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源詛咒 #同人 #短篇小說 #奇幻 #WeAreBornofTheB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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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莉雅將包好乾燥白花的小瓶子放入草籃裡,金太太家的格子窗已經全部敞開,但盛夏的街道上沒有一絲風的蹤影。溽熱的空氣沾黏莉雅瘦弱的手臂,她抬起手抹掉額頭上的汗水,在莉雅發現這樣沒能給自己多少乾爽空氣時,便挑起洗黃的圍裙乾淨處,抹乾她眼角濕黏的褐髮。
「下一籃虎眼花呢?」
「來了!」莉雅高聲回應。
工作的婦女們上上下下忙碌時,整棟公寓輕微顫抖,汗臭味成了其呼息。莉雅仰頭看到一袋一袋乾癟葉團,從樓上窗口被倒下天井。莉雅把草籃放到角落推車上,之後拎起新一籃的豔紅乾燥花、一小袋寫滿「方夜珍珠草,絳存虎眼星」的廣告紙條。
莉雅滿手東西看不見樓梯,只能靠著熟悉的地板嘎吱音調高低,還有榨汁房的鮮草香氣濃淡,來計算她在金小姐家裡的位置。
「不止我在問,其他太太們也有在講:最近店裡看不到萬年青的藥膏了。我也不好把會計的事情告訴其他太太⋯⋯金小姐,吳醫師的診所不繼續進貨的話,我們很多人生活就會更辛苦啊!」
「我有問過其他地方的診所,但吳醫師也和我講了,那個神酒是城外研究者帶來的東西。如果連城裡的診所都不買我們的藥膏,恐怕,外地人也不會買。」
「金小姐⋯⋯這樣繼續下去的話,我要叫誰先走呢?史家姊妹花?還是李老太太?而且妳說的那個神酒,湯先生在上城的時候買了幾瓶回來——那東西根本是血吧?混血的雜種和賣血的瘋子到處都是,現在真是世風日下啊⋯⋯」
莉雅看不到金小姐的嘆息與搖頭——金小姐的蒼白無光澤金髮上,天生的繾綣髮絲纏住了她插在頭上的賽璐璐髮簪。莉雅能猜出這道薄牆另一邊,湯太太壓低聲音是在對金小姐說什麼話——不論是湯太太,或利索的李太太,或即使嫁了人卻依然形影不離的史家二位女士,都會對金小姐說出同樣的話:生意年年愈來愈難做,為什麼還要多花力氣僱傭莉雅⋯⋯那殘忍沙漠民族的浪女的混血孩子?
金小姐在走房門,驚見莉雅在走廊外佇立不動的背影。金小姐伸出手,輕按著莉雅的瘦弱肩膀,安撫低語:
「那些都只是氣話。不要太在意。大家都有些心煩,就只是這樣而已。」
金小姐是個好人,但莉雅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莉雅也在呼吸從這棟公寓的空氣波動,她知道自己不被歡迎,即使她現在已能單獨負責所有乾燥花的製作、包裝。莉雅雖沒有成年人的力氣,但仍有她能做的工作。
「街坊就是這樣。我想,不論住在哪裡,女人都得靠謠言和閒話才能呼吸吧。不論是光鮮亮麗的老街,還是我們這種都市邊緣的郊野城鎮。」
「那個⋯⋯金小姐,我這個月能提前領薪水嗎?下週力合他還要再打一次針。」
「抱歉,現在的話,週轉比較困難一點。不過,我會看看能不能說服其他太太多分點食物給你們。」
莉雅欲言又止,點了點頭。金小姐身上有時也會纏繞某種莉雅身上也會有的流言旋律,只不過在莉雅的想像中,那是某種大人們不願意在小孩子面前說的故事,只能偶爾從金小姐夏季露出的婀娜腰身或她那古舊而隱隱閃亮的小飾品上,看出一點點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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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力合躲在鎮中心大園廣場的小石磚祠堂的涼蔭風中,風中陳舊、塵埃的氣息撫過那微微染上青空死屍般的蒼白祠堂石磚牆壁,消散在其他玩伴們於井邊的傻氣潑水戰。
若是他跑去加入他們,映射閃爍著金黃時光的水滴會燒灼力合的皮膚,而他也感到自己如果不趕緊離開的話,對街診所的大人們就會追下樓梯。力合知道那樣的話,只有從祠堂地下墓穴鑽到下水道裡,穿過到處都是蜘蛛絲與腐敗、黏裹於磁磚圓拱天花板的下水道,才能避開他人的眼光了。
力合離開石磚大路,從新鋪平的蜿蜒泥路,跑回充滿新藥與各式各樣草木氣息的公寓叢群的家裡。他半蹦跳半奔跑,手腳並用爬上陡峭階梯,踩著不遠處的說話工作聲。他甩開門,在房間角落、櫥櫃裡、桌椅下找著莉雅。確認家裡沒有人影,他就將臉靠倒餐桌上方,在堆滿酒瓶、傳單與各樣雜物間,找出專放乾貨的竹籃。
力合聞了聞風乾的火腿肉,他鼻腔深處有股細微搔癢,使力合皺起鼻頭,抹了抹鼻子,轉身從櫃子裡找出莉雅姊姊不知從哪裡借來的繪本。力合趴在地上翻著書頁,他根本看不懂書上寫什麼,但姊姊回來後,一定會把所有故事細細講給他聽。
姊姊一定會回家。他知道姊姊一定會回來。爸爸會和他們一起吃晚餐嗎?他搖搖頭,無視頭頂的痛楚——他身上總是有甩不去的疼痛。他加快翻頁,翻到書末,就重新再翻一次,試著想像姊姊會怎麼解釋這些色彩鮮豔的圖畫。
莉雅回到家之後,她拎起食物籃。她轉了半圈竹籃,看了看麵包旁的火腿。
「力合你沒吃東西?」
「我有熱茶來喝啊。」
莉雅從廚房拎來茶壺,手裡拿著小菜刀:「你根本沒喝茶。這樣你該怎麼出去玩呢?不吃東西又不喝茶水,怎麼可能會有力氣?」
「因為肉沾到麵包了啊!」
「你不會切掉有碰到麵包的部分?」莉雅用茶水沖過刀刃,茶水倒入了空杯。她熟練地削去火腿塊的表皮。
「因為姊妳會幫我切啊。」
莉雅看了他一眼,她手中輕微捲刃的刀口一頓:「你頭上怎麼弄傷的?」
「在醫院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
「你撞到什麼東西,才能弄傷頭頂?」莉雅在力合的沈默中,將削薄的火腿片放入他手中,聞到他身上的酒臭。
「吃完之後,換套衣服。我們等會去問問金小姐能不能給你弄點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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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先生在將半瓶酒水塞進肚子之後,伸展、舞動的手腕不再感到緊張。他今早流了滿身冷汗,酒精暖了肚子,濕衣服卻令葉先生冷得手指發僵。最近他關節常像沒上油的木偶,疼痛而難以活動。
他站在新城的水池旁,只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醫院裡的人各個對他冷眼、低語數點。水池周圍半里內只有零星幾棟房子,但許多孩子都會在這片丘陵草坪上玩耍。
孩子只知道玩,嘴邊只會嚐到糖果的甜,拒絕嚥下父母的苦心與壓力。葉先生覺得其他成年人人也無法理解他的辛苦——小孩子就會哭啊?那就是他們的工作與存在基準吧?他竟然被他人責備,太奇怪了吧?撞到醉漢這種事,城裡城外哪裡不會見到呢?
不論何時回到家裡,葉先生總能有東西吃。莉雅一定是和鄰里的媽媽們乞討、要來剩菜剩飯,但那孩子為什麼不想想他這大人因為這些好意,會在街坊鄰居面前抬不起頭呢?之前甚至有人當面建議葉先生帶力合去驅邪,說那孩子,混了受咒詛的血脈。葉先生納悶著,這麼大的城裡有多少家醫院?就只是點小毛病,沒辦法吃麵包之類的東西,怎麼可能治不好?
就只是需要,錢⋯⋯葉先生握緊酒瓶。他和力合一樣,天天抱著瓶子,不過他對自己對待這圓弧玻璃瓶的認真態度,由衷心生滿足——葉先生從醫院匆忙逃出來之後,回到無人的家中,翻箱倒櫃、打撈出夠多零錢,買了這瓶酒渣水,然後走了他片片斷斷、依稀記得的這幾哩路,走到久違的許願噴泉池。
白茫茫的水花沖散了葉先生滿鼻腔的鹹膩體臭,他看向那高出水池所在的石磚平面一層樓的大橋。公車的紅車頂被曬得乾硬粗糙,隨馬蹄聲的節奏載走了孩童們嘻哈哈的笑鬧。聽說,這片丘陵因應近日港口擴張工程,便被皇堡規劃為研究工坊的預定建築區域,但葉先生不在意這種新聞——碼頭那裡的啤酒難喝得像死馬尿,而生活在位處高地的城邊小鎮的他,每天都得聞著舊城區連綿聳尖指天的屋頂所發出的團團裊裊白煙,葉先生就從沒想過見識見識雅南這座偉大首都的碼頭盛況。
葉先生彎下腰,沒捲起袖子就在水池裡翻著鵝卵石,找著零錢。其他人眼中的這位成年醉漢,是隻探頭翻出屍體內臟的鳥——葉先生灰白長袖上的髒污會成為他的斑斕翅膀,而他隨意垂下的長褲吊帶則是尾翼。他是吞吃死物的烏鴉,但也正因此,葉先生才能在多年前,從水池裡翻到遙遠國度的硬幣,有了與他人生閃亮寶物相遇的契機。
不幸的是,人們若看見烏鴉從屍體裡撈出沙漠珍珠,那依然是顆死去的珍珠。他這次,也沒能撈到零錢,但沒關係,用盡了運氣和他人的好意,葉先生還有手中的半瓶酒水。
葉先生走在回家的石磚路上,城市斜坡的高聳房屋疊疊層起無盡市景,行人來回與車子同在石磚道路上恰恰響地走著跑著。整座城就像一隻趴在草原上的巨大生物,而葉先生,則是顆毒瘤、散發酒臭。即使回到家中,莉雅那孩子身上揮之不去的草藥氣息則佔據了巢穴,拒絕著她的父親。
一位穿白色長袍的人,站在石磚路旁的階梯口,向來往經過街道轉角的人搭話。他戴著頂上弦彎月狀的黑帽,平面金屬面具遮住他上半張臉而沒有任何留給雙眼的洞口。白袍人轉頭,面向葉先生。
白袍人從身上背著的小盒子裡,遞給葉先生一小罐猩紅的玻璃瓶。「神血之酒」,葉先生用力眨了眨眼,才能從玻璃瓶上的紙條讀出這樣的字跡。
「這是哪家劇場的宣傳嗎?」
那人輕輕搖頭,微微一笑:「你看起來需要被好好治癒一下呢。還請試試,這是我們免費的試用品。」
白袍人怎麼能看到其他人的臉色?這個問題,被葉先生喉頭湧上的淚水給淹沒——他只是想要有人稍稍肯定自己的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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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合和莉雅牽手,四處觀望。力合仰頭望著高聳的天花板。這房間偌大、有許多座椅,但前方的舞台只能站一人。力合有看過劇場,莉雅有些時候會和其他孩子帶他一起溜入劇場的後座,而這裡,不是劇場。
「謝謝你們今天願意花時間來特別約談。師父今天行程碰巧有點滿,就先由我們講解一下血療的過程吧。」
「爸爸,我們不是要給力和打針嗎?今天不是第二針?」莉雅仰頭,望向身旁駝著背的葉先生。
「噓。我昨天忘了。」
「忘了?可是你跟力合不是在我出門前就去醫院了?這裡看起來不會給人打針⋯⋯那個東西根本不是針頭吧?」莉雅指著長桌桌面。攤開的皮袋上有個烙印鉗。一位白袍人小心翼翼地,將印頭從皮袋裡取出並裝上鐵鉗。
「我們在研究地底的遠古遺跡的時候,找到了全能神。透過祂的血,人類所有病痛傷口都能獲得醫治,而至於靈魂本質的傷痛治癒,會相對複雜些。我們的研究人員將神的語言翻譯為符文,而透過你們在這裡所看到的烙印鉗,我們就能將神的話語打入這位男孩的腦袋,使我們能完全轉換他的生命本質。」
「神?神的血?像是引誘壞小孩進森林,然後考驗他們的那種妖精嗎?」莉雅一隻手插進圍裙的口袋,努力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像是我們之前跟水溝蓋說話一樣嗎?」力合抬頭問了姊姊。莉雅用力握了他的手,弄痛了力合的指關節。他皺眉瞪向姊姊。
葉先生神情擔憂:「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姊姊之前帶我們偷坐上公車,到草坪那邊的水池。那附近有個水溝,只要一直對水溝裡講話,就會有人回話喔!」
「就、就像我們看的繪本的小精靈呢!」莉雅趕緊補充。
「等等,有其他小朋友聽過水溝裡的人說話嗎?」某個穿著白長袍的女性問道。
「沒有啦。那只是我們小孩的遊戲而已。沒什麼。其他人都沒聽過。那不重要啦。」莉雅眼神緊張飄移。力合也發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躲到姊姊身後。
「喔,不必擔心,我們不會懲罰你的。難道神血酒和符文,不也是我們盡情探究真實的過程中所獲得的美妙寶物嗎?」端著烙印鉗的白袍男人高聲頌揚。
房門打開的回聲頓時使所有人肅靜。一位嘴邊有道鋸裂疤痕、同樣身著白袍的男人,大步走向他們,他身子前方後背都掛了金紋絢麗的長條幔布隨著男人的腳步沉沉飄動。那為白袍女人走近他身旁,低語、暗暗指向力合。
「原來如此⋯⋯歡迎!歡迎!這次的客人真是有趣呢。沒想到我們竟有幸能遇見,這位有天眼潛質的孩子!還請放心,這不會影響到療程,甚至應該說,我們想誠摯邀請你參加我們的療程。葉先生,我已經知道你的情形,原本我們已經為你們打個折,不過你若願意讓我們多加上一道流程,就可以完全不收取任何費用。」
「欸?力合有天眼?那,我也有嗎?」莉雅拉高嗓子,在大人們之間來回觀察著大家的臉色,但力合反射性地畏縮了下,惡寒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到深淵。姊姊在要求力合玩扮家家酒時,只要他一讓角色做錯事,她就會這樣:保持神情,拉高語調。
疤嘴男自信微笑——或說,他把嘴角扭成近似笑容的形狀。葉先生低聲對莉雅說「那都不重要啊」,莉雅想回嘴反駁,他便把女兒拉到一旁,激烈說著幾句話。
莉雅生氣握拳,瞪著的雙眼幾乎要哭,力合卻發現父親眼中,有更多淚水。
「我們都是為了健康,為了能讓受體享受在地上的日子,才聚集於此。」疤嘴男寬大手掌,蓋住力合雙肩,輕輕將力合推到斜傾的皮革床邊。疤嘴男繼續講解:「血療過程有兩部分,分別是創造出存在空洞的放血,還有輸入古神智慧的灌血。多虧孩子你有了天眼的體質,我們今天,總算能看見人類的大腦能多麽貼近我們的全能神體⋯⋯」
他說著話的時候,手伸入袍子內側,拿出一小管玻璃罐。玻璃管壁沾黏著一條,有如嫩葉搖曳的螢光蛞蝓。力合任由大人們綁起束帶、固定他的四肢;他瞪大雙眼看著那發光的活物。他每一眨眼,那螢光物體的邊緣,像是被力合睫毛的搖擺動作所搔動,被眨成毛毛蟲,或眨成蚯蚓,或眨成他從沒看過的形狀。
「那麼,你們都準備好了嗎?」疤嘴男轉身朝向剛回來的莉雅與葉先生如此說著,他的臉卻依然面對其他白袍人。力合感到疑惑,但也不敢問:疤嘴男和其他人都戴著面具,他們怎麼看清楚其他東西呢?
力合努力想著可能的原因,想像繪本上的魔法,他不去望向那支古舊、粗糙的烙印鉗。疤嘴男劃開力合頭上的傷口時,力合咬緊牙齒,不過他早習慣痛處了。某人將冰涼的液體淋上他的頭皮時,力合幾乎感到舒暢的沁涼感流下全身。
烙印的金屬貼上他腦門,世界便有如鼓皮隆隆敲震晃力合所看見、聽見、感受的一切。細細流轉的風吹入力合的口鼻。他聞到了沙子的氣味,還有那遙遠、陌生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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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沒有人說話。力合看起來氣色紅潤,臉上完全沒有半點之前的瘦弱。一進家門,莉雅便整理起鄰居媽媽們多送的一籃菜,葉先生點起燭火,活躍火光跳上了他的笑顏。
「來吃!吃吧。」
「家裡沒有酒了喔?」
「沒關係!我們很久沒這樣全家一起吃晚餐了吧?」葉先生拿出竹籃裡的一顆蘋果,簡單切成歪七扭八的薄片後,遞到力合手中。
力合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深黃色果肉與果皮間的交界。他伸出舌頭,舔了蘋果肉。
「力合!」莉雅驚慌奪走了他手中的食物,匆忙拿來水杯,但力合又舔了下嘴唇,雙眼甜得幾乎噴出精光。
葉先生拉住莉雅,溫柔地笑著說:「沒關係。他病已經好了,對吧小傢伙?」
「對啊!蘋果,超甜!」
莉雅皺著眉,為力合切了一小塊黑麥麵包,也為他倒了茶,同時仔細觀察他對普通食物的所有享受,莉雅沉湎於他的喜悅,幾乎沒察覺到自己吃了哪些東西。葉先生在餐桌旁有說有笑,邊與莉雅一同整理著桌面,邊吃著起司配乾巴巴的麵包。力合嘴裡滿是癢癢的繽紛味道,這種新奇感,使他想繼續進一步探險。
力合撈起有些焦黑的烤雞碎肉的時候,一滴鮮紅沾上他舉到嘴邊的手背。
他知道現在所發生的事。力合發現自己的視野變為血色的模糊混沌線條,他知道姊姊與父親的表情是如何化為純粹的驚恐。
葉先生顫抖的手抽出口袋裡的小冊子,念著白袍人發給他的禱詞。莉雅毆打他們的父親的肩膀,吼著說,葉先生應趕快帶力合去醫院。葉先生開始與莉雅爭執。莉雅說,力合快死了!快死了!那什麼鬼教團的療程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去找醫生打抗敏針,不管要欠多少個月的工資,她都願意承擔;葉先生反駁說,診所裡都是在給病人用神血酒——這可是妳跟我說的——那麼去診所裡不就和去找那個「教團」一樣嗎?葉先生握住利雅粗糙、做工的手,他們也牽起力合的手,小心不讓他鬆脫的指甲掉落,或握太緊、使力合的指關節疼痛。他們一同念起禱詞,呼求鄰居媽媽們每個月都會拜訪的聖堂的神之名,葉先生甚至也以他從妻子口中耳聞的沙漠之神的名字許願、發誓⋯⋯
力合知道他眼前所發生的事。他知道自己嘴角咳血咳到起泡沫。他知道莉雅姊姊跪在自己身旁,答應說,他們會一起再去新城的水池玩、對水溝裡的人問些蠢問題,他們會一起去旅行看看母親的家鄉。他知道父親⋯⋯至少有酒喝,但酒精已無法再提供任何解憂與消愁。
他能清楚觀望所有生靈、所有事物。力合在世界上最愛的兩人的心思有如旋律,就像周圍的街坊鄰居、醫院的護士醫生、城裡的路人與其他小朋友們對他們一家人投注的心思意念與猜想。力合將自己塞入心跳與心跳夾縫中的思念,流連迴轉到莉雅的行旅腳步聲與耳邊風吹起的髮梢影子,他也記得葉先生每次吞嚥酒水時喉頭震響的顱骨與鼓膜微動。
只是,力合此時已忘記自己為何會注視葉莉雅與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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