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每個人都有一些特別害怕的東西,像是有人怕狗怕蟑螂,或是怕貓怕老鼠的,我個人的話是沒有特別怕什麼,通常家裡出現蟑螂或老鼠之類的東西也是我出手解決的,我有時候會想,蟲子這類的不是跟蝦子螃蟹差不多嗎?雖然我是不會吃啦。
但是在上了大學之後,我害怕的東西就多了一樣,蜘蛛。
那是我大一的時候,那時考上了外地的大學,理所當然的,我住進了學校的宿舍,那時對室友這個存在可以說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因為那個時候偶爾會去網路上看一些抱怨雷室友的文章,笑一笑紓壓一下,但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很緊張,如果真的是超級大雷怎麼辦?幸好,我們一室四人都是正常人,至少是可以溝通講理的。
但是其中一個室友比較奇特一點,暫且叫他阿標,因為他的興趣是做標本,尤其是昆蟲標本。一般人熱衷興趣很正常,喜歡跳舞的可能跳到三更半夜,喜歡拍照的可能到處都帶著相機之類的,但是阿標他…‥一言難盡。
我有一次跟他去學校球場打球,球場四周栽種著一些樹木,而且都是高齡老樹,那個樹蔭叫一個大,打完球的人都會在旁邊乘涼,結果在我們球打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就跑掉,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等我追上去的時候,他正蹲在樹下不知道在搞什麼,結果我就看他很寶貴的捧著一隻金龜子,然後球也不打了,就直接回去做標本。
上次吃冰的時候也是,吃到一半突然一隻蛾飛了進來,鄰桌的女生立刻尖叫逃跑,我們這桌雖然是四個肥宅,但一隻蛾飛過來還是稍微閃了一下,結果阿標他一個手起刀落,那隻蛾就被他緊緊的抓在手上,想當然,冰也不吃了,直接跑回家,而我則是多賺了半碗冰。
也因為這樣,他桌上有一整套的做標本的設備,大頭針,防潮箱,甚至還有烤箱,明明就是資工系的,搞得比昆蟲系還專業,我們有時候都虧他什麼時候要轉系,他都回說這是做興趣的,很難當飯吃,不如去賣肝。
除去這項比較特別的興趣,他人挺好相處的,跟他凹筆記都會借。
有一天,他突然很興奮的跟我說,有一件標本一定要我們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抓到一隻翅膀特別大的蝴蝶也這樣,所以我們也就意思意思湊過去看了一下。
那是一隻黑色的蜘蛛,頂多就五十元硬幣大小,他的殼還閃著紅色的光澤,第一眼看下去還挺帥的,但不知為何,我心中總有些不踏實。
然後阿標就讓我們數一數他的腳有幾隻,我那時就想,這也太看不起我了吧?蜘蛛八隻腳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但是我一數就發現了,這隻蜘蛛只有七隻腳。
我原本想是不是因為什麼意外少了一隻腳或是阿標在做標本的時候手滑了,但是他說都不是,他問過他做標本認識的昆蟲系教授,這隻蜘蛛是天生就七隻腳,可能是基因突變或是新品種,不管是哪種都值得好好研究,說讓他改天拿過去他的研究室。
我們當下也沒多在意,一樣虧他說要不要轉系,要不要直接簽博之類的,不過從那天晚上之後,阿標開始說夢話了。
我們寢室是那種傳統的上下舖,當初猜拳的時候我贏了,所以選到了下鋪,而阿標就睡在我上鋪,他平常是那種不打呼的人,結果突然說起了夢話,雖然一開始我聽不清楚,只有一些呢喃聲罷了,我也沒想太多,轉個身繼續就睡了。
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說夢話的頻率和音量也越來越大,雖然早上起來後我會去跟他抱怨一下,但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抗力,說說就算了,不過他的黑眼圈也越來越重,我們也沒多想,起鬨的問他是不是尻太多。
有一天晚上,我被他吵得睡不著,好奇的爬上了梯子看看他,結果就看到他雙眉緊皺,一臉痛苦,還不斷的翻著身子,嘴裡還不斷唸著「走開。」之類的話,一看就知道是在做惡夢,我那時也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就在我猶豫的時候,他突然坐起了身子,雙眼無神的看著我,我當下雖然有點小嚇到,因為真的很突然,而且他那副表情真的很恐怖,冷冰冰的,一點感情都沒有,我以為是我吵醒他了,說了聲抱歉後就爬下梯子。
但就在我坐回床上的時候,他突然從上鋪跳了下來,不是那種梯子沒踩好跳下來那種,是真的直接跳下來,而且還是頭部著地,血就從他的額頭流了出來,在地上流出一片血泊。
他跳下來的時候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剩下兩個人立刻驚醒,我立刻讓他們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把阿標從地上扶起來,隨手拿了一件衣服把他受傷的部位按住止血,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當下是真的慌了。
後來在醫院的時候我問他為什麼突然跳下來,他說他只記得他好像作夢去游泳,然後爬上了跳水台要跳水。
幸好傷勢沒有傷到腦部,縫了幾針後就出院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主動跟他交換上下舖,天知道他哪天會不會又跳下來。
原本以為這樣之後就沒事了,就在大概出院三天後的晚上,我那時正在上鋪睡覺,我突然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我立刻從床上坐起,想說是不是哪裡失火。
我原本以為會聽到廣播或是警鈴聲,但是除了細微的「噗滋噗滋」聲外我沒聽到任何聲音,但是燒焦味還是很濃,因為害怕是不是我們的電線走火之類的,我趕緊爬下床查看。
當我一爬下床後,就看到一個人影坐在桌前,我那時心中一抖,有些害怕,也不管另外幾個是不是還在睡覺,立刻就把房間的燈打開,不開還好,一開我就嚇到了。
阿標把自己的手放在烤箱裡,同時右手不斷把大頭針刺進左手。
我當下立刻大喊:「阿標你在幹嘛!」但他沒有回應我,繼續拿著大頭針刺自己的手,刺到上頭幾乎沒有地方可以刺了。
我當下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但我也不能讓他繼續傷害自己,所以我一拳往他的臉揍了下去,對,而且我很用力地揍,再重申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當下只想讓他離開桌子。
可能是我天生神力,他吃了我一拳後竟然就倒地不起,其他兩人起床後看到這情況完全無法理解,總之我們先叫了救護車,急診室的醫生也很驚訝怎麼又是我們。
在病床上,我問阿標他到底是怎麼了,他回答說,他只記得自己在做標本,完全沒意識到他戳的是自己的手。
我思考了一會後,決定打電話給我親戚,他是廟裡的廟公兼乩童,我跟他說了狀況後,他說要請示一下,晚點打給我。
過沒多久後,親戚打回來了,讓我把手機拿給阿標,阿標接起了電話,表情從疑惑到驚訝,再從驚訝到嚴肅,最後說謝謝就掛斷了。
阿標出院後,麻煩我們把他房裡的標本全部拿到宿舍外頭,接著他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一個金爐,還有一堆金紙跟香,對著標本們拜祭了起來。
最後他拿起了那隻只有七隻腳的蜘蛛標本,恭敬的把牠放進了金爐內,然後把燒完的灰一起埋在了樹下,說來奇怪,在這之後,阿標再也沒做過惡夢,也不做標本了,每逢初一十五便在自己的標本收藏前放一些水果,我們也樂見其成,因為那些水果最後都是我們吃掉的。
『壁蟹八足,七足為妖,腳踏七星,作祟於人,陷人於幻夢,須置杯水於床頭,乃可安心。』——《臺妖百錄》4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OktGxdF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