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人其實蠻愛賭博的,上至總統大選誰贏多少票,下至路邊攤骰子比大小賭香腸,就連電視也不斷重播賭博系列的港片,剛好我曾經有一位朋友非常愛賭,我們暫稱他為賭神,並不是說他可以空手變出一張三或是可以用聽的聽出骰盅裡面有幾個六,相反的,他的賭運非常差,我人生第一次看到有人打麻將可以從東風圈一路放槍放到北風尾,唯一胡的那一次還是詐胡。
賭神是我的大一室友,那時是入住的第一天,我們寢室的人還不熟,所以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玩電腦的玩電腦,做標本的做標本,而賭神就是那麼的出眾,二話不說地從背包拿出一副撲克牌說要玩大老二,而且是要打錢的,據他所說這樣才有緊張感。
那時我們沒想太多,就當作破冰活動,跟他說不要打太大後就陪他玩了起來,一打起來我立刻就驚呆了,在高中的時候我也常打大老二,但只要跟賭神打牌我的牌就有如鬼神附體,順子鐵支葫蘆直接一套combo打到底,不只是我,其他兩人也差不多是這種情況,而賭神的牌就跟不久前的蘇伊士運河一樣,卡成智障,順子一定少中間,葫蘆一定少三條,要不散牌要不一對,更別說從來沒上手過的二,爛到我們都覺得他到底哪來的自信說要打錢?
雖然賭神賭運特差,但他真的很愛賭,我問過他這樣一直輸開心嗎?他用豁達的臉看著我說,重點不在結果,而是要享受這個過程。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了他從附近麵包店要來的土司邊啃了起來,看他這樣真的很可憐,所以我有時會請他吃個晚餐,雖然錢都是從他那贏來的。
有人會想說既然賭神賭運差成這樣,那如果把他當明燈來用,他買大我就買小,他買A隊贏我就買B隊,這樣不就能財富自由了嗎?
機智如我當然想到了,通常大一的迎新營隊都有賭場這個活動項目,就是讓小隊員拿著假錢去賭博,圖個開心而已。熟知賭神特性的我自然想到拿他當反指標,就帶著他去玩骰子比大小,他押什麼我就反著押,結果那一天莊家連骰了二十五個豹子,全員通殺,那場面可謂血流成河,無一倖免,成為了我們那屆營隊的傳說。
有一天,大概是期中考之前,那時我們意思意思的拿著書正在翻著,讀著讀著,書沒念進去多少,肚子倒是餓了,於是我們猜拳決定誰要出去買鹽酥雞當宵夜的時候,想當然是賭神不負眾望的出門了。
但是過了大概半小時後,賭神卻還沒回來,那間鹽酥雞店就在宿舍旁邊而已,來回不用三分鐘,所以讓我有點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當我正要打給他的時候,他卻剛好回來,但表情有點恍然,我問他發生什麼事,他卻搖搖頭說沒什麼,他有點累了,因為鹽酥雞實在太香了,所以我也沒追問,先填飽肚子比較重要。
大概兩天後,賭神說要考前放鬆,就揪了我們幾個人打麻將,這種穩賺不賠的事我們當然是同意的。當天晚上,我們桌子都擺好了,賭神卻姍姍來遲,而他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披著一件黑色大衣,一邊用手機放著那首經典的「燈愣燈!燈楞燈~~」賭神進場配樂,同時慢動作走了進來,在我們看著他花了三十秒走到位子坐下後,他還拿出一塊巧克力吃了起來,不過他預算有限,吃的是七七乳加。
我們用看著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問他是不是撞到頭,他說今天的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他有預感今天一定能贏,這身裝扮代表著他的決心。雖然這身裝扮是第一次見,但賭神這些話卻不是第一次說,應該說他每次都這樣說,所以我們也沒放在心上。
但離奇的是,那天打下來賭神竟然贏錢了,而且還是大贏,門清一摸三,清一色碰碰胡,最扯的是字一色大三元,當下賭神感覺就像真的賭神,只差手上沒有玉戒指。
我們雖然有些嚇到,但想想之前賭神幾乎快把全副身家輸給我們,所以也沒那麼糾結,一邊打一邊虧他說是不是偷帶液晶體顯影眼鏡,還是學了特異功能,記得收工才能罵髒話之類的。
面對我們的笑話,賭神卻沒有回應,而且臉色看上去有些不對勁,與其說是亢奮,不如說是瘋狂,嘴裡叨念著:「真的有用……真的有用……」雖然看上去有點可怕,但我當初以為是他第一次贏錢有點興奮,就沒放在心上了。
那一天賭神大贏之後,就是地獄的期中考周,所以那一整個禮拜我們都窩在宿舍裡念書,沒有開賭,但是就在考完的隔天,我在宿舍和其他人討論要去哪裡玩的時候,賭神卻打電話來說他出車禍了。
當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賭神正躺在病床上,右腳打了石膏要靜養一個月,他說是煞車突然失靈,但是我記得他明明不久前才去大保一次車子。
可能是怪事經歷的多了,那時的我心中有一種直覺,所以我讓其他兩人先回宿舍幫賭神拿點日用品過來,我在這照顧賭神。等到只剩我們兩人時,我十分正經的問賭神,這次車禍他有沒有頭緒,是不是跟之前贏錢有關係,然後我很明顯的看到他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然後他嘆了一口氣,開始說明。
那天他出去買鹽酥雞的時候,可能是因為考前大家壓力比較大,人還蠻多的,所以他點完單之後就到附近走走晃晃,走著走著,他走到了附近的公園,那時大概是十一點左右,所以完全沒人,就算這樣,偶爾還是會有野狗在公園附近徘徊,但那天完全沒有,整座公園陷入一片寂靜。
那時賭神沒有想太多,一邊滑著手機一邊散著步,順便看看別人整理的麻將心法,接著他聽到一聲清脆的「喀!」
他立刻覺得奇怪抬起頭四處張望,接著他看到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有著一道白色影子。要知道夜深人靜的公園樹下突然出現一道白影是很恐怖的事,所以賭神當下便想當作什麼都沒看見,掉頭就想走。
但是當他回過頭之後,又是一聲「喀!」傳來,賭神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聽到聲響後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往樹下走去,就像被催眠一樣。
當賭神走到樹下後,他才發現那道白影原來是一頭白馬,剛剛的「喀」聲就是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
賭神說他很清楚那馬不是真的馬,因為那馬看上去有點飄渺,好像在卻又不在,與其說是白馬,不如說是長的像馬的白霧。
當賭神靠近後,那馬又用馬蹄敲擊了一次地面,賭神下意識低頭一看,然後他看到白馬腳邊有著一個小布袋,他低下身撿了起來,布袋沉甸甸的,很有手感。
當他一打開布袋就嚇到了,裏頭竟然是滿滿的銀錠,他當下完全說不出話,接著賭神聽到一聲長嘯的馬鳴,抬頭一看,白馬已經消失,他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更奇怪的是,剛剛還在他手上的布袋竟然也消失不見。
賭神捏了捏自己的臉,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他手上殘留的感覺明確的告訴自己剛剛的銀錠不是幻覺,所以他又繞了公園好幾圈,想找出那包銀錠,但除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回來的野狗之外,公園裡空無一物。
所以賭神直覺認為要不是因為他已經連吃一個月的吐司邊,想錢想瘋了,不然就是老天爺要送錢給他,代表財運要來了,所以就糾了我們打麻將,而那天也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但是這次的車禍讓賭神明白了,人生就是有失有得,得到了什麼就會失去什麼。很玄的是,賭神出院後他算了一下,醫藥費和修車費加起來竟然和那天贏我們的錢一樣多。
後來賭神依舊賭性堅強,雖然一樣是輸多贏少,不過人生就是有失有得,夜晚過後就是白天,他大三那年,追到大一最正,更正,全系最正的學妹,而也是那天,我失去了一個朋友。2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TOYuPPzxR
「昔有紅毛人駐臺,待其離去,所留財寶成白馬幻影,後人傳,如見白馬,即得其財,更有人云,白馬守萬兩,白兔攜千兩。然得其財者皆遭不測,故生死自有命,富貴在於天。」——《臺妖百錄》2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nqTFU08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