直彥也算吧。「那很好啊。希望妳可以不像我一樣……」「像你?怎麼了嗎?」「沒事,時間晚了,去睡覺吧。」羽禾離開了大哥房間。某次她半夜去廚房倒水時,發現大哥房間門的燈還亮著,但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敲門。「總覺得他有什麼不想說的事情,那手臂……。」羽禾心中暗暗思考著。
天色漸亮,羽禾一如既往地到了「禾殿站」,但看見熟悉身影「江直彥」。她靜靜站在他身旁,沒帶上那與世隔絕的耳機。江直彥似乎看見了她,「早。」羽禾心臟跳了一下,「早安。」接下來便是一陣靜默。約莫十分鐘,公車到站,「別再踩我鞋子。」「……」。
孟羽禾昨晚沒睡好,滿腦子都是大哥「孟羽彥」。於是在早自習時便趴下來休息,醒來時發現桌上放了一瓶「蠻牛」。「這是誰放錯位置嗎?」她皺眉心想,往左邊看向江直彥,他正寫著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他的筆跡還挺端正的,跟他個性很搭….我又在想什麼。」羽禾問:「江直彥,有人放錯飲料嗎?這個『蠻牛』。」羽禾與江直彥眼神相對一秒「嗯,可能吧。」他又繼續做自己的事。「算了,等等還是放講台問這是誰的比較好。」羽禾細聲說著。「不用吧。又沒有毒,我看你現在跟那飲料蠻搭的。有人問再補給他就好。」江直彥邊寫邊說。「喔。好吧,也是。」羽禾打開飲料喝了下去,冰冰涼涼提神飲料的進入體內,她整個人都甦醒了。
到了早上第三節課「數學課」,羽禾半夢半醒的聽著課,好幾次頭都差點碰到桌面。江直彥看他那蠢樣,突然丟了一顆橡皮擦到他桌上:「妳昨晚是去哪開趴?」羽禾看見橡皮擦頓了一下。「沒有,昨晚沒睡好。」又打了聲呵欠。途中,她筆還掉到地板,他很自然地幫她撿起來,但沒說話,還默默幫他擺好。
一天的課又過去了,羽禾發現放學江直彥都不會往校車的方向走,反而到了操場。這次她偷偷跟著他走到了操場附近的圓櫻路,躲在一顆櫻花樹下。江直彥熟練地放下書包,開始他的百米衝刺。「他…在幹什麼?原來她每次上校車都是汗的原因就是他在操場跑步?」「一圈,兩圈,三圈…九圈,十圈!才十五分鐘左右他就跑了十圈操場!」羽禾見他跑完整整十圈四百公尺一圈的操場,而且只花了十五分鐘,她讚嘆不已。江直彥拿起書包,看了眼時間「五點十四。」便快速向校車前進」。羽禾還沈浸在她的驚訝之中,突然看見江直彥已經離開操場。她看了手錶「五點十六?!剩四分鐘!校車就要開走了!」她用她最快的跑步速度衝向校車方向。「她怎麼在這?也要趕校車?依她那速度…來不及。」突然他衝向羽禾,拉著羽禾的手腕往前衝。「等等等!太快了!呼呼呼…」羽禾被他這一舉動嚇得不輕,感覺自己的腳幾乎要被拖著飛起來,江直彥的手很有力,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兩人滿身大汗進入校車內,車門恰好關上。「呼呼呼…..」江直彥還沒回過神,羽禾也是。約十秒,他發現他還抓著羽禾的手腕,愣了一下,快速鬆開。羽禾累得沒時間思考,沒發現江直彥的動作。校車一樣停靠在了「禾殿站」。這次羽禾先下了車,江直彥跟在後頭。「她今天怎麼在那?」他想。
羽禾回到了家,吃了晚餐,洗了澡,躺在房間床上。「他怎麼會看到我?而且….」她看向自己的被江直彥抓住的手腕,彷彿還留著他的餘溫。「啊!忘了謝謝他讓我順利趕上校車。」羽禾走到外面,接近江直彥的家門,一陣怒罵聲傳來「你在衝三小?那家裡的老太婆都不會管我去哪,就你一個管我去哪!早知道就不要生出你們這些廢物!」羽禾默默地往聲源走去,發現江直彥拉扯著約五十幾歲的男人。「那你有經過我的同意要我生在你這個家嗎?」江直彥大吼。最終那男人還是走了。只剩江直彥一人站在門口。「什麼情況?」羽禾嚇傻了。她從來沒見過江直彥發這麼大的火,內心有點震驚。她有點想上前去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最後還是選擇轉身離開,心裡卻異常不安。羽禾再次回到了房間,這夜似乎讓她心浮氣躁,躺上床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滿腦都是江直彥,她忍不住打開手機,想傳訊息給他,卻又刪掉。那晚滿天星辰,卻配不上今晚的氣氛……
ns 15.158.61.5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