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才是，才是……」4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VEuV7JjL

「鬼」字梗在喉嚨，發不出音來。他其實還在發抖，但顧不了那麼多，這個一定要澄清。

他摸摸自己的臉，又說：「我不是黑人，也不是印度人，我父母籍……我父母是尼泊爾人，鄉下在尼泊爾，但我是香港人。」頓一頓，想起最重要的問題：「我才要問你，你到底是甚麼人？」

那聲音毫不猶豫：「當然是中國人。」再補充：「住在香港的中國人。」

他此時此刻仍不完全肯定對方是人是鬼，卻也不想再糾纏在國籍問題上，雖然初見面的人，看他說得一口流利粵語，但又明顯不是華人，都會這樣問他。

他是尼泊爾籍的，父母多年前來港，本只想短期居留，但因這裏的生活條件比較好而留下來，後來更生下他，讓他在這裏接受教育，所以他粵語流利，這點的確比很多非華裔學生幸運。可是，學了那麼多年中文，卻無助他升學。其他科目成績不錯，但中文一科令他大學止步。

找工作時，就算一般的文職，他也因中文水平不足而處處碰壁；退而求其次，連侍應工作也因不懂寫單、看手寫單而沒有人肯聘請，最後只能出賣勞力，幹地盤、跟車等工作。

父母漸老，考慮到尼泊爾才是他們的老家，所以決定回去。他卻從沒有這個打算，其實隔幾年才會跟父母回尼泊爾一次，跟旅遊沒有分別，反而香港才是他情感上的「家鄉」。

與一般香港人無異，他熟知這裡的生活模式，習慣急速的生活節奏，喜歡這裡的地道食物和文化。這裡生活不容易，但他就是喜歡，也很努力融入這以華人為主的城市，更以香港人身分為榮。

但是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不跟你討論中國人，香港人，還是尼泊爾人問題，我是要問你，你……你是……來，來這裏幹甚麼？」

只聽見那聲音嘆了口氣，「我不會傷害你的，你放心，我只是回來找件重要的東西。」頓了頓，又說：「還請你幫幫忙呢！」

聽那聲音很是誠懇，他的恐懼不知不覺間消減了些，「你是……是鬼，」終於吐出這字了！好像多了點勇氣，他繼續。「我是人，你應該比我強，我們屬……屬不同的世界，我那能夠幫你甚麼？」

那聲音語氣堅定：「你可以的！」

「不是說，鬼有法力？」

「誰說的？有鬼告訴過你嗎？」

「當然沒有。除了你之外，我沒遇過……鬼。」他囁嚅。

「人說未為真，真正聽鬼說的才可信。人嘛，就是愛騙人。」他以「智鬼」口吻訓示。「不瞞你說，我甚麼法力都沒有，只覺自己剩下一團『氣』，輕飄飄的。」

「氣？真的嗎？」他朝鏡子方向瞧了瞧，暗想：「難怪男不像男的，因為那團氣才幻化成一張女人臉？」想起來他不覺又抖了抖。

但很快又轉換心思，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嗯，那幫完你會走的吧？我不想搬，租不起……」

不待他說完，「放心放心，找到那東西後我就不回來了，向你保證！」

「你要找甚麼？」

「找……」那聲音又緩和了下來：「說來話長。我之前的確是這裏的住客，只是兩年前返鄉下，怎料發生意外，就……回不來了。鄉下原也沒有什麼親人，是鄰里將我的骨灰撒在海裏的。唉，本來人死百事休，但我想起，死鬼老婆的骨灰還在這裏，所以漂洋過海又回到香港來……」

聽到這裏他驚惶地環視四周，「甚麼？你老婆的骨灰也在這裏？即，即你老婆的鬼魂也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