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忘記事情,忘記已逝去親人的面龐,忘記遠隔重洋朋友的笑聲,忘記上課的內容,甚至忘記昨天晚餐到底吃了些什麼。所以自從有「忘記事物」的意識開始,我便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把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全部都記載在日記簿中,想回顧的時候只要翻翻日記簿,然後所有回憶便會浮現眼前。最近我開始重新思考寫日記的原因,如果只是因為害怕忘記而開始寫日記,這個原因會不會有點兒膚淺;或者不是膚淺,而是在無視大腦的存在。
到底忘記是本分還是意外?
為了尋找寫日記的初衷,我把這些年來收集的日記簿拿了出來,一頁一頁的慢慢翻看,看看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讓我找到答案。在那些泛黃而皺褶的紙張中,我看見了自己的形成,由愚昧無知的小孩子如何在屬於自己的沙漠中一步一步尋找未來的路向,那份旅途的回憶就像走馬燈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閃過。直到翻到了近幾年的日記簿,我卻開始卻步,就連翻開封面的勇氣也沒有;因為我害怕記憶的浮現。但聽上去不是挺矛盾的嗎?害怕忘記事情的同時,又害怕記憶重新浮現。這份怯懦源於我太記得近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原來我未曾膚淺,亦沒有無視大腦的存在,只是因為記得睇清楚,清楚得讓我選擇性遺忘。
人類的本性是不斷尋找未知的答案,但我們卻不知道有些事情其實我們一直也記得,只是沒辦法承認和面對而已。
在我眼中忘記分為兩種;前者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忘記,後者是強制性忘記。
前陣子在某韓國影片中聽到了一首以前很喜愛的歌曲,《내가 너의 곁에 잠시 살았다는 걸》(我曾經在你身邊暫時停留),想起了幾年前剛接觸韓國文化時的一點一滴。我把這首歌曲在網上搜了很多遍,發現有許多韓國歌手都翻唱過這首歌,在眾多的演繹中,我最喜歡的還是原唱版本,雖然不比翻唱版本擁有華麗的混音或淋漓盡致的情感抒發,或許平淡也許已經是這首歌曲的特點。
歌曲的意思大概是記掛已分道揚鑣的人,裡頭有一段歌詞:「한때는 널 구원이라 믿었었어,멀어지기전에」(有一段時間我相信著你是來救贖我,在漸漸分開之前),對我來說挺錐心刺骨,感覺好像大家都在迷失然後漸漸墮落,忽然有一天找到希望的曙光,曙光卻被上天欺騙要活下去的手段。這種重擊會使人往深處急墜,越是急墜越讓人難以遺忘,但我們都明白時鐘的分針只會順時針轉動,它不會逆時方向扭動,亦不會暫停,除了時鐘沒電的情況外,所以打擊過後我們還是會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爬,回到原来的地方繼續前進。你會想把這種過程忘記得一乾二淨,而選擇坐直升機回到墮落前的位置,心想只要裝作沒事發生便會沒事,但你這一輩子也會記得直升機上升時,反地心吸力逆流而上的快感。
強制性忘記的意義在於讓腦袋或身體忘記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腦袋能忘記,身體卻會記得,反之亦然。
我一直對於唱歌也有一種執著,會在空間的時間細心研究歌手演繹歌曲的方法,直到後來自己能賺錢的時候便找了個唱歌老師學習唱歌。他跟我說:「唱歌的情感全部都是虛構,情感只是觀眾代入的感覺,而歌手是在運用發聲技巧讓觀眾代入。」經歷了接近一年多的時間,我在他身上學到了種種的發聲技巧,後來我的朋友也說我唱歌比以前好了很多,除了聲音結實了許多,情感也足以填滿演出。深刻的演繹在於閉合聲帶的控制,雖然少許的情景代入也是必須,但重點在於發聲方法而不是真實的感情,而長時間的閉合聲帶控制會促使身體記住發聲模式,從而越唱越純熟,感情亦會越細膩;所以唱歌也是屬於欺騙觀眾嗎?
我認為欺騙他人絕對不難,你能欺騙全世界您沒有經歷過墮落,能欺騙全世界你已經忘記了所有,能欺騙全世界你就出了陰霾,但可笑的是你的身體會為你記住所有感受。
至於隨時間流逝而忘記的事情,我不會說是忘記,那只是讓腦袋或身體適應與記憶共存的過程。當某件傷感事情發生過後,你會很經常想起那事情發生的起承轉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由每天想起,每天流淚,每天後悔,慢慢演變為每一個星期想起一次,每一個月憶起幾分鐘,甚至只是某年某天記憶在腦海閃過一剎那。不是每一件事情也需要一個刻骨銘心的心路歷程,平淡都是一種面對方法,我所指的平淡是平淡的忘記,沒有帶任何輕視的意義在內。
直到現在,某些抹不走的回憶也會間歇性在我腦海中閃過,每次也把我拉回事情發生時的情景,但我不後悔我當初的每一個決定,只是每一次也會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疑惑,就像是:「到底要有多天真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或是「為什麼我會想到那樣的解決方法?」各種各樣的不解的背後,都源於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就像當你成長了一點點,思維就會改變了那麼一點點,然而慢慢不再記起自己以前的樣子,因為你總是認為你現在的樣子才適合在現在的時間線上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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