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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俊傑,你又遲到!」文斯指著剛好趕及在打鐘前跑進課室的俊傑笑說,俊傑滿頭大汗臉色卻帶點蒼白,他已經累得要撐著檯面彎著腰在喘氣。這幾天俊傑都幾乎在上課鐘聲快要響起時衝進校門,還要面對四層樓梯才能到課室,他的雙腿肌肉還未結實得支撐他高度帶氧與無氧運動交替鍛鍊,他已經腳軟軟的站不起來。
至那天與母親吵架之後,他們兩個再沒有在家中碰頭。俊傑放學之後跟文斯說了再見,仍然繼續練琴,只是心不在焉地把一支曲彈完後又再彈,鋼琴一音不差也不會感受到演者的心底的悲傷或是快樂,不管俊傑用多大的力按下C音還是F#,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思。練琴後回家,母親沒有像是以前一樣在客廳翹起雙手等他回來把他當罪犯般審問上學發生的事,只是沉默的在沙發上低頭按手機或是躺在沙發上睡著,旁邊遺留幾瓶紅酒空樽。俊傑回家後最愛在雪櫃翻些凍飲和零食,可是雪櫃都已經清空了,傭人好幾天都沒有上來家中打掃煮飯,晚上肚餓只有到便利店買兩個不同口味的杯麵或再買些魚蛋燒賣雞脾等待微波爐叮的一次長響,俊傑已經不想再面對一個困住自己的地方,一個所謂家的地方。
他知道,父親不會再回來。父親在外面有幾多女人,手指都未必能算得完。那天他是回來取行李的。他其實知道父親比母親更愛自己,大概是因為父親從來不管教他什麼做人的道理,不束縛他做什麼不該做的事,父親只會給他金錢任意揮霍,公司留下一職位每星期六都要回去跟經理同事學習之外,基本上父親的責任算是完了。俊傑想撥一個電話給父親,但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說母親的荒廢人生﹖說自己當日發生的事﹖說想離開這個家﹖ 他的右手挾住即棄木筷子,左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移動,打開手機內的電話簿內跟本就沒有一個屬於父親的電話號碼,甚至想找個朋友傾訴一下心事都沒有。入面有的電話號碼,只是一堆轉校前曾經認識的同學,沒有一個籍得談話。嚥下最後一口浸泡得發脹的麵,呷幾口以味粉味精調配出來的湯底,回去躺在床上,繼續聽著北歐式的音樂嘗試放鬆自己,最後還是失眠到深夜。
然後所有事情,每日重覆著。蓋上眼晴輾轉反側了數百次最終進入了夢境卻又幾次在掙扎中驚醒,進出幾多次虛幻又感覺到現實使俊傑每天都渴望多懶床一下然後接近遲到的時間跳上了的士才趕及在學校打鐘前幾秒衝進課室,要是再遲多一點點,學校主任又要求見家長,到時母親又會瘋狂一番,俊傑已經不敢想像,甚至自己的人生,也不想多想。
「馬俊傑,起身啦!馬俊傑! 」文斯雙手擱在檯上,以手肘輕輕的撞在俊傑的手肘上,輕喚著。在上課時打旽是每個學生都會犯過的錯,其實為什麼會是一種錯誤,文斯也不太知道。她只知道打旽是每個人的生理反應,如同排洩或進食,可是這個世界大環境下就是不讓人的生理有太大的反應,不然似是叛徒被懲罰。俊傑在沉睡中醒來,以手指尖輕輕擦拭眼角,臉頰因枕在手臂上留下一片紅印。還在惺忪的他似是又再去了另一個虛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文斯襯著老師在黑板上寫字背向自己,立即在俊傑耳邊低吟﹕「老師留意了你整天了,不要再睡。」
一個被叫醒了的人,靈魂和肉體都似乎未曾歸位帶來心跳的加速與頭痛的副作用。俊傑睜開雙眼的裝作專心的模樣,但靈魂仍留在夢境中的小屋,外面是冰天雪地的景色讓人感到孤寂冰冷,但屋內的壁爐正在把一根又一根的木柴燒盡至劈哩啪啦的聲響。廚房內的女人在煮出美味的晚餐,餐桌上已經預備了紅酒在醒酒器中與空氣共舞……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9J07wE0iT
「馬俊傑!」終於小息,文斯立即捉住俊傑的肩膀,猛烈地搖晃﹕「你醒來沒有﹖」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1S6ua4AUM
俊傑的靈魂終於歸位﹕「 沒事。」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vBmSdLrQa
「沒事﹖ 這星期你都沉默不語,我知道是有事的。」文斯淡然的說。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cmWOWtwrZ
「我真的沒有事。我這陣子失眠,不夠睡而已。」俊傑推開了文斯﹕「你不要煩我了。」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aiDh20M2A
「我煩你? 最初是誰在煩我,要我跟他和朋友呀﹖」文斯被俊傑的推開嚇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我只是關心你而已。你不要我關心你就算。等你一輩子都無朋友呀。」說罷,文斯帶上了耳機,憤然離開了課室。
3.2
「阿斯,又會這樣的巧啊!」文斯獨個兒離開了課室走到操場,幾乎大半間學校的同學都留連在操場,到小食部買些零食或是聊天到籃球場打波或練排球。她打算買點零食卻又與阿光撞個正著。文斯沉默裝作看不見對方,而偏偏阿光似乎要挑釁文斯些什麼。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LUYQczeEW
「文斯!你不是很好打嗎?來打我啊!」阿光擋著文斯的去路,眼見她手上拿著三文治打算伸出手搶去它,而文斯一個側身讓阿光撲了個空,重心向前仆了一仆。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VRIQdqaPw
「你......」阿光立即轉身抓著文斯的肩,文斯未反應得及,給他捉住了。文斯不動也不語。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iq2MDwpoD
「放手!」在阿光後面傳來一把男聲,原來是俊傑此時在阿光背後,有一種無名的憤怒在他的胸口在爆發,指著阿光:「我警告你不要再搞文斯,你要打就跟我打!」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SAvvC6L4L
文斯立即拉住俊傑另一隻垂下的手:「算啦……走啦……」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NKzMReLV3
俊傑似乎沒有聽見文斯的勸喻:「你是不是要打?」這時整個操場都已經安靜下來,凝視他們三人。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2BXKkLBRC
「你會夠我打?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要是你能打贏我,我就放過你們兩個爛命鴛鴦!」阿光眼見環境不妙,唯有以退為進。
「馬俊傑!你覺得這樣好威嗎﹖」事情已經給班主任知道,放學後召了俊傑和文斯到輔導室問話。但在班主任的角度,從來都沒有在學生的思維出發,只會覺得所有學生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罪行而充滿藉口而開脫。俊傑斜望了文斯一眼,文斯那冰冷的臉孔沒有一絲情感,只是睜著眼睛緊閉雙唇,他希望文斯能為他說半句說話,可是文斯只是站著,筆直的站著。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409AttU3M
「好!你們兩個都不說話,就見家長吧!」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t8GRi7uTf
文斯從裙袋取出手提電話丟去班主任的桌面上﹕「見家長﹖ 是不是要我打電話給閻王嗎﹖」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LUyeqVwcK
「你別……」班主任已經給文斯氣個半死,也說不出話了。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Q6TnXIvqG
「老師,我單親家庭,爸爸上兩個月都走了,你要不要去鞠躬﹖ 做人不要太自我中心,我們兩個沒有打架,沒有犯校規,犯不著要見家長。你要學生尊重你,先尊重學生。」文斯說罷順手拿起剛擲出來的手機收起﹕「沒事的我們先走了。」文斯轉身,眼尾也不望老師或是俊傑,拉開門就走。俊傑尷尬得欠身鞠躬跟老師說再見,隨文斯的身影跑了出去,頭也不敢回望。
「文斯,你沒有事吧﹖」俊傑立即上前關心一下文斯,文斯凌厲的眼神望住自己,嚇得俊傑也不敢說話。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L3aRzKo1t
「今回給你害慘了。你幹麼走出來撩事鬥非﹖」文斯板起臉的問。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t5JEkJPjg
「我只想保護你而已,有錯嗎﹖」俊傑跟文斯頂嘴。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gYKd8sw7i
「你以為自己是誰呀﹖ 我用得著你保護﹖ 你先照顧好自己啦!」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A8piWexWJ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負責!」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lid9KhQUJ
「你教我,你如何負責﹖ 你以為你真的可以跟陳繼光打嗎﹖ 他這個人出爾反爾,要不是今天就不會煩住我吧!」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8XhNi7EM9
文斯說到這裡,俊傑再沒有跟她鬥嘴下去。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KCsc5RQmm
他知道,真的要打下去,他一定輸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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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斯沒有理會俊傑,再見都沒有一句便獨個兒坐車回家。她心底的混亂叫人坐立不安,儘管她已經打開手機的音樂播放器,用最強迷幻聲效麻目自己的耳朵,只是過去的回憶一幕又一幕的浮現,她不斷叫自己不要想,偏偏回憶不會是電影按一下搖控器就能停止播放,只會更錐心刺骨的痛。
「哥,我回來了。」文斯的心情完全是跌進了谷地,沒聚焦的走著,垂頭喪氣的返回了拳館。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i9BQ3udsE
「斯,沒事吧?」權師兄滿頭大汗的走到文斯的面前,只見她沒精打彩的,猜想到一點。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O1w1PHGsi
「沒事。阿龍呢?」文斯把背包擱在一邊,爬上了練習擂台上,在泰拳的文化中,女人是不可以像男人一樣跨過圍欄,只能在最底的隙縫中爬上去,文斯是很清楚明白的,對於她喜歡或是尊重的事與物,她是很守規條的。她爬上擂台圈,席地面坐,一直在放空。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szdKttxR1
「龍師父在聊電話,聊了很久。不知道跟誰在聊。」權師兄拍拍文斯的肩﹕「你餓嗎﹖ 我去買些下午茶給你好嗎﹖」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yW1Iu320W
「不用了,我很累。」文斯伸一伸腰,整個人向後就躺在台上,仰望那白色的天花。呆了一回,給阿龍用拳套擲向自己而驚醒。她還未反應,阿龍已經開口罵著﹕「你跟我起來!說多少次只有輸的人才會瞓在這裡!」文斯不想理他,站起來打算離開擂台,阿龍在她還未站起來時再用拳套擲向她﹕「起來!跟我打!」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f2QrkQxfv
「我不想打。」文斯拿起拳套卻沒有帶上,站起來冷冷的說。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zt3pY866Q
阿龍早就帶上拳套,不讓文斯離開,阿龍要她跟自己對打一次,文斯不願,她的臉硬硬的吃了阿龍一拳。文斯背著阿龍,雙眼已經凝住眼淚卻又流不出來,她慢慢的帶上了拳套,轉身面向阿龍向他出拳,只是每次出拳都給阿龍的手臂擋回,而眼淚就不知不覺的流下來。
「我說了幾多次不要再在學校搞事了。」阿龍一邊對打一邊罵著。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1f4ZygUT
「你不信嗎﹖」文斯喘著氣說﹕「明明就是那個人先搞我。」文斯一拳打在阿龍的前額,阿龍立即退了幾步。文斯再一個轉腰踢腿,阿龍在毫無防犯下給踢中了腰側。文斯繼續誰攻,卻給權師兄打鐘暫停了對打。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u1wStF55C
文斯仍然在忍,忍著眼淚,忍著嘴角的擦損,忍著心底的痛。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pgJOvXGOc
「我說過阿光的事我去解決,你動什麼手!」阿龍脫下拳套,隨手丟在地上,罵著文斯。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lc0dv8fQ
「你解決﹖你如何解決﹖ 以前阿爸是這樣,你又是這樣!」文斯一邊罵著,其實她很想抑壓情緒控制眼淚,可惜她根本只會爆發,不斷的爆發。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LtZNezBdH
「我跟阿爸不同,他丟下你是誰湊大你﹖ 是誰在你發高燒擔心得送你去醫院﹖ 無錢開飯誰去捱打掙錢都要你有溫飽﹖你說!」阿龍不停的罵著,文斯沒有出過半點聲音,雙眼已經通紅。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Evz0VFysM
「你別說自己多偉大!我給人捉走時誰保護我﹖ 我給阿光撕開校裙時誰替我擋呀﹖ 你說!」文斯沒有嚎哭,只是臉與眼晴已經紅腫,聲音都變得沙啞了,哭得雙腿都軟弱,權師兄見狀立即上前抱著文斯,文斯在權師兄的胸前嚎哭了一回,權師兄輕輕的拍拍她的肩。阿龍一直沉默,抹過額前的汗,獨自離開了拳館。
哭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文斯哭得乏力又不想歸去,不想回去跟阿龍碰見。她從小就很討厭,討厭自已身在一個像是電視劇橋段的家庭,卻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命運。小時候連媽媽一聲也未學會發聲,媽媽就已經不存在自己的世界,也許是不存在這個世界。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提及。之後那個所謂的爸爸是個社團之人,幾多個黑夜兩兄妹在躲避,在隱藏,在逃亡。然後在中一那年文斯就是來不及逃走給阿光父親那邊的社團人捉走了,是文斯最黑暗的日子。她已經不想去記得,但偏偏會記得刻骨的痛,她不知道誰拯救了自己,最後有意識時已經在醫院的床上。阿龍沒有讀書繼承了這間曾經風光的拳館,兩兄妹努力為拳館而奮鬥,直到今日算是有些學生掙些微薄的收入,權師兄是阿龍的朋友,以前一起打拳打擂台,到今日算是大師兄,自己也算是半個大師姐……但文斯,在這十幾年的生活,根本就不想這樣子的活著。
如果,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改變自己的歷史。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1TjvVlWDW
可惜沒有。6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qHq59KsIn
對文斯、俊傑、阿龍、還是權師兄、你或是我,都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